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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反了天了，好说歹说你都是当了耳旁风是吧！”
“没有，”庄婉这才出声道：“话本的活不能丢。”
说完之后就再没一句解释。
庄世南被她这温吞简洁的回答给气得胸口起伏：“为何不能丢，如今你爹不在了，就该我来管你，我说不能写便不能写，往后我在家里若是再见到你写话本，就一把火烧光，你则家法伺候。”
虞婆原本在隔壁房中，听到庄世南在训斥庄婉，哪里还坐得住，进门的时候就听到大儿子这般武断的话，不高兴地道：“老大你这是啥意思，婉儿这些年都是我带大的，她想干嘛我都没拘过她，你一回来就指手画脚，是觉得我带不好吗，你和阿坚是怎么长大的，老婆子我要是带不好，你能长这么大？”
庄世南在母亲进来就已经弱了一番气势，如今再被这么一责骂，两下六没了方才的气焰，压低声音道：“娘，您何苦在孩子们面前说我，我这不是为了婉儿好吗，在这么顺着她，怕是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
“嫁不出去就不嫁，婉儿又不是养不活她自己，现在家里吃的用的还不都是靠她出。”
一旁还没走开的李氏原本不想丈夫提到庄婉出嫁的事情，但听到虞婆这么说忍不住插嘴道：“吃的用的能花多少钱，家里那几亩地收的租子都用不完。”
这话一下就惹怒了虞婆，噌的一下站起来骂道：“租子？你提租子是几个意思哟，老大，你婆娘的意思就是你是意思吧，家里十亩地租出去的租子，我哪年不是分成两半把一半给你，婉儿是坚儿唯一的孩子，一半的租子不该给她吗，还是你也想把另外一半也要拿走！”
庄世南忙安抚母亲道：“儿子可从未这么想过，娘您息怒——”
话还没说完，虞婆就打断他道：“我原本觉得你们一家子拖家带口的住城里，吃穿都要花钱，又养几个小的，天睿上学也要花钱，家里的事情就不想跟你们说，现在倒好，倒反过来算计我这个老太婆了。”
虞婆说完颤巍巍地回自己屋子，抱着一大包药出来。
她拾起里边的一小包摆到庄世南的面前道：“你每次来都让我养好身子，可你知道我患了什么病，你给我买过一副药了么！你知道这一小副药得多少钱，一百文一包，一天一包，一个月就得三两银子，老大你摸着良心问问自个，你一个月能挣到一两银子么，阿婉这些年为了给我治病，熬夜帮人抄书，你现在来跟我计较那一半的租子！”
庄世南闻言大惊，他从未想过母亲居然一直在服用这么昂贵的药，自己这次回来的由头，就是因为这么多年住在外边，没有时间膝下孝敬母亲，趁着这个机会回来住上一两个月，让孩子们跟母亲亲近亲近，可不曾想，原来自己才是最不孝的那个人。
“娘，您患病的事怎么不跟儿子说，就算一个月挣不上三两银子，可您有个头疼脑热的，儿子也能在你身边端茶倒水啊。”
“跟你说什么有什么用，你两个儿子现在都是花钱的时候，说了只会让你心烦，婉儿能扛起来，也不让我说，你倒好，现在回来跟我算计地租，你还没有良心啊老大。”
“娘，都是儿子的错，儿子没有要算计您地租的意思，是我没有管教好屋里人，回头定会好好责罚她们，但是婉儿未来还是要嫁人的，天天写这些不入流的东西，又不受管教，往后谁会娶这样的媳妇。”
“婉儿好着呢，喜欢婉儿的人排到镇口去了，是我们婉儿不愿意嫁，倘若有人连这点都容不得的话，那也不用嫁了，再说了，写话本有何不好，是犯了哪条律例，你非得要对她这般赶尽杀绝的，莫非是想让老太婆我喝不上药，老大——你这是想要为娘的命啊。”
虞婆并未告知庄世南她的实际病情，大夫说连续喝药两到三年就能痊愈，就怕老大一家知道自己这个孙女有挣钱的本事，到时候又闹出事来。
老二的房子就是这么样被老大一家给占去的，只是好在婉儿不愿意计较罢了。
庄世南被母亲这么一敲打，只觉得脑子嗡嗡嗡的作响，倘若庄婉不写话本，虞婆的药钱，以他现在的收入根本没有办法负担，大儿子天磊在城里也是去给人家店里当伙计，如今二胎就要出来了，他自己挣的都不够他们一小家子花，天睿如今还在念书，是挣不得一文钱，家里支出全靠自己的月钱，哪里还能匀得出来一部分给母亲买药。
李氏刚才虽然被训斥了一顿，但此时一听说虞婆一个月的药钱居然要三两银子，给吓得不轻，生怕丈夫脑子一热又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来，忙冲着他道：“相公，大侄女写话本也没啥不好，这话本都是读书人在看，一般人还看不了呢，这活计不赖。”
“你懂什么——”庄世南瞪了她一眼，最后无奈地道：“要写也可以，但不可签署她的名字，也不可被旁的人知道是她写的，如果这个做不到，那便不如不写了，至于药钱，就把城里的那套院子给卖了，拿钱来给娘治病，以后大家就回上盐村住。”
