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自然不会,便准备着回国师府来,可谁知,那媒婆与那男子竟藏于半道,趁奴婢不备将我拖入死胡同,意欲行些不轨之事。 奴婢拼命反抗,可双拳难敌四手,那男子带着刀,媒婆捏着针,反抗途中奴婢的脸被那男子划坏了,衣裳被那男子扯坏了,奴婢只得捂着衣裳,没法儿腾出手来阻挡。” “男子行不轨之事时,媒婆拿了他的钱袋子走人了,将针留给那男子。他一边在奴婢身上划着,一边笑着叫嚣: ‘不是贞洁烈女吗?怎么匍匐在本公子身下了?’‘呵,你这小蹄子,本公子能瞧上你都是你祖上积了大德’‘哟,再大声点儿!你叫得越痛苦小爷我越得劲儿……” “后头,许是接近亥时了吧,那男子走了,走前在奴婢脸上啐了一口,呵……称奴婢为没人要的破烂玩意儿。” “……” 小蝉越说,脸上的恨意便越浓,因为说得越来越激动,她脸上的伤口透过药粉又渗出了血红。 “行了。”辛夷打住了她的话,大致已经了解清楚了,后头的不必再听了,再听下去也不过是徒增他人伤悲。 “那男子是谁?那媒婆又是谁?” 这是她最想知道的问题,她倒要瞧瞧究竟是俩什么垃圾货色,能将畜生这个词诠释得这么到位。 类人畜生总是这样,向往美好,又要恶毒地亲手摧毁美好,他们恨不得将美好永远踩在脚底下,永世不得翻身。 “小姐,”小蝉摇摇头,勉强弯起嘴角笑了笑,“求求小姐莫要问了,小蝉想要亲手报了那仇,将那二人相继送下黄泉。” - 当辛夷知道小蝉不见了时,已是第二日午时,与她同屋的小侍女说小蝉带了所有的药与她零零散散的积蓄走了。 小蝉的积蓄不多,虽国师府有钱,侍女工钱也不少,但小蝉每月都将大部分银钱送回了家中,供弟弟念书与全家几口人的吃喝。 小侍女抚摸着自己枕边放着的一朵小花与小蝉的血色衣衫,脸上挂着笑,眼中却静静淌着泪: “小蝉,你都知晓的,你明明都知晓的,为何要自己走……我可以求求小姐,将你我一同放出府,一同替你报仇啊……” 可,现在不论说什么,都为时已晚了。 小侍女寻到辛夷,她不由分说地“扑通”一声,跪倒在辛夷面前,声泪俱下: “小姐,求求小姐,放衔枝出府吧!衔枝真的放心不下小蝉,小蝉她才十六,她怎能独自面对那人渣啊!” 辛夷瞧着面前在地上磕得“砰砰”直响的衔枝,闭了闭眼睛,她不能再放衔枝出府,许多事情,都是独自一人才能全神贯注。 身边但凡多一个人,便会多一份危险,多一份担心。 “衔枝,你该相信小蝉的。” “小姐,小蝉真的不能!小蝉平日里天真烂漫,又怎会懂得外头的弯弯绕绕?” “你便懂得吗?”辛夷反问。 衔枝不说话了,她又何尝不是自小被卖于国师府?又哪里会懂得外头那些东西?可总归……可总归多一个人便多个帮手,总归是好的啊。 “你也不懂,你不过仗着自己年长些罢了。我若是放你出去,不仅是对你不负责,也是对小蝉不负责。 你难不成还要小蝉时刻顾着你的安全?你莫说不需要,你也知道小蝉不会丢下你不管。” 辛夷的话像是一根根冰冷的长针依次刺入衔枝的心脏,一抽一抽地痛。 但衔枝没办法反驳,她知晓,小姐说得是对的,若自己去了,小蝉断不会丢下自己不管。
第26章 若是我走了,你会去寻我吗? “小姐,衔枝知晓这些,可……”衔枝的泪水如同决堤的大坝,汹涌到根本止不住。 “你帮不上忙,难道还要赶上去添乱不成?”辛夷眼底冰冷,语气也不似往日亲和,“衔枝,你该知晓不能在此刻意气用事,此事莫要再提。” 说罢,辛夷转身踏出了门,徒留衔枝在屋内兀自跪着。 “你跟着衔枝,不要让她寻到空子偷溜出去。”辛夷转头,对着院内巡逻的护院说道。 她跟衔枝于理上已说清楚了,但于情上,说不清。 在这段谈话中,辛夷已然意识到,在衔枝心里,情比理的占比要高上太多了。 她当前或许不会意气用事,但她迟早会意气用事。 在她渐渐淡忘这次的谈话,情感又慢慢吞噬理智之时,她便会开始不顾一切地想要去寻那人了。 辛夷哀叹口气,真是令人动容的姐妹情啊! “小姐,若是我走了,你会去寻我吗?” “嗯?” 辛夷被打断思绪,疑惑转头,看向一旁像是从未问出过话的顾倾:“你为何要走?” “顾倾也不知,但小姐会去寻我吗?” 辛夷低头沉思片刻,“会去的,但……若是你与我说不要去寻,我便不寻了。” “为何?” 辛夷眨眨眼睛,“因为你家小姐听话呀。” 听到此话,顾倾垂下眸子,抿抿嘴唇: “若是顾倾如小蝉一般不告而别,小姐也定要记得,顾倾会回来寻小姐的。” “好。” 小蝉也定会回来寻衔枝的。 - 入夜。 “你出去寻一寻小蝉,寻到了与我说。莫要打草惊蛇,有生命危险时拉一把即可。” 辛夷低头,从身旁拿出个钱袋子来,“出门在外身无分文难走得很,若是寻到她了,悄悄放至她身边。” 护院抱拳,接过钱袋子,随即转身出门,隐入黑暗。 