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俞府开始安静下来,皇帝静悄悄地带人走了。公主去忙着安排她的计划,只有裴德音和俞翕拥坐在一起,眼眶干涩,心里惶恐凄然,甚至是愤怒的。但最多的还是无力感。两人也不想说话,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紧挨在一起枯坐。 就在天色将亮未亮之时,公主亲自带人来了,见这二人眼眶发红,顿时大笑起来,“何必做生死离别之状,此趟之行万无一失。我堂堂一国公主都毫无惧色,你二人又何必惶恐。”其实俞翕的作用无关紧要,但此行需要俞翕跟着,因为做戏要做得毫无破绽才能继续“唱”下去。不管公主如何私行,也只能由皇帝处置。公主亲自和商队同行而来,商队真正的主人必定要跟着伺候,这才是公主的尊贵体现。否则怎能让人信服。说穿了俞翕就是个工具人。 泰和发话了,“放心吧,本宫会让俞翕在外围候着,不会让她涉险的。”这话是对俞裴二人说的。她也不敢太过于相信俞翕的忠诚和面对险地的表现。没有经受过训练的人,是很容易在险境里崩溃的。 不过这话丝毫安慰不了俞裴二人,尤其是裴德音,她在后方,古代通讯又不发达,简直就是度秒如年般的煎熬。这种煎熬比直接面对血腥还让人痛苦。可惜泰和作为上位者,是不会体会她的心情,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命令俞翕立即跟着商队出发。商队的主事古大他们都是公主的人,泰和才是真正的号令者。 俞翕不敢耽误,裴德音紧紧跟着,在即将出后宅的时候,她突然拉住俞翕,眼光却看向倪宏,下定了决心,干涩地吐出了两个字“如果——” 倪宏当即跪下,郑重万分道:“主母放心,我以性命起誓,必定会保主人万分安全。若是失手,我亲自陪主人去往黄泉。”她用“我”这个自称来表明自己的态度。“我”代表人,倪宏以堂堂正正人的尊严发誓,更能体现她的决心和忠诚。 裴德音只是晃神了一下,挤出一丝笑容,又看向俞翕,“等你回来,我们就在一起好好过日子吧,若是你不回来,我也回家去找你。”一语双关,回哪个家,自然是现代的家。 俞翕的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却竭力憋住,紧紧抱住裴德音,狠狠稳住了她的香唇。不过一两秒的时间,二人却仿佛过去了两世。 裴德音没有将人送到门口,只是在站在原地看着俞翕的背影消失,直愣到天光大亮。接下来的日子她的表现一切正常,只是整个人肉眼可见般的消瘦和憔悴下去。这可急坏了锦儿和曹嬷嬷。这二人轮番劝说,现今没有消息,那才是好消息。 道理谁都明白,心情却不会缓解。有的时候,裴德音也知道自己再这样下去,身体就要跨了,可是心理问题解决不了,她没有办法让自己好转起来。 直到过了二十天后,一向话少没什么存在感的锦儿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脸上露出激动和兴奋之色,这表情让裴德音这些日子以来一直紧绷的心弦彻底放松了,紧跟着她的身边也彻底“放松”下来。她只觉得眼前一黑,便再无知觉了。等她完全醒来时,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俞翕那张已现粗糙的肌肤。 人完好无缺,精神正常,脸色红润,只是看向她的目光又焦急又激动。