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罗脚一顿,眯着眼睛迎上去,“铜鳞大人,几百年不见,您还是和几百年前一样光彩照人,炳如日星……今天怎么有空出忘川了.....” 手指刚要触碰上铜鳞蛇衣袍上的金线,就被柳泫之避开。 柳泫之直说来意:“我要找个魂,几月前从幽冥门落下来的,叫谢钰,就是偷了三生石的那个人。” 看这个架势,是来算账了? 一个天上来的新酆都,一个地府地头蛇,要是掐起架来,受罪的还是她们。 阎罗背过手,连连摇头,循循善诱:“三生石不是好端端在忘川立着吗?没人偷,您老人家是不是记错了?” 柳泫之微微偏头,手一摊:“拿你的生死簿来。” “真的没有谢钰此人……” 阎罗管不了上天庭的事,生死簿里也没有神仙的生死,她招来生死簿,一一翻阅给柳泫之看,还试探着说道:“要是真有人能抢去三生石,那也是上天庭的神仙,神力了得,既然三生石还在,您就别惹事了...” 柳泫之瞥她一眼,阎罗假装看生死簿,继续说,“不过我保证,有我和五方鬼帝在,三生石不可能会丢失,您是不是睡糊涂了?把梦里的事记混了?” "我没睡,我去人间渡劫,正巧碰上三生石被盗……”柳泫之觑眼看她,反问:“你说我有没有记错?” 阎罗眼睛都瞪圆了,顾不上自己打了自己的脸,琢磨来琢磨去,恍然大悟,“哎呀!原来如此!就是您把幽冥开在我寝宫里的吧?我说人间哪有这个本事的天师....盗取三生石的那大妖已经被压在三生石下了,您是不是来得急,没看到啊?” 这事不提还好,一提,柳泫之就想到自己吃下的天师,去忘川找谢钰之前,先查一查生死簿。 阎罗凑过来看生死簿,像是那么回事的点点头,“章天师啊,那确实算得上天师了,她前世行医数载,救治无数,最后死于瘟疫,原本早就功德圆满,非要去报什么恩...” 柳泫之一愣,脑海中自然而然浮现出一张慈祥的老妇面庞,是她震中救出的医馆老妇,后来同她一起研究瘟疫之法,没想到她也死在了瘟疫中。 阎罗叹息:“那个时候死在地动和瘟疫中的人太多了...” - 当年,华州地动,死伤无数。 柳萂从客栈残垣中爬出,一眼望去,皆是坍塌的楼宇,哀嚎的百姓。她不知所措,恍恍惚惚拉出几个人后,才想起家中的谢钰,她连忙从残垣中翻出纸笔墨砚,跪在地上,匆匆蘸墨落笔。 “妻谢钰.....” 一滴血落下,染红谢钰两字。 柳萂手一顿,连忙换一张新纸,擦去额角的血,“....妻谢钰,吾安勿念....” 写完,她将信纸上的灰吹了吹,小心翼翼地贴在心口。顾不上身上的伤,一路走一路问,终于将信托付给了往晚明州的商人。 地动后,山河破碎,百姓流离失所。很快,瘟疫便开始在地动的区域蔓延开来,柳萂心觉回不去了,便安心钻研瘟疫汤药。 她知晓谢钰会担心,于是在每日睡前,都会仔仔细细写信,托付离城的商贩送去相邻驿站,直到她染上瘟疫,病倒床榻。 那个时候拿笔都费力,可她还是一字一字地欺骗谢钰,自己就要回去了。 一咳嗽,便是一口血,血染脏信纸,她就换一张,如此往复,被子上的血已经洇成乌色。 她握着笔,墨渍染黑了手指,她望着床顶上的床帏,轻轻叹气。 不多时,遍布尘灰的地上,飘落一张满是血的信纸,上书只有二字——谢钰,仿佛一直在静静陪着她。 - 柳泫之合上生死簿,一跃飞向忘川。 铜鳞蛇前脚刚走,阎罗后脚就招出水镜通报酆都殿。 酆都殿中的谢钰一听到消息,第一反应是躲藏起来,左右殿都被打通了,晕头转向转了一圈,最后呆呆站定在殿中。 她实在没脸见柳泫之,命是她写的,劫数因果是她带来的,三生石是她抢的,害柳泫之生生痛了四百多年的是她,到头来还差点把柳泫之要吃的彼岸花干灭绝。 这一月来,她精细照看彼岸花,才堪堪养回来一点,没曾想柳泫之这么快就下来了。 这么一想,谢钰又心痛的不行。 身体已经先一步反应,等她远远看见那一片金色时,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荒途之上。 谢钰隐去身形,缓缓靠近。 柳泫之衣裙下的金色蛇尾浸在忘川河中,三生石下的石蛇早已自封五感,沉入无尽长眠。 铜鳞蛇能敏锐捕捉到气息,很快察觉有人靠近自己。 “谁?” 谢钰微微讶异,兴许是有点近乡情怯,不敢现身,压着声音应:“酆都。” “酆都?” 谢钰“嗯”了一声。 听说酆都换届已经是五百年前的事了,也不知道来了个什么神仙,上天庭的神仙个个都是无趣的性子,柳泫之倒是不怎么关心,她盘踞地府近万年了,又有后土撑腰,谁来都要给她几分面子。 来的正好,正打算去找她问谢钰的事。 柳泫之问:“抢我三生石的人在哪里?” 谢钰心跳一滞,故作不解:“嗯?” “我给你烧了这么多东西,你不会把人压下地狱了吧?” 柳泫之语气有些危险,准确面向谢钰的方向,不等谢钰反应,一串铃铃声响起,挥打过来的蛇尾金光成刃,径直逼向谢钰,堪堪擦过青丝,险些将那一大缕长发尽数削断。 谢钰心想,上古神兽脾性怪异,果真不假。