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坦诚,随性,就这么做了。 鲍萍萍端着红酒杯,面色潮红,埋怨道:“曹老师,你好偏心,我刚才在对面都看到了,你拉着杭澈聊什么呢?” 曹老师拍了她的手臂,“下次不要被你的花言巧语骗来义务打工。” 杭澈自觉失态,赶紧憋回了眼泪。 鲍萍萍浮夸的演技开始上身,“你冤枉我!怎么是免费打工,你看这可是我为她打下的江山!” 她大手一挥,桌上的菜品已经被吃得七七八八,稍显狼藉。 杭澈起身,端了饮料,双手奉上,“非常感谢你,给我这次机会。” 许是她说得过于诚恳,一贯没正经的鲍萍萍反而有些接不住。 “干吗啊,你这说得我有点害怕,不会以后都不上我们节目了吧?”她拍了拍胸脯,表示受到了惊吓。 杭澈递上酒杯,还是低了半截,然后一饮而尽,爽快利落。 鲍萍萍不知怎的,竟然有些感动,眼睛里有东西转了转,她撇了撇嘴角,仰起头。 一杯酒下肚,干干净净。 这场不算应酬的聚会在大家共同举起酒杯中落幕,如同今日的舞台。 出了酒店,一阵风吹来,杭澈迎面而立,暂时缓解了她此刻灼热的脸颊。 陆墨意料之中地喝多了,嘴里念念有词,鲍萍萍扶着她和一众人打招呼,酒足饭饱,有些约着去下半场,曹老师则是早早地就被她爱人接走了。 “我先走了昂,诶呀您别往前栽。”鲍萍萍有些吃力,要控制住一个烂醉如泥的老顽童可不简单,杭澈上前帮忙。 代驾及时出现,帮助她扛起了重担。 “就前面那辆黑色的,对,你把她丢后座就行,麻烦您勒!” “真是人菜瘾还大。”鲍萍萍今晚也喝了不少,但似乎酒量很好,除了脸红酒气,行为能力和逻辑思维完全没有任何影响。 她拍了拍杭澈的手臂,“不管怎么说,谢谢你能来。” 杭澈看了眼身后被塞进车里的陆墨,对鲍萍萍开口:“再说我要无地自容了。” “成!那下次有机会,我再单独请你吃饭。”她说得很自然,就像是认识多年的好友,也丝毫不会扭捏别人会不会答应,干脆豪爽。 “好,对了,陆老师...”杭澈拿捏不好怎么开口,转而隐晦地提醒:“还是少喝一点。” “谁管得了她,家里连个人影都没有,无酒不欢!恨不得泡在酒坛子里!今晚还不得弄我哪儿去!”嘴上满是埋怨奚落,但一听就是关系好到一定地步才会有的语气。 “那我先走了啊!回见!” 不知为何,杭澈看着鲍萍萍向那辆淡蓝色阿斯顿马丁bx跑去的身影,想起了司鹤洁,想起了那些在砖塔胡同小院里下棋的岁月。 那一年,她罢演《钢琴家的黑夜》,遭到全面抵制和软封杀。 连续半年,她没有再收到任何一份剧组邀约。 从高处跌落,跌落的不只是人,还有曾经光芒带来的一切,好说话的人变得不再好说话,围在身边套交情的朋友分崩离析,以你为傲欣赏攀附的所有都化为乌有,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把你吞噬。 失去机会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些恶意会蚕食你的天赋和灵气,让你开始怀疑自己,究竟是对还是错。 一旦陷入怀疑,便是永无宁日。 “《钢琴家的黑夜》第46场4镜1次,action!” “天气预报,接下来一周都是下雨!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嘛!?” “好不容易带的密度,十五分钟!就十五分钟!杭老师,我拜托你啊,你脑子里在想什么啊!这电影拍个屁啊!”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有用吗?!” ...... “但是呢,如果有一天,你想签公司,我倒是推荐你去松果。” ...... “是,我知道我们家九声,只是一个新人,不比您是大明星,是影后,但是影后也不能张口就来,信口雌黄吧?新人这么好欺负的吗?” ...... “好,好!不愧是影后!前途无量!前途无量啊!” ...... “不要!不可以报警!我求求你,千万不要报警!就当没有看到我,什么也发生好不好!我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报警!” ...... 回忆涌上心头,风也多了些哀愁。 杭澈看着那辆蓝色SUV从眼前驶过,副驾驶的鲍萍萍还冲着她打招呼,她也挥了挥手。 上车之后,系上了安全带,她拿起手机上了微博,先是把节目组和几个演员关注了一遍,然后转发了小演员的微博,接着又点赞了节目的往期视频。 回到家的时候,大厅的灯意外亮着,杭澈小心走进去才发现,杭图南戴着眼镜正在客厅沙发翻着相册。 “妈?你不是在学校吗?” 杭图南笑着放下相册,对杭澈招手,“明天周五,和其他老师换了课。” 两年前《钢琴家的黑夜》罢演事件发生后,母亲正在欧洲跟着乐团巡回演出,杭澈后来去了韩国拍戏,一次接到母亲的电话,才知道母亲从乐团辞职,找了一家培训机构的老师的职位,起初杭澈十分不理解,但母亲说跑了半辈子,不想再跑了,只想安安稳稳地在家里等着女儿回家。 