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苏栀发送完毕后,陈玥想了想,又把这段话复制,发送给了苏落星。 ——“上班玩手机 任清川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她们办公室,办公室里只有她和倪随,她在“玩手机”,倪随则在悲愤欲绝地补教案。 陈玥哭笑不得:“领导,我对天发誓,我在给家长发消息。” 倪随闻声抬头,活动着手腕也说道:“领导,我也对天发誓,我真的在备课,绝对不是在补教案。” “你俩啊 任清川笑了下,本身也只是玩笑,她来是有正事的。 “喏,一人一张,不打架啊。”她从包里拿出来了两张请柬,递给了两人。 倪随的笑容肉眼可见的僵了一瞬。 她垂眸,没有再说话,把请柬放在了一边。 场面不能僵住,陈玥自动且自然地承担起了活跃气氛的角色——“哟,您和绿女士在一起这么久了?” “十五周年纪念日。” 提到爱人,任清川更温柔了。 也难得羞涩。 “嗯,十五年了。” “我们俩都成俩老妈子了——你们一定要到,人不多,地方也不大,不用社恐。” 陈玥粲然,比了一个“ok”的手势:“一定到场,那领导,我们俩今天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呗~” “去!” 任清川笑容洒脱,一边向外走去一边说,“闭眼了闭眼了——你们不要忘记啊,这周六下午。” “忘不掉的——” 陈玥无奈的摇了摇头,岁月不败美人,也会让美人变得越来越可爱。 “随——” “嗯?”话音未落,倪随应激反应一样抬眸看向她,笑容仿佛输入好的程序:“这周六是吧?今天周几了,啊,周二,那咱们周五下班了一起去挑挑礼物?” 陈玥想说话,但是倪随没给她机会:“——周五太晚了,啧,不买了,我们一起亲手做点什么吧?蛋糕,或者饼干?” “怎么样?” 陈玥没有再说话,倪随的肩膀也耸了下来。 “阿玥,你别这样看我。” “这样子显得我更可怜了。” 陈玥收回视线,只有两个人的办公室气氛安静。 任清川在很早的时候就是倪随的老师了,那个时候,倪随大病初愈,英文只能讲明白一句How are you,任清川是名校的大学生。 是她的家教老师。 为什么会喜欢老师呢? 倪随自己也讲不明白。 或许因为那天的阳光很漂亮。 她懵懵懂懂地抱着兔子娃娃从自己的卧室到了客厅,嗅到了一股清淡的栀子花香。 那个漂亮的人在好看的阳光里,笑着同她打招呼。 直到任清川去国外留学,任清川都一直是她的家教老师。 倪随一直都知道任清川有女友。 比陈玥知道的还要早, 十三岁时候的冬天,倪随用一张接近满分的成绩条同母亲兑换了一次去英国的过春节的机会。 她假装不经意的同母亲提起,小学时候的家教老师好像也在英国。 春节不回家的话,她就一个人过节了。 于是,她顺理成章地邀请了任清川。 她看着任清川拍下倒计时变成零的瞬间,对电话那边,正在德国巡演的绿女士温柔地说,新年快乐。 “——我知道这是不对的,不论从那个方面来说,都是不对的,我应该抽离,我很好,我应该有更好的人,更好的感情,阿玥,这些道理我都明白的 夜晚,清吧飘扬着吉他演奏的不知名吉他声里,倪随眼眸怅然。 “我只是喜欢她而已,这只是我自己的事情,我没有打扰她,没有打扰她们,我没有想过破坏她们,我真的为她们感到开心,十五年,不是十五天 “我只是 倪随指着心脏的位置,趴到在了吧台上,呢喃说:“我只是有些难受。” “明明,我们先遇见的啊。” 陈玥正欲开口,吧台的老板忽然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没有说话,指了指外面。 ——苏落星站在那里,身后是已经可以用惨烈形容的两辆车。 第59章 59. 如果说可以给世间所有的久别重逢选择一首与之相配的背景音乐,陈玥选择《泪桥》。 无他,清吧位于金华大桥南路; 自己的车的惨烈模样让人想泪洒大桥。 街灯晦暗,各色的霓虹幻化为大小不一的彩色圈点,苏落星逆光站在她面前,骤然晚风起,围巾下的发尾随风散乱,她就这样无措地看着她。 “——这个时候,我心落花一样飘落下来,顿时,我的视线失去了色彩……想想你的相爱编织的谎言懈怠……” 苏落星垂眸,望向陈玥时眼中的无辜不是装的:“抱歉……这个情况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总而言之,真的很抱歉。” 陈玥很想说没关系。 但这三个字偏偏卡在喉咙。 她望着苏落星,一股巨大的无力编织成网,却好像只套住了她一个人。 陈玥正过身,用摇头代替没关系。 她想回到店内,但下一刻又意识到,这样是不是显得自己有些,心虚? 于是,她再抬眸。 苏落星一直望着她,眼眸灼灼。 “我没有酒驾,也没有疲劳驾驶苏落星垂眸无奈地笑了下,左手自嘲一样握住了右手的手腕,卫衣宽大的衣袖盖住了颤抖。 