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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下楼，莫千禾就坐在不远处的亭子里。 说起来，她已经大半个月没有敢见莫千禾了。 看见大小姐的第一眼，顾满溪的心还是会不受自己控制的怦然跳动。 她挪着步子过去：“大小姐。” 莫千禾看着她，眸子里有些情绪：“我找了你五次。” 她莫千禾这辈子，还从来没受过这种待遇，哪怕是老爷子、是她父亲母亲，也不可能会让她连找这么多次还避之不见，只有她，顾满溪，让莫千禾屡屡吃了闭门羹，还要担心这人的状态。 她也知道顾满溪经历了父亲去世这么大的事，情绪上有很大波动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她不理解的是，顾满溪为什么偏偏只不见她一个。 顾满溪垂眸：“对不起……” “我不想听你说对不起，”莫千禾盯着她：“我只想知道为什么。” “我——”顾满溪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又实在说不出口。 莫千禾看着她，本来就瘦的人，现在更是瘦成了一张纸样，眼圈下还泛着乌青，一副憔悴得不行的模样，本来想质问的心又有些软了：“没有好好吃饭？” 顾满溪：“吃了的。” “那还瘦成这样，”莫千禾皱着眉头，本来想伸手碰碰她的脸：“是不是这段时间太辛苦了？好好的——” 顾满溪后退一步，躲开了她的触碰。 话音戛然而止，莫千禾的手僵在半路，气氛一时都尴尬地凝住了。 “大小姐，”顾满溪闭了闭眼，终究还是开口道：“我爸早就知道了我们的事情，他选择从你贴身司机的岗位重新调回货运部，也是因为想让我们彻底远离。” 她说完这话，低头盯着自己的脚，不再敢抬头看莫千禾的表情。 两人陷入了长长的沉默，或者说是对峙。 就这么一句话，就足够让莫千禾明白了顾满溪在矛盾着的所有事情。 大概过了快一分钟，莫千禾终于开口：“所以这就是你不想见我的理由？” 顾满溪指甲都快掐进手心里，她咬着唇“嗯”了一声。 “知道了，”莫千禾轻声道：“放心，以后我不会再来找你。” 看着她转身离开，顾满溪站在原地，双腿像被灌了铅一样，无法迈出任何一步。 她感觉自己有点耳鸣，脑门一直嗡嗡响着。 等到莫千禾的背影彻底消失不见，顾满溪全身一软，瞬间失去了力气，不得不撑着凉亭柱子支持身体。 顾满溪捂着自己的心口，那里正一抽一抽的痛着。 第79章 喜欢不等于适合 顾满溪觉得自己大概是前十年的日子过得太好了，才会在倾刻间被这些噩梦找上门来。 老顾去世已经几个月，顾母已经慢慢从悲痛之中走了出来，至少已经完全恢复了从前的生活，上班、下了班偶尔跟同事打打牌，该追电视剧就追电视剧，也偶尔会笑了。 顾满溪在一旁看着，至少对顾母现在的状态松了口气。 至于她自己……也开始强迫自己习惯家里少一个人的日子。 白天顾满溪会在同学、老师面前装成没事人的样子，该吃吃该喝喝，一点事儿看不出；但每到夜晚躺在床上，她依然会失眠到辗转反侧，翻身到半夜才疲惫睡去。 自那天跟莫千禾见完以后，顾满溪已经整整三个月没有与她有过来往了。 虽然顾满溪已经竭力让自己不要出现在有大小姐的场合，但在一个庄园难免总会有见到的时候，上个月老爷子过寿，是所有佣人和佣人子女都要参加的宴会，她就看到了莫千禾。 大小姐穿着华美的礼服，依然是那么高贵优雅，漂亮得惊人，一出现就能吸引所有人的视线。 她永远都是发着光的存在。 顾满溪只能低着头强迫自己不要看过去，她怕自己再多看一眼，就抑制不住心痛。 从前会对自己喜怒嗔乐、会揪着自己耳朵喊“顾满溪！”的女孩子，如今对于顾满溪又是那个高高在上、隔着天堑距离的莫家千金。 活该，她对自己道，顾满溪，这些都是你活该受的。 顾母敏感地觉察到自己女儿的情绪，虽然看着没事，但自从那天见了大小姐以后，好像更不对劲了。 她还是没忍住问：“你和大小姐之间是有什么矛盾吗？” 顾满溪沉默了一会没作声，她不可能说出事实，但她又很想倾诉，最后才喃喃说了一句：“如果老顾没有从大小姐的贴身司机调回货运部，他就不会出事了。” 顾母皱着眉头：“你这是怪大小姐把你爸调回了货运部？我记得是你爸自己要回去的。” “没有，我怎么可能怪她。” 这些事情跟大小姐没有关系，顾满溪怪的是自己，她迈不过心里这道坎。 顾满溪嗫嚅道：“我只是……一看到她就会想起这些事。” 人一旦钻进牛角尖里，就会完全出不来，顾满溪满脑子都是如果不是自己，老顾的意外就不会发生，她就是南美洲那只扇动翅膀的蝴蝶，从而导致了接下来一连串的龙卷风。 而且，父亲生前最后的遗愿居然是，让她远离大小姐，虽然顾满溪并不是一个愚孝到非得听父母话的人，但中间横亘着的是父亲的死，她真的完全没有办法说服自己继续若无其事地跟大小姐一起下去了。 心结就此产生，回不去了。 “那你还是在怪大小姐的意思，”顾母摇摇头：“顾满溪，你应该是一个明事理的人，你因为这个与大小姐完全没有关系的原因迁怒，从而影响你们两个人之间的友情，很没有道理。” “你爸的死，完全就是意外，而且你别忘了，以前你爸本来就是货运部的司机，只是大小姐把你爸调过去了而已，如果当年大小姐没有调走你爸，你爸就还会是货运部司机，你怎么保证过去这些年里，他就不会摔下来发生意外？以你爸爬到高处还没有任何安全措施，连个安全帽都不戴的意识来看——”说到这里，顾母的语气里带了点怨：“我看，迟早出这种事！” “妈！”顾满溪赶紧打住她的话：“爸都走了，你就别说这话了。” “反正，你自己好好想想吧，”顾母语重心长：“顾满溪，这么久了，妈妈不想再看你继续这样了，你爸已经走了，我们娘俩的日子还是得过，该什么样还是什么样，打起精神来，你爸也不会乐意见到你一天到晚这个耷拉着脸的样子的。” 顾满溪只能道：“我知道了，妈。” 是啊，按理智，顾满溪非常清楚老妈说的这些道理，可是心里生了坎，谁来教教她，又到底该怎么迈过去呢？ —— “溪子，”肖慕南停下羽毛球：“你现在情绪都不稳，还是别打了。” 顾满溪看他一眼：“你都能看出来？” 她想，连肖慕南这种神经快粗成三尺宽的人都能看出来自己的情绪，她现在是有多明显啊？ “什么叫我都能看出来，你都不知道刚刚你打球时你脸有多臭，”肖慕南指指球拍：“而且你以前接球，十个里至少能接中九个，现在连五个都难接。” 一看就状态不对劲。 肖慕南也知道自己这发小大概是因为顾叔叔离去的事情难过，想了想要转移她的注意力：“要不聊聊八卦？” 顾满溪无语道：“什么八卦。” “大小姐的八卦啊！”肖慕南丢了拍子：“我是真没想到啊！大小姐还真跟季家那小子联姻啊，我看那季家少爷小白脸一样也没多帅啊，简直一朵鲜花插在——” “你说什么？”顾满溪当头一棒，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谁联姻？” “你不知道？”肖慕南诧异道：“听说大小姐要跟季家少爷联姻啊，而且大小姐好像马上就要出国留学呢，不知道季家少爷会不会跟着去——” 顾满溪感觉自己脖子都被狠狠掐住了，难以呼吸：“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啊，我听分管家亲口说的，”肖慕南强调：“整个庄园都传遍了！溪子你这消息也太不灵通了——唉？你去哪啊？” 整个身子都浑浑噩噩，顾满溪迈开腿跑，满脑子都只剩下一个念头，她要去见她。 她要亲口问问她，这些事情是不是假的，这才几个月而已，她们过去的一切就全成了泡影了吗？ 跑到莫千禾房间门口的时候，外面连一个佣人都没有。 顾满溪大喘着气，推开房间门，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依然像以往很多时候一样，端坐在落地窗前的小桌旁，眺望着窗外的花田。 她走进去，在离莫千禾几步前站定脚步。 莫千禾回头，用淡淡的眼神看了她一眼：“你来了。” 她的神色一点都不意外，好像一早就知道顾满溪会过来找她一般。 “你……”顾满溪张了张嘴，本来满肚子的质问到现在却发不出什么声音。 她能说什么？一开始先远离的是自己，现在又巴巴跑过来以什么资格问她？ 莫千禾替她说了：“是，我要出国了，联姻的事情，也是真的。” 顾满溪深刻地感受了什么叫做如坠冰窟。 她深呼吸着，突然笑起来：“所以我们之前的事情都是笑话，是吧？” 莫千禾看着她：“联姻的事情，是我母亲做的主。” 顾满溪倔强地绷着脸，想让自己至少看上去不那么狼狈：“但是你也没有拒绝。” “拒绝？”莫千禾笑着摇摇头：“顾满溪，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够成熟长大。” 在这个世界，只有有本钱和实力的人，才能有拒绝和反抗的余地。 “你总是这样子，”顾满溪听见这话就来火：“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嫌我幼稚，嫌我长不大，我感觉我在你面前，永远是一个小孩子。” “顾满溪，你知道吗？”莫千禾叹了口气：“其实在以前很多瞬间，我都会有什么都抛掉，什么都不要，就和你一起走的疯狂想法，或者我们一起努力，未来多大的困难都去克服吧，总能有个结果的，可是很多次，你又成功的让我这种想法摇摆、消失。” “我监督你学习，你不耐烦；我要求你上进，你只想玩，我问你有没有考虑过未来的事情，你的眼睛里全是一片茫然，你学习全是因为我高兴，而不是因为自己想努力，顾满溪，你什么时候才能懂，什么都不用考虑只需要谈恋爱的剧情，只会在童话里发生？” 顾满溪唇色发白。 莫千禾眼神里只剩下平静：“我们这样的感情，未来会承受多大的压力，要走下去又需要多大的决心与毅力？顾叔去世我也很难过，而你却因此却犹豫了、退缩了，我不禁想，就这一件难事我们都跨不过去，未来呢，未来还有你母亲，还有我父母亲，还有好多好多人，是不是每次都是这样子？你的态度，让我没有信心，顾满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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