裴德音知道这个“砍”是彻底过去了,她顿时觉得力量又回来了,只是她大脑觉得,和身体觉得可不一样。她想起来,身体软绵绵一点力气都没有。还是俞翕扶着她,这才能靠坐在床头。后来她才知道,自己已经昏睡了一天一夜,怪不得身体绵软难受了。之后的几日,她安心调养身体,目光粘在了俞翕身上。俞翕感同身受,除了必要的如厕和洗漱,几乎都和裴德音粘在一起。两人低语着幼时的趣事,长大过程中的糗事,旅行途中的异事。不时的低笑传出,锦儿、曹嬷嬷、倪宏她们十分识趣,躲得远远的,给两人留出足够的空间,否则真要听到这二人的谈话,肯定会被惊吓到。 两人都知道一点心理学,这段时间是心理重建缓和的时候,她们都不急,要彻底地将心底的阴霾给铲除,否则日后会有隐患。直到五日后,裴德音觉得身体已经完全恢复,这才不急不慢地询问起来。人只有在轻松的状态下,才有心情“八卦”。 俞翕见她身体和心理都已安康,跟着兴奋起来。其实她也不太清楚整个过程,到了金沙关外被当兵的例行盘查时,就有人似乎认出了公主,急匆匆走了,不大功夫来了位将军亲迎公主进关。其余闲杂人等都被留在了关外,包括真正的商旅和过路客。俞翕和她的商队自然属于闲杂人等,他们根本没能进关。只能眼看着公主带着她的几位嬷嬷和婢女进去了。她不敢问也不会问的。来的路上公主就暗示过她,刘锋和那两个暗卫,恐怕是皇帝找个由头随时监视她们这些人的。 泰和也不是吃素的,竟想到了个歪点子,给那三名暗卫剃了胡须,易容扮做了她的嬷嬷们。虽然有巧手化妆的婢女在,但那三名暗卫也着实让人发笑。 不得不说刘锋和他两名手下都是能屈能伸的人才,不但没有半点不快,而且装扮上后短短几个时辰就将嬷嬷的神态模仿的惟妙惟肖。若不是知道这三人是男子,俞翕都会以为这不过是三名长相逊色的中年老妇人而已。她还发现一点,刘锋对于能跟在公主身边,竟是十分感激的。仔细一想她便明白了,无论是监视还是戴罪立功,在公主身边才能发挥作用。这是公主给刘锋的机会,他能不高兴嘛。至于为什么要戴罪立功,从公主的只言片语之中,她推测出此处暗点早就被公主控制,传出去的消息自然也只是公主让他们知道的。 刘锋也是个“背锅侠”,他听命于皇帝,忙于监视全国各地让皇帝不放心的官员和驻军,更要监视京城内的一切,甚至包括皇帝的儿子们。别的不说,但就论大晟朝这广袤的国土,多如牛毛的官员,仅凭这点暗卫的人手,那是强人所难。皇帝也深知难处,他已经几次扩大了暗卫的队伍,引得朝臣下手私议不断。几代皇帝以来,暗卫这事已经成了公开的秘密。暗卫名义上是专为“暗中护卫”皇帝的队伍,实际大多的任务是为给皇帝办“私事”的。这“私事”究竟是什么,朝臣们心知肚明。扩大暗卫人手,自然会引起朝臣们的心惊和猜忌。皇帝也不得不顾忌这一点。 这就导致刘锋几乎已经到了无人可用的地步,他只能优先派出人手去办理皇帝重视的事情。至于已经安逸太久的边关,也只能撇在一旁。不是说不关注,只是说一直都收到平安消息,他便没再细究。结果现在出了大篓子,也只能他来背。如今公主给他机会,只要成功,且不说他的职位能否保住,至少性命保住了。 俞翕是很钦佩公主的手段和“演戏功底”,虽然刘锋有监视的任务,可对公主还是异常感激的。这样的态度就有点微妙了。暗卫头子记着公主的恩情,这手伏笔将来怕是会有用处的。 这分析裴德音表示同意,又问后来呢?后来——俞翕尴尬地摸摸鼻子,她完全不知道,只是从公主偶尔泄露出的一丝信息猜测。她估计还没到金沙关时公主就连上暗线,在城门外“演戏”就开始了。皇帝最宠爱的公主过来,无论如何主帅会亲自迎接,而且会在帅府这样既安全又不会走漏消息的地方接待。