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吧。” 两位宫女自知此番谈话须避人,二人便双双来到了门口,见小太监前脚刚踏进去,她们就后脚关上了门。 随后深舒一口气—— 这是自家娘娘入宫以来,第一回招揽自己人,必须得仔细着点儿。 娘娘深居简出多年,虽贵为一宫之主,但她也从不喜与旁的妃嫔打交道,所以都是尽了自己该尽的本分后,便给这雨歇宫的其他妃嫔实施放养政策——就是懒得搭理。 眼看这雨歇宫主院儿成了鱼龙混杂、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宫人们的聚集之地,她们那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自家娘娘不说智多近妖,那也是广国公悉心培养的聪慧人,哪儿能看不出来这些人的小九九? 但就是采取不搭理政策,连叫个太监过来都得演场戏,真的叫人十分憋屈。 现在好了,现在娘娘往前迈了一大步,都会主动招揽人才了! 她们由内而外散发出一种欣慰感,有种自家崽子终于出息了的感觉。 与两位宫女一门之隔的屋中。 德妃垂眼瞧着地上行跪礼的小太监,脸上看不出是个什么表情。 这个屋子,平日里德妃并不常踏足,虽宫人们常打扫,但就是莫名的感觉少了点人气儿。 “奴婢连喜,往后愿唯娘娘马首是瞻。” 小太监连喜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个头,恭敬说道。 而此刻,德妃心中却是多了几分别的猜想。 自己在宫中虽已坐上妃位,平日里却鲜少露头,这小太监难道真会只为得到个孔武有力的男子就甘愿为她个不受宠的妃子卖命? 此事有些蹊跷。 “连喜,本宫问你,你可知广国公?” 方才小太监连喜进屋时,德妃便看出来了。 这连喜啊,虽夹着屁股走路,但不难看出其下盘是个极稳的。 而无意……或是有意露出的孙家步法,让德妃不得不多想。 广国公是个习武之人,也从不信男子与女子差距那一套,他堂堂广国公,他的子嗣,不论男女,皆可为将带兵,上阵杀敌。 所以德妃入宫前也是个日日舞刀弄剑的意气风发女郎。 虽没亲手杀过敌,但也能敏锐察觉到习武之人与常人所不同的点。 连喜怔愣了一下,跪在地上,一脸无辜,好似不知道德妃在说什么东西。 但话却是脱口而出,不带一丝犹豫,磕着头,急急说道: “广国公英勇神武,又怎是我一个奴婢之身所能认识的?娘娘您莫要折煞奴婢啊!” 这种不带一丝思考的样子,俨然就是早准备多时的话术,德妃罕见地笑了起来。 这笑,不似平日里违心的假笑,更像是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放下的舒心之笑。 德妃抬抬手,让连喜站起来: “我信你。”更信爹。 不是爹爹的人,又怎会在这宫墙之中说出广国公英勇神武来? 爹爹在奸臣当道的近些年来,于宫里与朝堂之上的口碑越来越差。 人人都知道圣上忌惮广国公,人人也早就下意识地不敢说诸如此类的话了。 不然,若是被丞相一党下了黑手,别说富贵与官帽保不保得住,就连性命能不能保得住都是问题。 连喜站起身来,谄笑着走近德妃身边: “娘娘,您是想知道什么?奴婢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知道什么? 德妃瞬间想到了三尺和尚与圣上之间的夜宿之情。 “那新来的和尚与圣上……想必你也是知道些什么的吧?” 连喜嘿嘿一笑,上前一步凑到德妃耳边,悄咪咪地叙述起了他在那和尚住处的所见所闻。 并着重强调了,此事因涉及圣上,他们当下人的不能随意谈论。 所以,他为了得到准确八卦,都是给和尚住所的宫人下巴豆,叫其腹痛如刀绞,狂泄不止。 然后,他“恰巧”出现在那宫人眼前,并“好心”地帮忙,叫那人安心地去泄洪。 一连三天,他天天如此,就是为了能够整理出圣上与和尚的完整的信息,然后讲给相好们听—— 比如:《惊!后宫嫔妃愁容满面,温润皇帝因何与稚颜和尚日夜缠绵?!》 不止如此,他那巴豆还只逮着一个人祸害,受害面积小,暴露风险也就小。 而那位冤种朋友,因与他人饭食相同,别人都没事,他就只会怀疑自个儿肠胃出了问题。 连喜的悄悄话终于说完了,听得德妃心里直呼刺激。 虽心头震惊,但她还是整理了一下面部表情,准备打赏连喜些金银细软,但连喜却连连摆手不要,而后,又说道: “娘娘只消将那屠户送进来陪陪奴婢便是了,奴婢可舍不得娘娘失了银子。” 德妃失笑,只得点头答应他今日着手,待养好伤就送来宫里。 连喜这才喜滋滋地谢了恩,夹着屁股一扭一扭地走出雨歇宫。 瞧着连喜走后,德妃便叫人拿来纸笔,往广国公府去信一封。 一是着手准备屠户入宫事宜。 二是询问一下自家老父亲,这连喜小太监的身份。 三则是将连喜方才说的话,简略隐晦地写了上去。 