得了夸奖,魏辛笑得见牙不见眼:“大人喜欢就好。”
一碗红枣莲子羹下肚,卫梓怡浑身熨帖,起身去院里走走消食。
及至院中,她问起牢里审问那三人的进度,魏辛摇头:“狱卒用沾盐水的鞭子抽了许久,都已是伤痕累累,皮开肉绽,可骨头硬,什么都不肯说。”
卫梓怡并不意外,背手走在前面:“先审,若审不出来,就在两日后将此事报给陛下,将他们移送天牢。”
移送天牢?
魏辛偏了偏头,心中浮现疑惑:“大人何故多此一举?”
卫梓怡没有解释,只道:“照做便是。”
魏辛乖巧地点了点头:“好,属下明白了。”
第二日,卫梓怡照常在书房整理卷宗。
原想召魏辛来问一问牢房中的审问是否有所进展,可唤了两声没人来应,她便合上手中的案卷,亲自到牢里看一看。
书房门外没人,卫梓怡视线四下一扫,不见魏辛踪影,心道这小姑娘今日不知干什么去了,竟然不在院子里候着。
牢房里光线昏暗,刚踏进门,尽头便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与此同时,谩骂之声不绝于耳,可见审讯还在进行,但效果似乎并不理想。
如魏辛所言,那三个匪徒被打得皮开肉绽,痛得面目狰狞还要强作笑脸,以轻蔑言语挑衅狱卒,自然会引来又一轮更加残酷的刑罚。
卫梓怡走过去,扫了他们一眼,出声制止:“停一停。”
鞭笞之声立即停止,三名狱卒不知卫梓怡何时进来,在一旁站了多久,听得她语气似有不悦,便仓惶跪下:“卫大人,请再给属下一日时间,今日必能让他们开口!”
“不必了。”卫梓怡摇头,视线自那三人面上扫过,“看样子他们是不会说了,就算强行掰开嘴,供词也不能信。”
其中一个山匪听得此言,嗤笑一声:“到底是个大人物,可比这些小喽啰更有眼色!”
说完,他卷起舌头,伴着嘴里的血沫朝卫梓怡啐了一口。
卫梓怡波澜不惊地看向他,并不为之动怒,语气一如既往冷冷清清:“既然你们求死心切,本官便成全你们,明日送去天牢,等候即日问斩吧!”
三名狱卒面面相觑,为自己逃过一劫而庆幸,同时也因卫梓怡叫他们停下审讯松了一口气。
这些个悍匪实在是铁打的骨头,脾气硬得没话说,不管怎么用刑,他们都不肯松口。
尽管方才匆忙向卫梓怡作保,可他们实在没有把握今日之内能审出什么来。
卫梓怡再瞥了他们一眼便转身离开,回到书房。
奇怪的是,四下竟然还不见魏辛人影。
她皱起眉头,心生异样,感觉此事或有蹊跷。
遂扬声:“来人!”
话音传出院落,应声的是在院外洒扫的前郑府管家,后被卫梓怡收留的易老伯。
“大人。”易伯快步走来,“您有何吩咐?”
卫梓怡问他:“易老伯,你今日可有见到魏辛?”
老管家躬身回答:“老奴见过的,今晨郑二公子来了趟内卫府,说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将魏姑娘叫出去了。”
“郑子梁?”卫梓怡眉头一挑,顿觉不妙。
易老伯点了点头:“对,就是郑子梁郑二公子。”
卫梓怡沉下脸,眸心闪过一抹阴厉之色。
便在这时,破空之声乍然响起。
只听得噔一声响,一枚飞镖钉入卫梓怡身侧门板。
易老伯也听闻动静,见得那飞镖吓了好大一跳,震惊道:“有刺客?!”
“不是刺客。”卫梓怡摆了摆手,示意他莫要惊慌。
她瞥眼看向那枚飞镖,此镖造型普通,乃是最寻常的制式,瞧不出其来处。
掷镖之人身法敏捷,轻功出众,传了信立即撤退,转眼间便藏匿身形,寻不见其影踪了。
卫梓怡从容取下门上那枚绑了书信的飞镖,展开来看。
片刻后,眼神一沉。
——元宵佳节,邀大人共赏花灯,明德寺山下相候,盼君来见。
如无意外,魏辛怕是已落入敌手。
卫梓怡神色阴沉,她抓了两个人做诱饵,不曾想陆无惜照葫芦画瓢,有样学样,将她内卫府的人也掳了去。
照常理,郑子梁出现在内卫府,魏辛不可能不向她通传。
可魏辛心思较为单纯,怕是郑子梁那厮耍了什么阴招,才到魏辛来不及同她禀报便离开了内卫府。
“好你个陆无惜!”卫梓怡咬牙切齿,遂将这白纸攥成一团,转身回屋,随手扔进炭盆,转眼间便燃作灰烬。
易老伯觉出此事不同寻常,便问:“大人,发生什么事了?老奴可能帮得上什么忙?”
