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母亲尚且在世时,常被父亲这般殴打。 自己当时年幼,心疼母亲,便扑在母亲身上,哭喊着问父亲究竟是为何要这般做。 父亲轻飘飘地说了句: “你爹我开心,吃酒吃多了罢了,莫要在意,男人都是这般的。” 但母亲醒来却睁着惊恐的眼告诉她: “打人是会上瘾的,你爹原先不这样的!” 小时的她不懂,如今这么些年过去了,她终是理解了父亲。 打人真的会上瘾,自己前几日还是个任劳任怨以夫为天,给点小恩小惠便能高兴半晌的蠢女人呢。 自己终究,还是随了父亲吧? - 顾文一家连夜搬离,回到了他们原先住的老宅子。 此时他们还不知道,总有人会比他们快上一步。 辛夷早在一个时辰前,便离了客栈,先去了趟顾府,发现并没有那二十万两的踪迹后,转身带着三个游魂去了官府翻户籍。 游魂工作效率就是高,不一会儿便翻到了顾文老宅的住址。 辛夷直接带人赶往老宅,叫三个游魂好一顿搜寻,终于在木房梁裂开的缝隙中,寻到了十九张万两银票。 然后,又在个灶台石板下头,发现了另外八张千两银票。 柴火堆里,寻到了一千两白银。 钱财到手,辛夷毫不停留,直接回到人去楼空的顾府。 当辛夷敲开宅门时,看到的就是面面相觑站成一排,脸上惶恐不安的四个家丁。 他们手都不知往哪里放,只在身前无措地搓着。 主家卖宅子这件事,还是在主院干活的那个家丁在主家匆匆搬离后才告诉他们的。 其实这点,那个家丁还是存了些小心思。 在仅剩的家丁中,只有他接触辛夷的时间最久,也好歹比旁的人更清楚新主家的脾气。 若是好好表现,说不定还可以继续留在这顾府干活,甚至还能得上个什么好的职位。 见到这种场面,辛夷只是笑了笑,叫他们带自己去主院。 “想必你们都知道了,我是这顾府的新主家。” 众人点头答是。 “但是呢,这宅子,我不是给自己买的。” 辛夷侧眼瞧了瞧那在主院中工作的家丁面色,继续道, “看年纪,你们想必也都是顾府的老人了吧?” 众人继续点头,只有那个主院的家丁一脸困惑。 “那我就明说了,这宅子的新主家,不是我,而是——你们从前的顾家小姐,名叫顾倾。” 辛夷坐在藤椅上,侧着身子靠在一旁的扶手上淡淡说道。 顾倾?! 众人心里一惊。 这个名字,他们已经许久没有听过了。 现在乍然听见,竟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他们其实对顾倾的印象并不深刻,只记得顾家旁支常常因为她而上门闹事,说什么灾星。 顾倾平日里也不怎么搭理他们,衣食住行全是自己一手操办,久而久之,这些家丁连顾倾的容貌都想不起来了。 可以说,顾倾在顾府的存在感,非常低。 即便她是顾府唯一的小姐。 “所以,往后若她到府,想必你们知道该怎么做吧?” 众人一脸懵,但还是连连点头,连声答着知道。 但辛夷一瞧他们的神情,便知晓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 “就像……若有朝一日,我与顾倾同时落入湖中,只得二者选其一,你们要救哪一位?” 家丁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敢先回答这个致命的问题。 这个问题确实难,一头是尚在他们面前的,官府盖章了的顾府新主家。 另一头,又是新主家承认的新主家。 一时间,场面一度陷入诡异的寂静。
第117章 “我想我很善良。” 许久之后,才有个略微年轻的声音小声传到辛夷的耳朵里: “我选……救我们小姐。” 这个回答,叫随着时间,心情愈发低沉的辛夷瞬间我心飞扬。 他说的是“我们小姐”诶! 好小子,有前途! 她赞赏地瞧了一眼那个年轻家丁,“答得不错,赏一两银子,明日去账房领。” 众人这才惊觉,今时不同往日了!顾家小姐逆风翻盘了! 为顾家小姐着想能得新主家的青睐!能得银子! 那可是一两银子啊!要知道他们的月银也才四百文。 辛夷继续说道: “若是我与顾倾同时落水,我也会出手救顾倾。你们只需知道,在这顾府,眼中只需有顾倾便够了。” 说罢她侧头看向那个年轻家丁:“你叫什么名字?” 年轻家丁弱弱答道: “前主家赐名至勤。” 至勤真不是什么心思活络之人,也不是想要那一两银子。 他能答救自家小姐,是因为他真是这样想的。 当年他刚卖身入顾府,举步维艰,处处遭受欺凌。 有些坏心眼的家仆,还在府中老太太面前不经意说他坏话,日子一长,就连主家老太太都开始磋磨他。 有一日,他被老太太罚打板子正巧被小姐看见,小姐只是淡淡问了句何事,那老太太便灰溜溜地回了屋,罚他那事也便作罢。 后来,每当他被磋磨,总能瞧见自家小姐恰巧练剑回来从他受罚的那条路路过。 