明明是柳泫之的模样,性子却天差地别。 “吾乃忘川铜鳞,” 柳泫之好歹也习得了点礼数,打架之前要自报家门,又问不露面的酆都:“是哪位神仙入主酆都殿?到时候也好找人抬你回上天庭。” 神兽好斗。 谢钰答:“司命。” “司命。”柳泫之重复一句,紧接着白刃飞旋而出,连连不断向酆都飞去,也没逼着人现身,柳泫之刚回本体,正好松松筋骨,“我们没见过...” 谢钰做司命的时候深居简出,不是在批改命薄,就是在编排命数,每天要阅几千份命薄,就连天帝都见不了几面,别说是地府神龙不见尾的神兽了。 柳泫之微微偏头,像在捕捉气息,只见蛇瞳微眯,“今日正好见一面,认认人......” 蛇尾不知何时绕到后方,谢钰只顾遮掩,一时不察,竟被箍住了脖颈,柳泫之瞬息而至,手掌扣住她的下颚,逼迫她现身。 与柳泫之对上视线的一瞬间,金缕青丝从柳泫之的肩头滑落,一晃一荡,轻触她的下巴,触之即离,然后又轻轻回到她身上。 “谢钰!” 柳泫之的金瞳微微张大,忽而比她身上的衣裳还要亮,脖颈之上的力度瞬间松开,从她的脖子滑到她的腰间,依恋地收紧。 柳泫之拥住她,亲昵地蹭蹭她的侧脸,在她耳边呢喃,“好想你。” 谢钰紧绷着的肩膀顿时松懈下来,不是什么质问怪罪,而是简简单单的好想你。 “我三日前就回来了,为什么不来找我?” 柳泫之第二句话很快又让谢钰紧张起来。 “…你既然是酆都司命,应该早就知道我是谁了,是不是....”柳泫之看一眼自己的蛇尾,顷刻间收起,拉开谢钰,“是不是知道我是蛇,害怕了?” 怕柳泫之误会,谢钰解释,“不是,生死簿没有神仙神兽的生死录,司命薄上只有前世的命数,劫数遇上劫数,命迹改变,司命薄上并无柳泫之一世。” 柳泫之彻底放心了,拉起谢钰的手,“没想到你竟是司命,听闻司命....” 柳泫之一顿,转而问,“那你是不是早就看过我的命数了?” “不曾看过,不知道为何,你的命簿是凡人簿。” 凡人簿是由小仙编撰,然后由她批阅。而她编写的是命劫簿,经手都是人间帝皇,仙妖神的命簿。 谢钰低着眼,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神仙渡劫回来后,并不都是再续前缘,人间事人间了,若是执念太深,轻则闭关百年,重则走火入魔。以此许多神仙对司命殿敬而远之,以往交好的仙友,也都在渡劫后,对她都是避君三舍。 柳泫之并不知道谢钰在担心什么,也不知道谢钰在愧疚什么,在她看来,人间劫数已过,重要的是当下。 柳泫之往后退开一步,以便更好看清谢钰,相貌上并无什么差别,只是更显光华,神韵内敛,气质卓越,一眼看着,就叫人生出敬畏来。只是柳泫之不是人,她是上古神兽,望着谢钰,就像看着一个小神仙,眼里还带着几分好奇。 盯得谢钰避开视线,“看我做什么?” 柳泫之实话实说:“你神仙的样子更好看。”
第125章 合缘书。 谢钰心想,柳泫之才是和人间完全不一样,一身灿烂,仿若将河面上的粼粼波光披在身上,铜鳞和金鳞无异,那双浅金色的蛇瞳更是夺人心魄。 早就听闻神兽容貌迤逦,今日一见,比想象中更甚。 谢钰正想着怎么开口解释三生石的事,就听柳泫之紧接着又说:“既然我们劫数已过,便去太阴宫合缘,再选一个良辰吉日大婚。” 谢钰:“这么快?” 柳泫之反问:“我等了两世,哪里快?” 五百年,确实等太久了。 谢钰拉住柳泫之,在去太阴宫前,她还是要说清楚的:“四百多年前,我来取三生石,你是不是就在忘川河里...” 柳泫之已经不只是柳泫之了,她还是柳萂,知道谢钰想说什么,“忘川河是我家,它能奈我何,四五百年也不过是我睡一觉的时间。” 前一句还在说两世久,现在四五百年又是睡一觉了。 谢钰知道柳泫之在哄她,她眼尾微微抬起,轻声确定:“你不怪我?” “我不怪你。” 柳泫之话一落出,谢钰的眼圈就慢慢红了起来,柳泫之一愣,勾着手指抹抹她的眼尾:“我真不怪你,你怎么还哭……你想想,我要是不来忘川,那劫数早就过了,在你来抢三生石的时候,我就该把你抢回忘川河殿……哪里还用得着你辛辛苦苦在等一世,你也不怪我,我怪你做什么?” 这听着像是柳萂会说的话。 谢钰说不过柳萂,闷闷应一声,柳泫之哄好人,也不问现在的谢钰到底想不想和她结缘,就火急火燎拉人往太阴宫去。 听说上天庭的神仙人间归来后,始乱终弃的多了去了,趁着谢钰还没反悔,赶紧先领合缘书。 - 太阴宫回来之后,谢钰端着合缘书看了不下百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记得合缘步骤繁琐,光是经手的神仙就要从玉兔到太阴,再到天帝,没成想掌印的玉兔仙子一句话不说,直接盖了印,抖着嗓子恭贺二人万年好合,就连连把她们请出了太阴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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