她猜这恐怕也是公主的意思。公主借口微服便可以轻易让主帅带人进帅府。 只是有一点,私下会面时,双方不可能带太多的人。主帅身边只有两位亲信,而公主则身边则有三位嬷嬷和位贴身丫鬟,毕竟身为公主,即便是微服,也还要有些排场的。其余人等只能在外宅候着。不过俞翕肯定三位嬷嬷中有一位必定是刘锋假扮。而主帅即便想到这几位婢女嬷嬷身怀绝技能保护公主,也绝对想不到公主敢在他的地盘上动手。 翻脸打斗的事情,公主也只说了只言片语。主帅身边的亲信武功高强,主帅本人也有一战之力。公主这方要做到神速解决,而主帅这方只要做到惊动府里的护卫士卒,拖延片刻,救援便会到来。难度当然是公主这方大了。四对三,公主是没有任何战力的。怎么看都该是公主这方输。不过皇帝给公主的暗手就在这时显了出来。就在公主命令动手前一刻,进来一名主帅的亲信,说是有要事回禀,等凑近主帅时贴耳汇报时突下杀手。身边的两名亲信尚来不及反应就被刘锋和另两位嬷嬷给斩杀了。 “这场戏”肯定是是公主“导演排练”好的。那名埋伏的亲信知道主帅的大印和令箭在何处。公主便用主帅的名义让自己人接管帅府,将驻扎在城内外的重要将领全部召来。帅庭接见宣读圣旨时出现混乱,厮杀和清洗是必须的。总之公主想杀的人都没有活下来。随后公主让自己人暂且接管了金沙关,便带着其他人出关回京复命。 俞翕和裴德音都觉得混乱的出现怕也是公主的手笔。只是两人都不解,既然皇帝在金沙关另外埋有“棋子”,为何不向皇帝密报呢。无人时俞翕也曾拐弯抹角地问过公主。 其实泰和也心惊,她故意借着皇帝的口吻责备过那名亲信。那名亲信也是冤枉,他是主帅的亲信不假,但重要的事情主帅都是要和极其心腹的谋士商量。那种秘密场合,是不会有任何多余的人。身为亲信也只能站在门外护卫着。其实他也有所察觉,不过没什么证据,只他一人暗中调查那不但需要时间,而且难度极大。他也不能只凭军中的一些风言风语就去密报,若是查无此事,会让皇帝对他不满的。 这让泰和感到庆幸。但这得意的嘴脸在俞翕的眼中却是万分胆寒。这事情当中,有多少人是被构陷而故意杀害的?只是因为站队的不同。甚至就连和蛮人勾结这事,她都不敢细想。只想着尽快回家和裴德音团聚。可惜没有公主的命令,她什么都不敢做。 而此刻,公主心里志得意满,面上却依旧表情沉重,她让刘锋负责在金沙关收集罪证,派一个暗卫回京报信,留下一个暗卫“保护”自己立刻回京,以此表示自己不愿插手军政之事。这样的安排让刘锋和两个暗卫十分感激,既能完成任务,又能不让公主插手,这不合皇帝的意思嘛。对于公主的“懂事”,刘锋也隐晦的表示了自己示好的态度。不过俞翕和裴德音同时分析,这罪证恐怕也是有意安排出来的。 回京的路不急不慢,俞翕再如何焦急也没有用,更不敢派人私自送信报平安。直到过了宝丰城,又陪了两日,公主这才发话让她带着商队回去。她这才敢快马加鞭飞奔回来。 裴德音听完这一切后,沉默了。俞翕的经历看似不惊险,但她就是个被完全摆弄的“棋子”,核心的事件插不上手,可如果被连累,那怎么死的怕是都不会知道。她们两人在现在完全是属于两眼一抹黑的阶段。不行,后路必须马上安排上。她将自己的意思和俞翕说了,俞翕也正有此意,两人同时想到了辛芹和习武。商量后决定过几天先去探探口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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