直到最后,宅子被旁系占领,小姐被他们带出府后不知所踪。 他知道老太太不喜欢自己的亲孙女,甚至厌恶。 但更多的,竟是害怕。 老太太从不敢看自家小姐的眼睛,觉得这是上天的降罚,看了要倒大霉的。 可是,就算老太太不看,不也在几个月前一命呜呼了吗? “带我去顾倾屋子看看吧。” 辛夷对至勤说道。 这个年轻家丁虽乍一看内向腼腆,但从他说过的话中可以得出,这小子是个有主意的。 并且,他面上没有老家丁那种圆滑神态,看起来叫人神清气爽。 至勤应了声,直接带着辛夷走出院子,穿过架在湖泊上的桥梁,又绕开一大片花圃,穿过小片树林,到达隐在树林后头的顾倾院子。 “小姐平日不喜与人来往,前夫人便专为她在此地建了个院子。” 辛夷点点头,抬脚走了进去。 里头的场景,好似在顾倾走后再没动过,甚至还能瞧见些她陈旧的生活痕迹。 就像树上褪色红布拴着的铃铛,院中落土的藤桌上面放着的茶壶以及滚落到地上四分五裂的茶盏。 屋里,是顾倾没有叠的被子,墙上挂着的剑鞘,堆在编织大筐中没有来得及洗的衣裳,以及床头,摆放着的一个泥偶。 这个泥偶,是个穿着黑袍的小女孩,束着高马尾,手上拿着朵白色的花。 辛夷瞧了泥偶许久,越看越眼熟,索性直接拿到手里把玩。 或是常年放在屋里的缘故,泥偶褪色并不明显。 突然,她的眼前阵阵眩晕,脑中好像有什么东西要蹦出来。 可自己刚捕捉到一丝信息时,便好像有一种无形的力量直直掐断了这股思绪。 最后,想要回想,却发觉脑中空空,什么也没有。 再看玩偶,便只是个普通的黑袍玩偶了。 “有意思,这黑袍还有些像我呢。” 辛夷小声自言自语着,将玩偶放回原位。 这玩偶不可能是她,顾倾是离家后才与她相识。 况且……自己梦中那画面中的小女孩……应该也不是顾倾。 梦中是个江南水乡,而顾倾的家,并非江南,也并非水乡。 小萝莉此刻,正襟危坐,不敢说话, “小姐很是珍惜这个泥偶,当年有个下人单是拿起了一下,便惹得小姐拔剑相向了。” 至勤站在边上,看着泥偶感叹道。 可惜,饶是这么珍惜的泥偶,小姐离家时,都来不及带走。 - 辛夷回了客栈,将拿回的二十万两交于府中账房入账。 瞧着那位顾夫人的表现,辛夷也能瞧出来她从前是个可怜人。 当时,偷回银票时,玉露还有些不忍,劝说辛夷留些。 可辛夷与她讲了顾倾险些被他们烧死这事之后,玉露沉默了,问: “顾文家中只三人,顾护卫武艺高强,怎会被他们强行捆绑?” 辛夷低垂着眉眼,“不,是所有顾家人,不论远亲近亲,他们只是其中之一。” 顾文夫人是个可怜人不错,但这也不能掩盖她是害顾倾的作俑者之一的事实。 而辛夷无论如何都是站在顾倾这边的,这种立场绝不会被任何旁物所干扰。 若是可怜,那便可怜到底吧。 “小姐真是铁石心肠……” “不,我想我很善良。” 不然他们一家人该整整齐齐的如顾文那般浑身焦黑。 辛夷起身,找到管家张伯,问他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可以留在这里,替她打理个宅子。 张伯想了想,推荐了自己的义女张佑行。 张佑行是张伯随辛宗礼去往慈幼局,与辛五辛六一同抱出来的。 张伯说,当时这女娃娃只睁着大眼睛看着他,眼底满是沉静,根本不像同龄小孩一般慌张。 张伯当时还算年轻,觉得有趣,当场抱回了府,后来又养在府外的庄子里。 后来,张佑行长大,七岁便能打理整个庄子,人人都道这天分是随了张伯了。 只可惜,是个女娃娃。 可张伯跟在辛宗礼身边这么些年,早就不在意男女了,他直接在众人的嗟叹声中,给女娃娃取了大名——张佑行。 旁人说这名字太大,不秀气,不适合女娃娃。 张伯只是笑笑,“我主家是国师,适不适合轮得到你来说话?” 就这样,翌日,车队中的张佑行便拿着自己的小包袱,跟着辛夷前往顾府。 路上,辛夷将顾府的简单情况告知与她,还表现出了几分担心。 因为张佑行看起来……就像现代人们常说的甜妹。 个子不高,皮肤白皙,脸上甚至还带着婴儿肥,看起来软弱可欺,一点气势也没有。 张佑行抬头,拿大大的黑眼仁瞧了辛夷半晌,才幽幽说道: “义父在我三岁时便替我请了武师傅。” 然后,直接上手,把辛夷的手按到自己的手臂上,“小姐您摸到了吗?全是瘦肉,没一块肥的。” 辛夷默默地抽回手,在衣服上搓了搓,“摸到了,甚至还有棱有角的。” 这肌肉,比顾倾都过分。 “我小时便能独自打理五百人的庄子,这顾府如今一只手都不够的人数,小姐的担心实在多余。”
第118章 顾倾家万不能名声不好 若不是张佑行对开荒有着谜一样期待,这事儿不定就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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