还有另一层原因她没说,女儿遇到那么大的事情,她却因为巡演不能陪在身边,让女儿一个人独自承受了那么多,尽管杭澈报喜不报忧,但越是这样,越是深深刺痛着她的心。 等她终于想明白,想陪着杭澈的时候,才发现女儿也开始忙碌了,于是,她常常坐在这里,翻着小时候的相册。 “这次回来待多久?”杭图南抬头问她。 杭澈放下相机,有些为难,坐到母亲身边,“明天要回横店。” 她回头看母亲,母亲愣了一秒,立刻假装不在意,“没事,妈就随便问问。几点的飞机?赶紧去洗澡休息了。” 杭澈脑海里突然想起昨天鲍萍萍抱着曹桂撒娇的样子,曹老师笑靥如花,拍着鲍萍萍的手臂。 她也好想这样和母亲撒娇啊,但从小到大,每一次亲近,她都需要鼓起很大的勇气。 也就是这两年,当母亲不再是高高在上的艺术家时,她才好像有了亲近的资格。 杭澈摇了摇头,“不着急,好久没和妈妈一起坐着了。” 她脱了鞋,轻轻地躺在杭图南的腿上。 母亲摸了她的脑袋,“还跟个小孩子一样。” 她耍赖地回:“我就是小孩子啊,我永远都是妈妈的小孩子。”
第31章 明明暗暗,惟时何为(8) 《长灯孤眠》从春天拍到了夏天,已是六月,气温骤升,演员们却还是要穿着厚厚的戏服,里三层外三层。 距离上次来江安调查取证补充材料后,两个月后终于确定了开庭日期。 宋知带着黎浦再一次来到了江安。 黎浦拿了一次性筷子对着刚刚放下的红油抄手咂嘴,对面柜台后面正在算账的老板冲他笑了笑。 老板娘从门后走出来直接拽着他耳朵,你给我说哈这个账咋个对不上?还有两百块钱喃? 男人捂着耳朵求饶:“我不晓得啊,我喃门敢哦。” 老板娘扯着嗓子:“你看哈花盆盆底下那两百认不认得到?” 男人还在垂死挣扎:“我不晓得!” 女人气得拿起旁边的鸡毛掸子“啪”的一声甩在柜台上:“你娃敢揣私房钱了嗦?!我就说昨天的账有问题!” 好热闹,好精彩。 黎浦小声和宋知说:“之前听说这边都是男人怕老婆,果然是眼见为实啊。” 宋知看见门口站着两个中年男人正看热闹,探着头往里瞅,身前系着红色围裙,上面还写着某某酒水纪念。 黎浦看热闹看得入神,囫囵吞了个抄手,下一秒烫得她直跺脚。 宋知被他滑稽的样子逗乐,摇了摇头提醒道,“别管闲事。” 本地法院没有服装要求,宋知一袭棕色英伦西装,于左胸前佩戴好徽章,蓝白相间,上书“中国律师”,经过正衣镜,整理了衣领,进入庭审现场。 黎浦和她在门口分别,独自随便找了个休息室,继续敲着电脑。 开庭后,书记员确认各方人员已经到齐,并向审判长报告,同时例行公事地宣布了庭上纪律,审判长宣布正式开庭。 核对完原被告双方当事人身份等相关程序后,原告宣读了自己的诉状和相关诉求,原告律师胸有成竹,依次出具了原告残疾人证明,低保证明,劳务合同等相关文件。 对于这些材料,宋知统统认可。 对方律师原本还有些警惕,开庭前特意打听了,对方这次找了北京的律师,这次专门过来的,看来首都的律师也不过如此,估计也就是收钱办事,走个过场。 他稳操胜券,颇为得意,“所以我主张:被告赔偿由于其单方解除一切劳动关系而造成的经济损失,含应调资而没有调资及劳保福利等方面,以及精神损失赔偿共计200万元。” 狮子大开口,诉求没有变。 审判长转头询问宋知,“被告律师对此有什么意见吗?” 宋知微微颔首,泰然自若,淡定起身答辩:“劳动合同的终止通常有三种情况:一是劳动合同一方当事人因死亡劳动合同自然终止。二是劳动合同期限届满劳动合同即行终止。三是劳动合同其中一方当事人依法解除劳动合同而使正在履行的劳动合同提前终止。” 法官点头表示同意。 对方律师则感觉不妙,脸色大变。 宋知继续陈述:“《国营企业实行劳动合同制暂行规定》第九条规定:劳动合同期限届满,即应终止执行,但生产和工作需要在双方完全同意的条件下,是可以续订合同。” 她转身对着对方律师提高声量:“也就是说,要续约,还必须双方同意。否则,不可能产生新的劳动权利义务法律关系。” 对方律师顿时额头冒汗,立刻站起来:“我反对!” 法槌声声:“反对无效,被告律师继续。” “鉴于双方劳动关系已经解除,那原告提出的所谓经济损失也是不存在的。” 原告十分激动,指着宋知痛斥:“你你,坏!!坏女人!坏!!” 法槌落下,审判长发言,“原告注意措辞。” 律师平复情绪,继续对宋知发难,“作为弱势群体,我方当事人唯一的收入来源就是这份工作,被告单方面不续约,就等于斩断了我方当事人的经济来源,并且没有给予恰当理由,致使我方当事人蒙受经济损失。” 颇有些得理不饶人,这一刻弱势,残疾仿佛成了一枚令箭。 宋知轻笑一声,“我当然认可对方律师一直在强调其当事人是残疾人,弱势群体这个事实,正是因为如此,我方当事人当初才破格予以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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