奏章已经写好,秦飞雁收笔,沉默半晌才道:“战事的残酷,现今日日见黄沙之上伏尸百万,城内百姓不得安眠,无辜稚儿饿死荒野。” “难不成和谈真的是错吗?不过是一些金银外物,何来这数数万的命重要!皇上不允,事后,我自以死谢罪。” “以我一命换千万命,值了。” 秦飞雁奏章扔在地上,“白崎,奏章抵京,必定会被那些人翻说五六次,来不及了,我们折腾的起,百姓折腾不起了。你顾好自己,到时候,我还指望你将我的尸身带回故乡,我秦飞雁必须要在大明的山河下长眠。” “白崎.....”家仆伏在地上,抖着嗓子应:“领命。” ....... “你可认罪?” 威严的声音从龙椅之上传来,秦飞雁板直着腰背跪在堂下。 “托付不效,我认;专恃欺隐,我认;以市米则资盗,以谋款则斩帅,我不认。顿兵不战,尽行遣散,我认;潜携喇嘛、坚请入城,我不认。” “我秦飞雁光明磊落,未有贪图一丝一线,朱寒作为大将,是我擅自诛杀的,所以我谨席橐待罪。” 秦飞雁不卑不亢,嘴角甚至有一丝讥讽的笑:“圣上决断失之偏颇,秦某行军数载,未曾贪图一分银钱,也未曾有过一丝不忠之心。” “叛国罪名,秦某不认。” 罪名已下,何来要你认不认,不认也得认。 白崎跪在牢狱之外哀叹,“将军此番,可有后悔?” 秦飞雁摇摇头,叹息一声,“有何悔?我已尽人事,那便是听天命了。” 曾经向死而生,如今真死到临头,竟是有点怕了。 “将军入狱后,夏将军拔营东奔,义士鸣冤;全军将士,胜仗不得奖赏,为得就是要保下将军的命……” “我对不起她。” 牢狱之中唯有一方小窗透着光亮,秦飞雁终于一声哽咽而出,顷刻间,声声泣血:“圣上命我书信召回夏妹,我心中不忍,我知她委屈....可是...大明不能没有将军,只要我活着的一天,我就放不下大明…” “你们不要救我,救百姓。” “将军...” 白崎愣了半晌,终于落泪,瞬间泪流满面,哀嚎不已:“圣上明明知你忠心!他明明知道!却还是要你背负这些荒谬的罪责,如此寒心之举,你为何还要帮他!” “不是帮他。” 秦飞雁吞下泪,她做下决定的那一日,就知道会有今日的结局。 “是护着百姓,护着大明的子民。” ...... 公元1633年秋分,大明兵部尚书秦飞雁被绑于西市。秋风还有热气,卷着地上的尘屑飘进秦飞雁的眼中。 许久没有看这样的光亮了。秦飞雁眯起眼睛,日头从苍穹落下,昔日战名赫赫的将军被缚于刑台之上。 “叛国狗贼!该死!该杀!” “秦狗叛徒!死!杀了她!死!死!” “卖国贼!卖国贼!汉奸!!!” 台下百姓激愤不已,唾沫混着泔水尽数往秦飞雁身上泼。秦飞雁看着她曾经护佑着的百姓,苦笑一声,却未有出声反驳。 将死之人,是非又有什么重要。 刀子在身上一片一片地剔着骨肉,血肉混杂着灼热的泥沙滚烫在灵魂上,秦飞雁一开始还能咬着牙忍受,后来就忍不住了,嘶哑的哀嚎声传遍西市。 皮肉之痛哪有心魂之痛来得厉害。 百姓仇恨的目光,比身上的刀子还要锋利;他们嘴里叫嚣着要吃她的肉,喝她的血,要她生生世世不能轮回。 意识渐渐流失,她似乎真的闻见了肉香,听见了白崎熟悉而又悲痛的哭喊。 他们真的在吃自己的血肉。 她曾经用血肉在边疆筑起围墙,保护百姓,如今他们却在瓜分这副残碎的尸身。 她后悔了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不知道,她只能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来痛呼。 - 这不是煞气,这是怨气。 古往今来的将军身上背负的都是万千人命,如若忠贞之人冤死,那煞气变为怨气也是极为正常的。 尸身不全,白骨怨气不消。 怨气突然之间暴涨,干尸随之暴动,怨气横生,突生变故,谢钰高高悬在洞穴半空,地穴一片大乱,干尸找不到攻击的对象,只能相互攻击,没有血,只有散落的四肢。 不多时,一个黑袍人从洞道内匆匆赶来,只看了一眼就毫不犹豫离开了,谢钰扫一眼,瞬息之间就将飞出去的黑雾抓了回来。 自己受伤之后,柳泫之就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谢钰还是不太情愿用这种东西喂柳泫之,但柳泫之伤势刚好,还是要先吃饱才行。 “谢姑娘,能否答应我一件事?” 谢钰背过手,“你说。” 秦飞雁并没有回过头,她身上裹满了怨气,眉眼已经不似平日里那样,带着一股锐利的肃杀之气。 “超度阿姑,别让她找寻记忆了。” 谢钰一愣,“你认识她,她叫什么?” “白崎。” 白麻山,白崎。 谢钰恍然,许久,“好。” 秦飞雁不准备回去了,她怨气太盛,只能留在这里等待记忆再一次消散,要是运气好,或许能遇见得道天师超度她。 谢钰离开后不久,洞内墙壁中缓缓走出一道白色的身影,她手拿哭丧棒,白色毛线帽子上绣着四个红色大字——一见生财。 “好大的煞气怨气,终于让我找到你了,秦将军....”