卫梓怡却摆摆手,叹了口气,道:“一只苍蝇。”
易老伯闻言,知卫梓怡不便与他细说,便也没有继续追问。
向卫梓怡道了声「奴才告退」遂转身离开,去院外继续洒扫。
卫梓怡坐在桌前,难得觉得困扰,两指捻着眉心,开始思量对策。
饶是陆无惜抓了旁的人倒也罢,她可以丝毫不顾情面继续执行自己的计划。
可陆无惜显然对她极为了解,这偌大的内卫府中,能令她稍微费些心思,有所顾虑的,就只有一直以来,对她忠心耿耿的魏辛了。
魏辛失踪,落入天衍宗之手,卫梓怡的决断则很可能受到影响。
计划是否继续推进,如何进行下去,能否顾全大局的同时救出魏辛,亦或,为了更高的追求,将不必要牵累通通舍去。
这都是卫梓怡亟需思考的问题。
卫梓怡长长吐出一口气,朝后仰躺,靠于椅背,视线则落在乱糟糟的桌面上,一时理不清头绪。
成为内卫府副指挥使至今,她还是头一回如此困惑犹豫。
依她原本的性情,本不该这么优柔寡断。
直接下令查封月泉琴楼,再着人去郑府擒了那郑二公子。
此人嘴巴不严,耐心拷问,轻易可获悉线索,再直奔陆无惜之所在,喝令她交人。
只是,这样做的话,很可能威胁魏辛的性命。
那日宫中与魏辛一番言语,倒叫卫梓怡现下不得不更深思熟虑。
再者,内卫府兵力分散,或给天衍宗可趁之机。
如是地牢遭袭,在外的兵马不能及时支援,以俞秦武之能,必定稳不住当下局面。
可要她就此放弃,用那无关痛痒的三个青岳山匪同陆无惜交易,换取魏辛的性命,她又很不甘心。
卫梓怡静坐桌前半晌,思虑良久,却一筹莫展,躁怒之极,不由攥紧了拳头。
魏辛被郑子梁以「有女子晕倒路旁为由」引入街巷,遭天衍宗之人围困,也意识到局势不妙。
她反手提起郑子梁的衣领,喝问:“这是什么意思?!你竟与天衍宗之人勾结,设计加害于我?!”
郑子梁也傻了眼,看向领着人将他们包围的黄衫女子,喉咙一滚,咽了口唾沫,紧张道:
“林姐姐,这是怎么回事啊?不是说陆宗主要见魏姑娘,怕她不来,才让我去请……”
“你做得很好。”林玉绾瞥他一眼,打断他说话,“但接下来,你就不用管了。”
话音落下,郑子梁身后上来一道黑影,一记手刀把他敲晕。
魏辛被迫松手,十几个人将她包围,她不可能逃得了。
她盯着面前眉目清寒的黄衫女子,眉头皱成一个「川」字:“你们天衍宗之人,到底想干什么?!”
第三十六章
元宵佳节,天公作美,乃是严冬之后一个难得的明媚天气。
夜幕降临之后,放眼望去,万里无云,满天繁星。
街上灯火如昼,人来人往,猜灯谜,放花灯,孩童追逐打闹,一路跑一路跳,嘻嘻哈哈的笑声传遍大街小巷。
陆无惜倚窗而坐,手边放着一盏清茶。
吹尽水面茶雾,细品茶香,再听一曲琴,实乃人间最为轻松惬意之事。
然而这小楼内的静谧也没有持续太久,很快便被廊下急促的脚步声打破。
小宛疾步而来,因太过焦急,进门后来不及问安,匆匆唤了声「宗主」,便至近前,俯身于陆无惜耳侧小声说道:
“宗主,大事不好,林姑娘擅自擒了内卫府的魏辛,正带人往明德寺埋伏,欲逼内卫府放人!”
陆无惜脸色微变,讶然道:“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小宛点头回答。
因来时走得急,她一张小脸儿红扑扑的,生怕消息传晚了,后果不堪设想。
“荒唐!”陆无惜将茶盏顿在桌上,茶水四散飞溅。
小宛肩膀一颤,自她来陆无惜身侧服侍至今,还是头一回见宗主脸色如此难看,发那么大的怒火。
明德寺是一座古寺,建寺已有两百多年,因其位处京城繁华之所,一年四季香火不绝,今日上元节,街上热闹非凡,明德寺内也不时传出香客入寺进香的钟声。
山脚有条沁水河,河面宽阔,四周风景秀美,游人络绎不绝。
有才子佳人节日相会,赤脚踩在河滩上,循着水流平缓的河段,放下花灯,许下心愿,期盼来年顺顺利利,有情人终成眷属,父母福寿安康。
卫梓怡只身来到约定之地,这是沁水河岸边上一处僻静的河滩,因水下有个急弯,河流湍急,滩上乱石嶙峋,水下也没有鱼虾,故而平日鲜少人来。
她现身于河岸,四下看了看,遂扬声道:“卫某已按约前来,阁下何不现身?”
在不断较计筹量之后,卫梓怡还是选择前来赴约,欲搭救魏辛。
她话音落下,黑暗中迅速闪现十余黑影,将她团团包围。
卫梓怡早料到这一幕,所以丝毫未觉惊讶,只勾了勾嘴角,面露冷笑:“卫某还以为陆宗主多多少少与旁人不一样,如今看来,是卫某走眼了,陆宗主竟也会使这等下作的手段。”
说这话时,卫梓怡语气颇为轻蔑,这也确确实实是她心中所想,陆无惜此举,把她先前一星半点的欣赏败得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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