书信很快写完,德妃摸向脖子,一拉,掏出来个小巧的玉哨。 这间屋子,最大的窗前有棵枝繁叶茂的杏树,平日里,树上常常有鸟类驻足,甚至上头还有两个鸟窝。 德妃面向杏树吹了吹哨,此哨发出的声音竟与外头的鸟叫声一般无二,根本无法被常人所察觉。 哨声一落,一只纯白滚圆的鸽子从树顶鸟窝俯冲而下,通过窗户进了屋中,站在方才德妃写信的桌子上转着鸟头等待。 这是她临进宫时,广国公送她的礼物。 宫中传信多有不便,需得经过圣上过眼,才可送出。 而圣上要她进宫,为的就是切断广国公府与她的联系,只有这样,才能制造出一种广国公女儿被他拿捏的假象。 所以,德妃的信,不论写些什么,宫人都不会去送的。 广国公早就考虑到了这个情况,便将信鸽与玉哨赠她,以便通信。 德妃将信件卷起塞入鸟腿上绑着的圆柱形容器中,捧起鸽子往窗户边一抬,眨眼间,信鸽便不见了踪影。 可她依旧盯着那个方向好久好久。 连喜说的话还在她的脑中回荡个不停, 或许,她该是站起来了。 圣上这回,头脑怕是再清醒不过来了。 她必须为了小四,为了自己,为了广国公府,开始筹谋了。
第68章 传太医过来给本宫瞧瞧身子 德妃当然知道,圣上哪里是愁小四的婚事呢? 明明是愁边关众将士们的心。 从前爹爹常年不回家,只待在边关,与众位将士早就成了一家人。 就连如今的镇国大将军,都早已和自家爹爹结成了异姓兄弟。 不过在爹爹隐退后,两人的关系便不再适合现于人前,以防引起帝王忌惮。 圣上是个聪明的,知道那虎符易改,人心不易改。 所以在收回广国公的虎符后还能惴惴不安这么多年。 为了人心这块,圣上可谓是心机颇深—— 给小四说门亲事,赶紧结婚生子,后而就可毫无留恋地将其送往边关,死活不论,反正留了后。 小四一半血为广国公府,一半血为皇室。 边关将士多是义气之辈,为了这一半广国公府的血,定是对小四大为欢迎,心门大开。 到时,单凭借着广国公外孙的身份,就能让边关将士毫不设防地听话、卖命。 到时,区区一个四皇子,不还是得听他景昭帝的? 德妃细思,当场发笑。 爹爹一生劳苦功高,晚年竟能被忌惮成这样。 爹爹常常教育边关将士们要忠于国,忠于这片好不容易得来安宁的土地。 可最后,他们忠了,一国之君却是不信了,还想着让小四过去硬生生寒了守国将士的心,这怎么能行? 所以,小四的婚事,必须得作罢,就算往后小四孤独终老,她也认了。 也好在这回圣上中意的对象是国师家的,国师夫妇她也算了解,虽贪财了点,但是个正派的,为国也可谓是尽心尽力。 这回赐婚,若国师夫妇聪明的话,想必也猜到了圣上的意图了。 她自不必多说。 思绪回笼,德妃又想到了那小太监的悄悄话—— “奴婢第一回过去,是辰时末,那时,圣上正不紧不慢地穿着衣裳从榻上坐起。那三寸和尚,就在床尾打着座。” “奴婢本以为两人只是一同睡个觉罢了,可后来,圣上转身去看和尚时,奴婢却眼尖地发现,床的最里侧!还有一个人!” “那人身形单薄,头上有乱成一团的发髻,恐为女子。不过,这女子一直到圣上下了榻,都一动不动。” “奴婢瞧着甚是诡异,正想看个清楚,那三尺和尚就猛地将眼睁开看向奴婢,吓得奴婢啊……赶紧跑得远远的了。” 想到这里,德妃眼神暗了暗,女子……一动不动的女子。 “奴婢第二回过去,是次日将近午时。那时是在院子里,圣上在与和尚用膳,并没瞧见那女子身影。” “但奴婢隐隐约约听见那和尚说什么亥时,长生不老,延年益寿,返老还童之秘法……圣上开怀极了,饭也不吃了,抱起和尚又向寝宫走去。” “奴婢本想悄悄跟上去,但周遭总有人与奴婢说话,此计划便被硬生生打断了。” 德妃此刻只想发笑,长生不老? 此等骗术,历朝历代比比皆是,史书上就有大量记载。 她可爱的圣上难不成脑子空空? 正经教派满足不了他……如今改信邪魔外道了? “因着上回听见那和尚说了亥时,奴婢也便在第三日亥时到了地方。可这回……却是叫奴婢大开了眼界,如今想起来更是冷汗直冒、汗毛倒竖。” “夜黑风高,屋里不知何时已绕着床榻点上了两圈烛火。” “圣上站在屋里的西北角,肩上扛着把锄头,待那三尺的和尚打上了坐,圣上就开始拿着锄头刨地。” “咱们圣上何时下过地啊!但圣上刨地的手法却是格外熟练,那一声一声的刨地声……奴婢听得胆战心惊。” “没过一会儿,地下有一抹白色露出,圣上蹲下身子的同时,和尚诵经声更大了。” “约莫一盏茶后,圣上拖出来个女人,脸色发青,双眼大张……显然已经死去多时了!吓得奴婢险些惊呼出声!” “二人将女人拖至床榻之上,圣上心情好极了,跟着爬上了床榻,那丁点儿的小和尚也去了床尾打坐。” “诵经声响起,圣上宽衣,那事儿挺辣眼睛的,奴婢也不好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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