她舒了口气,“总而言之,这件事我全责。我会负责维修费用,或者 苏落星望着她,真诚道:“赔你一款新车。” 陈玥怔愣了一瞬。 随即笑了。 气笑了。 “苏落星。” 陈玥直直看着她,眼眸沉静:“你说得对,确实是你全责。” 苏落星嘴唇嗫嚅,陈玥继续道:“但我不需要你负责,也不需要新的车。” “我的车有保险。至于今晚意外也好,你是不是酒驾也好,这都是你自己的事情,”陈玥舒了口气,“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家——” 陈玥安静地看着她,一字一句没有任何情绪波澜地说:“还记得国内的打车软件怎么用吧?” 苏落星望着陈玥,嘴唇张合,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记得。” “好,那就好,”陈玥深吸口气,开门的瞬间——“陈玥。” 陈玥没有转身,也没有应答。 车灯的光线在她们身上快速落下又快速消失。 陈玥用余光扫着一侧玻璃上倒映着的苏落星的影子,攥着门把手的手不觉收紧。 [“我在期待,尽管我也不知道我在期待什么。我期待她能对我刚才咄咄逼人的嘲讽做出回击,或者回答,是的,我在期待我们能够大吵一场。但是没有。”] [“苏落星什么都没有讲,简单的一句’你也早点回家‘也讲的生硬,甚至泛着苦涩。为什么?”] 出租车上,倪随靠在她的肩膀上睡得安静。 车窗外林立的梧桐树不等她看清枝叶便迅速过去,路灯总是昏黄的,这些街景也并不新鲜,除了月亮——月亮高悬,只有弯弯一道,天空也变得遥远。 [“我该怎么办呢,苏落星*。”] 陈玥直到此刻才真正承认,这么多年,她还是一直在原点。 停在:[“苏落星,你千万不要好好的。”] —— 苏落星没有立刻离开,等到清吧内的灯光转为全暗,她才仿佛一位偷盗者“溜”了进去,坐在最不见光亮的角落里。 倪随很安静的喝酒,陈玥似乎也点了一杯什么。 她静静地坐在角落里,看着她们,没有上前,直到胸口的憋闷酸涩再也不能忽视,才回过神——陈玥和倪随也已经离开了。 “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下,刚才那两位女士经常过来吗?” 店员警惕地打量着她:“女士,您和她们认识?” 苏落星哽住了。 是认识的,但如果认识,为什么还要问这样的问题。 十二年了,真的还认识吗? 苏落星曾在选修的哲学课上听到一个理论,名为忒修斯之船。 ——一艘可以在海上航行几百年的船,归功于不间断的维修和替换部件,只要其中的一块木板腐烂了,它就会被替换掉,以此类推,直到最初的所有功能部件都被替换。 那么,这艘可以航行百年的船,是否还是忒修斯之船? 如果不是了,那又是从那一刻开始不是呢? 是从第一块腐烂的木板被替换掉的瞬间吗? 如果不替换,这艘船势必不会航行百年。 最初的忒修斯之船永远停留在第一块木板腐烂之前。 苏落星认识的她们,她们认识的苏落星,也永远停留在十七岁。 “女士?” 苏落星回神。 “不好意思,”她没有回答吧台店员的问题,“可以告诉我她们刚才喝的是哪一款酒吗?” 苏落星坐下,翻看着酒水单,从善如流地撒下了一个不算谎言的谎言:“我想喝一杯,但不知道喝什么。” “whiskey sour。” “两位喝的同一款?” “只有一位女士喝酒,另一位喝的是热抹茶牛奶。” 喝酒和喝牛奶的人是谁很显然,并不难猜。 “谢谢。” 苏落星没有点任何酒品,走出了清吧。 她没有打车,兀自往地铁站“飘”着。 等到地铁站内,苏栀的电话也打过来了。 “——还活着?” 多么热情真切的关心。 苏落星笑了下,看了眼地铁的时间:“多谢,还在喘气。” “可怜你的新车了。” “不可怜,”苏栀坦白说,“那是你的车。” 苏落星怔了下。 倒不是因为遭殃的是自己的车,而是:“我有这辆车吗?什么时候有的?” “姐姐,这辆车是跟你漂洋过海过来的,”苏栀叹了口气,“声明一下,我没想忽悠你啊。我也是忙昏了头了,你拿钥匙走了我才想起来——什么大G,我只是付了款还没提呢。” “苏落星,你得去医院了。” “嗯,我也感觉到了。” 苏落星的语气很平淡,仿佛谈的只是晚上吃了什么,她看着一侧显示着到站时间的屏幕,风马牛不相及地喃喃了一句:“这么多年,它倒是没怎么变。” “还是忒修斯之船。” 苏栀:“你说什么?” “你现在人在哪儿?” 苏落星收回视线,轨道尽头响起轰鸣。 “地铁,准备回家了。” “我会去看医生的,别担心。”苏落星舒了口气,“怎么样也得活着啊。” 苏栀还想说什么,但苏落星已经挂断了电话。 她想了想,还是拨通了精神科医生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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