第112章 149号大院猜想 - 之前的沿河烤肉店新添了小火锅,并重新布置了几束鲜花,以此宣告新店的再次开张大吉。 七界的事情尚未尘埃落定,周文心便又与周千雪发生争执,这一次还闹到离家出走的地步。一路从杭城跑来晚明,做了小半钟的高铁和一个钟头的车,一大早就敲响了柳泫之家的门。 借口是来游玩,但她絮絮叨叨地抱怨了周千雪一整个早上。到了午饭的点,还不打算回去。谢钰便提议柳泫之,借周文心的名义去请还在气头上的尧枝逐。 尧枝逐是真给面,一看是外人邀请,笑着连连答应,一转头就瞪着柳泫之,眼白一翻,依旧没给好脸色。 柳泫之先一步拉着谢钰出门,把尧枝逐丢给周文心和天璐。 柳泫之熟门熟路找了个沿河的位置落座。 五个人围着圆桌,相视无言,柳泫之作为两方都熟悉的人,只好先开口打破沉默:“滕半梦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周文心哗啦啦撕弄着碗筷包装袋,没好气地回答:“她架子可大,被叫去开会了。” 蛇都能去开会,就她不行。 尧枝逐闻言,看问周文心,直截了当问:“七界的事情这么棘手,你们那些天师不出面吗?” “现在还剩几个天师啊,不是老了,就是早早隐世不出。”周文心稍稍一顿,继续说道,“不瞒你们说,能出面的天师还真不如柳泫之……不过,别看老一辈不行,我们这代倒是玄得很。这就说明了,乱世必出英杰,老天自有安排。” 逃不开了呗。 尧枝逐想听的不是这个,毫无预兆开始挂脸,轻嗤一声:“什么英杰狗杰,非得抓着一个人薅呗,我师姐一家老小都因为这个什么神石死光了,现在你们还不肯放过她,这可是柳家唯一一根独苗了....” 周文心看向柳泫之,柳泫之扫码,专心点菜,假装什么都没听到。她近来装聋作哑的功夫更上一层楼,面对尧枝逐是,面对阿姑也是,现在对周文心,更是手到擒来。 “这件事,我说了不算。”周文心尴尬笑笑,“我们有这么一句话.....” “别扯扯你们那些狗屁话给我听。” 尧枝逐打断她的话,她听过的道理比周文心多多了。这些道士一张嘴,她就知道她们要说什么,无非是什么因果功德之类的虚无之谈,“一点钱不给,就让人打白工,还这么危险,你们道协真挺厚脸皮的。” “这个可以申请。” 周文心看尧枝逐似乎有点不依不饶的架势,连忙转头去和柳泫之说正事,“柳道友,前几天我推算七界出世地点的时候,发现居然就在晚明这边,你说巧不巧?” 说到正事,尧枝逐也不能真不听。 柳泫之抬眼,应和:“这么巧。” 天璐挨在栏杆处,探头往外看。听到周文心的话,她回头看了一眼,很快又若无其事地转回头,继续看着河面。 栏杆下的芦苇抽出新绿,底下的野生水草杂乱而又蓬勃地生长着。细细看去,还有几尾红鲤鱼在水中游弋,尾巴一甩,便消失在了绿黄相间的水草之间。 “我罗列了近年来zi杀新闻的地点和时间,再根据那些教众给的零散信息,发现七界都是从山区农村盛行,再扩散到城市。近几年才开始往线上发展教众,而且七界是以一个圈往外发散的,而这些圈的最中心点居然就在这里....” 柳泫之抬眼,“你确定?” “我当然确定。” 周文心打开手机相册,展示了一张地图。地图上密密麻麻的红点标注了年份,按照时间连成线,几乎是围着晚明一圈圈地往外发散。 “...不在晚明,也在这个红圈里面,跑不了。”周文心肯定地说道,“....于是我就开始查这个区域内曾经发生过的离奇事件,还真有两起,一起是湃溪村的陨石坠落.....” 她将手机翻转,滑动屏幕放出一张图片,手指点点屏幕,“还有就是这个,坯士街149号大院。” 几人看向手机。 与其说是大院,倒不如说是破败的洋楼。六个窗子破出一个大洞,露出残破的横梁和屋瓦。泥缝间屹立着一株小树,却不见新绿。青砖封死了二层的窗口,前楼面阔三间,后楼面阔五间,显得格外荒凉。 “这地方熟悉吧。” 周文心收了手机,严肃道,“清同治七年,法国天主教传教士金缄三在三义阁开办育婴堂。半年间,死亡婴孩24名。民众便谣传传教士私藏小孩,暗地烹而食之。” “同年八月,内地会传教士戴德生带领一批英国内地会男女传教士在这里强行租屋,开设教堂,就是这间大院。” “同治十年七月间,官绅会开始商驱逐洋人,民众亦向教堂投掷石块,击破门窗。其时正是府学考试期间,众考生立即投身其中,张贴揭帖,反对洋教。” “后来反教群众冲入戴德生住所,捣毁家具并欲焚烧房屋,导致一教士和一家眷受伤。” 柳泫之放下筷子,想了又想,只得出一个结论:“你怀疑神石是外国来的?” 周文心无语片刻,继而才摇摇头,“我觉得这是一场实验。自古外强入侵都是为人不齿的侮辱,更无法说文化入侵。即便打着教会福音的旗号,也终归是外来文化。其文化信仰或许不会直接危害众人,但不免有包藏祸心之人,欲以神明名义控制普通民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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