据说自家护院比对面太傅府的要厉害许多,虽顾倾说不及她,但比起别的应该是绰绰有余的吧? 这次正好试试。 辛夷本来给小蝉准备了许多伤药换洗衣物什么的,但在即将要打包好时转念一想,这么些东西实在有些拖累了,不如送钱。 伤了病了有钱治,冷了饿了也有钱买。 携带起来还方便。 于是她放下了手中的包袱,还是决定将自己的钱袋子带给小蝉。 “小姐,为何不叫我去?” 护院刚走,顾倾便从黑暗中显出身形来。 自那护院进到院中,顾倾便察觉了出来,默默出了房间跟上去。 刚刚的一切她目睹一清二楚,但她不明白,辛夷为何叫个普通的护院去都不叫她去。 辛夷闻言抬头,见到顾倾,眼光稍微闪了下,随后笑了笑:“我舍不得啊,你花容月貌的,和小蝉一起丢了怎么办?” 以往顾倾说护院不如自己,她并没放在心上。而这次,顾倾竟能在护院眼皮底下隐住身形…… 辛夷一时间竟不知该说自家护院拉胯还是顾倾武艺高强了。 “难不成……小姐信不过我?” 说罢,不等辛夷反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她打横抱起,脚步只在地上轻轻一点,翻身出窗,窜上了屋檐。 头顶的明月皎洁,令辛夷一时间晃了神,“诶,顾倾,今日什么日子?” “七月七。” “七月七?”辛夷思索了一番,“七月七……今日七夕啊,乞巧节?” 顾倾微微点着头,将辛夷轻轻放下,“每年此时,天下女子皆会乞手巧,乞貌巧,乞心通,乞颜容……” 辛夷想到了什么,笑着:“爹爹说,有些地方,有人将乞巧节当成是有情人的节日。” “是。”顾倾没有反驳,拉着辛夷,顺着月光原地坐了下去,“我娘在世时,也讲过。她走商多年,见识了许多。” “天上圣洁的仙女洗澡时被地上的放牛郎偷了衣裳,迫于无奈为其生儿育女养家糊口。王母知道后大怒,将织女收回了天上,用玉簪划出银河阻止二人相见。” 顾倾停顿了一下,轻笑了声,才继续道,“织女七夕当渡河,使鹊为桥。喜鹊被二人真挚情感而感动,因此无故皆毙上天为其搭桥……” 一言难尽。 辛夷眉头拧得死死的,小时候听这故事感觉还好,但现在却是怎么听怎么别扭。 一个无德乡野村夫用着下作招数玷污仙女的故事真不知到底有何方面值得歌颂。 真挚情感……呸! “我想,我对姐姐你的感情都比那放牛郎对织女的感情要真挚得多,喜鹊若当真非要暴毙搭桥来感动的话,还不如来感动一下咱们俩。” “倒也不是非要感动……” - 国师府的主院叫做玄苑,是辛夷爹娘住的地方。 玄苑后边有排小屋,是玄苑工作的侍女们住的地方。 国师夫妇不怎么回家,院里的侍女除了日常打理外便没有旁的活计了。 衔枝早早地回到了屋内,望着依旧摆放在床头的破旧衣裳发着呆。 她尤其记得见到小蝉的第一面: 小蝉是被家里人卖到国师府的。当时她的衣着破破烂烂,干燥龟裂的黄黑色皮肤包裹在骨头上,像是架被抽尽血液而又晒干的干尸。 全身只一双因过瘦而凸出的眼睛能表明她是活着的,眼白上布满血丝,眼神惊恐地就如马车底下慌张逃窜的小猫。 张伯当时不想要,礼貌回绝后便瞧见她的那个所谓“父亲”的男子原本赔笑的脸此刻“唰”得一下怒目圆睁,抡圆了手臂向小蝉挥去, 嘴里不住嚷嚷着:“你这赔钱玩意儿,给人当牛做马人都不要你的!”话语间夹杂着屎尿,听者无不皱眉。 小蝉伸手抵挡,衔枝眼尖地瞅见她指甲缝里刺满的黑泥。 也不知是身体使然还是见不得人受苦,在小蝉那所谓“父亲”的男人手臂落下的前一刻,她竟鬼使神差地拿起笤帚拍了过去。 一下不够,两下,三下…… 衔枝也不知到底拍了多少下,等回过神时那男子已经倒在地上连连后退了。 她从荷包里捏出刚拿月钱换的两片金叶子,扔到男子面前,对张伯赔了不是后,拉着小蝉撒腿向着住处奔去。 想到此处,衔枝神色松了一松,嘴角漾着笑意,小蝉怎么能没有她啊?
第27章 你懂我在说什么 随后,她沉了口气,下定决心般翻找出来块布,将床头的破碎黏着血迹的衣裳双手捧起,小心翼翼地放在布的正中央,三两下包成了个包袱。 衔枝垂下头,伸手摸了摸腰间挂着的荷包,里面是她的全部家当。 她留恋地再次看了眼这个曾经与小蝉一块儿住过的屋子的装潢,随后,眼睛一闭,长出一口气,悄悄打开窗户,蹑手蹑脚地从窗户上面跨了出去。 “小姐,对不住了。”衔枝的口中不断地念着,像是在忏悔,也像是…… “站住!” 在衔枝正欲抬脚出走之际,一阵洪亮的声音破空而来,吓得衔枝一个趔趄。 被辛夷叮嘱过的护院已经守在这里许久了,他本还庆幸着这衔枝还算个老实听话的,已经将小姐说的话听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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