话一刚落，李氏和两个儿媳不约而同地呼道：“不可——”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大伯说的条件，我都能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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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庄世南提出让庄婉选择,想要继续写话本的话就不能署自己的名字，要么就把城里的房子卖了给虞婆看病，庄婉毫不犹豫就选了继续写话本,对她来说写话本是她的爱好和自由,更重要的是,她想把谢颜所有的梦境都一一写下来,这也是她们两共同完成的成果，是其他任何事物都无法比拟的。
庄世南见她意已决,虽然心中无奈，但话已出口不好再出尔反尔,更何况若是真的把城里的房子卖了,家里人全都回上盐村,自己活计还在城里,拿什么养家糊口。
另一边李氏带着两个儿子终于把隔壁间的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庄天睿却一直在叫累叫饿。
李氏许久没这么干活了,哪里还想去煮饭，暗示儿子去叫虞婆煮饭。
虞婆正在屋檐下缝缝补补着她的一双布鞋，听到二孙子叫道：“奶,肚子饿了,啥时候煮饭呀？”
虞婆揉了揉眼睛道：“不是你爹说是这两个月专门回村里孝敬我的么，怎的原来是来村里让我伺候你们爷娘几个呀？”
庄天睿好歹也算是个大人了,此时听到虞婆这么一反问，顿时脸上火辣辣的,眼睛转了转道：“今日我和我娘我哥仨收拾房间也累了，大嫂又怀着身子不方便，不然您让堂姐给我们煮？”
“婉儿哪会煮饭，往日都是我煮给她吃,我现在年纪大了，煮两人份的饭倒行，你们一大家子五六个人我可煮不来，你去问你爹看看晚饭怎么安排。”
庄天睿没想到自家祖母居然这么护着堂姐，有些不快地道：“奶，堂姐以后也是要嫁出去的，您总得让她学做点家务事，不然嫁过去了啥都不会干那得多丢人了，夫家也不会给什么好脸色看，再说了，往后您老了，还不得我们这些做孙子的孝敬您，到时候她都不知道嫁到哪里去了。”
虞婆一听哪还了得，气得把鞋子给丢在地上，一把纠住庄天睿的耳朵拖到庄世南跟前。
庄世南刚消化完庄婉写话本的事情，此时正坐在厅堂喝着茶压火，见到母亲拖着小儿子过来，忙站起来问道：“娘，天睿是哪里又惹您了，您跟我说说，我来教训他！”
“庄天睿，你自己把你刚才跟我的话再跟你父亲说一遍。”虞婆拧着庄天睿的耳朵。
庄天睿就算平日里不靠谱，但此时在父亲一双鹰眼之下哆嗦着把刚刚说的话给重复了一遍，而且关于庄婉的言论，他也不觉得有什么错。
庄世南听后眉头粥成一个川字，有些讨好地冲着虞婆道：“娘，睿儿说话是糟了点，但女大当嫁，您也不能一直留着婉儿吧，她今年都快二十，再留下去就是老姑娘了，让她学做点事也是应该的。”
“别说婉儿现在还不想嫁人，就算她嫁了，凭什么就不能嫁个好人家当个少奶奶，哪里还用得她下地操劳，还要下厨伺候家里老小？”
“娘，您以为那些大户人家就那么好相与的，家里三妻四妾勾心斗角，婉儿性子那么直，去那种人家怕是要被吃到骨头都不剩，还不如找户老实人家安安心心地过日子。”
“老大啊老大，我怎么觉得你这次拖家带口回来是来气我的啊，我和婉儿两人过得轻轻松松快快活活的，你这一回来家里弄得鸡飞狗跳的，你不如回去算了，我也不需要你们特意回来看望我。”虞婆只觉得这一家子回来后实在是糟心得很。
庄世南听到母亲这话，脸上顿时露出难过的表情。
毕竟是自己养大的儿子，虞婆见他这副样子，最终还是缓了脸色叹了一口气道：“罢了，想待多久就多久吧，婉儿这些年是被我惯得饭都不会煮了，但她每日抄书写话本费脑又累人，家里这些琐事你们自己看着办，也别想着拘着她，她想去哪就让她去，这点小要求你总归都不会不答应吧。”
庄世南无奈地叫了声娘，算是应了下来。
庄婉就站在厅堂外边，自然听到几人的对话，面无表情地又回了房间。
晚饭是庄天磊煮的，比起母亲犯懒弟弟啥也不会，他算是比较实干的男人了，虽然自小没有庄婉处一起，但兄妹两人平日相处的时候也算融洽，不像和弟弟庄天睿在一起的时候剑拔弩张的感觉。
用餐的时候庄婉倒也不扭捏，要不是因为庄世南在，她晚饭都不一定会留在家吃，就算李氏的脸色不怎么好，她也自顾地用餐当做没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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