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就这样维持着高考前那样的友情模式, 好像了解对方的所有, 好像那件事并没有半点影响。 “但郁凌霜, 你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尝试自己动手蒸米饭时,水加少了, 做出来的饭夹着生。可因为是第一次做, 意义非凡, 我们还是把它吃掉了。”尤愿站直身体,鼻音浓郁了些,她实在是难过,“我觉得我们过去八年的友情,就好像当时那碗咽了又咽的夹生米饭,可以吃,但不够美味, 还有些硌牙。” 郁凌霜的双眸也覆上一层泪光,她难受地问:“你是这么觉得的吗?” “是,我是这么觉得的,你不是吗?”尤愿自嘲地轻笑,“如果你不是,那为什么很多事情都不告诉我?不想让我担心这个理由,跟昨晚说突然想睡沙发的理由一样没什么技术含量。” 郁凌霜的长睫一抖,她双唇动了动:“我……” 尤愿摆了摆手,呼出一口气,客气地打断她:“我现在不想跟你再聊下去,我想回家,谢谢你昨晚的照顾,给你添麻烦了。”她抬手抹了下眼泪,“你不要送我,我也不开你的车,我房间的密码我会改掉,你的公寓钥匙我现在就还给你。” “云城不下雪,但昨天是‘小雪’节气,你多穿点,别感冒。短时间内我们不要见面了。” 尤愿说完去架子上取下自己的挎包,从里面把公寓钥匙拿出来。 钥匙冰凉,但她无心察觉。 郁凌霜的那双桃花眼此刻通红,她上前拉住尤愿的手腕,喉咙像是被卡住,分外艰涩地道:“对不起。可不可以不要走,我告诉你,我都告诉你。” “你不用道歉,郁凌霜。”尤愿挣开她的手,弯腰把钥匙放在茶几上,努力镇定的模样,“你没有错,你腻味了这段友情,却不习惯我没有在你身边,所以不得不在大一下学期来找我,我都明白的。你不要自责,这是人之常情,我没有怪罪你,我、我只是……” 余下的话尤愿说不出来了,人们常说21天就可以养成习惯,更何况她们当时认识了那么多年,道理她都明白,但这个真相对她而言太残忍,即使她早就在痛苦中看清。 习惯是多么可怕的存在。 于是她选择闭上嘴巴不再说下去,拿上自己的衣服裤子进了浴室换衣服。 她的动作很快,穿鞋也一气呵成。 郁凌霜来到玄关处,脸上的泪痕泛着光,在生意场上她已经有了一套流畅的话术,她已经游刃有余了许多,很少有人再难倒她,可面对这样的时刻,她只能有些笨拙地对尤愿说:“我没有腻掉这段感情,也没有人可以代替你的位置,你相信我。”她困难地重复了一遍,“你相信我,尤愿。” “不重要了,我好累。” 尤愿拉开门,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她勉力笑了笑:“其实你知道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我听不太进去,我吵架的时候就这样,得冷静下来才能思考。所以你不要白费力气了郁凌霜,趁着我们还没有吵得不可开交面红耳赤,再多给彼此一点体面,就这样结尾吧。” “再次为给你添麻烦了而感到抱歉,以后不会了。” 她说完把门关上,阻绝郁凌霜的视线。 走道比房间里冷得多,她没裹着郁凌霜的围巾,风直直往她领口里钻,她仰头试图把眼泪劝回去一些。 很可惜,一点用都没有。 等电梯门开,公寓门也打开。 尤愿知道郁凌霜站在门口,她没转头,迈步进了电梯,直到电梯门从两边合上,彻底消失在彼此的视野。 走了一会儿她到路边,这次已经懒得再上网约车软件了,直接拦了辆的士。 司机师傅从内置后视镜里看她,担心地递过储物盒里的纸巾。 尤愿的眼泪好像怎么也都流不干净,她扯了两张纸巾,努力扬唇:“谢谢师傅。” 但她知道现在自己笑得比哭还难看。 司机师傅驱车往前,没再出声安慰她,开的士这么多年这样的场面见得很多,这样的时候还是让人家自我消化比较好。 车内氛围静谧,尤愿闭着眼,连看窗外风景的心思都没有,她骤然想起来前阵子跟郁凌霜之间的对话。 -难道你跟我分隔两地就真的跟我疏远了? -没疏远。 当时她就是为了遮掩,所以故意问。 实际上呢?答案不言而喻。 伤处并没有愈合,只不过被时间封成了一道疤痕。 这么久过去了,还是会痒、会痛。 她现在只不过是将这道看似平和的疤痕揭开,看着里面原来早已腐烂的血肉。 手机在震动,她擦擦眼泪垂眼。 一点儿也不意外这通来电的主人是谁。 她按掉了,没接听。 顺带着再次跟上次吵大架那样,将郁凌霜全方位拉黑,这是她惯用的招数。 不理智却有效,可以让她自己清醒许多。 回到家时她的眼泪已经彻底止住,但心口发闷,胸腔像是要爆炸,难受无比。 她看了一圈房间,来到阳台,将花瓶里那些已然枯萎的花抽出来,丢进垃圾桶,直接下楼把它们扔掉。 什么“没人规定好朋友不能经常送花”。 呵,好朋友。 如今的她们算什么好朋友?有她这样的好朋友吗?从十六岁起,她就不想跟郁凌霜再当这什么好朋友了。 她卑鄙地借着这层身份跟郁凌霜牵手拥抱,且不满足于此。 还想和郁凌霜接吻做/爱。 郁凌霜根本不知道她有着这样越界的心思,她藏得很是不易。 如果郁凌霜知道了会怎么样呢? 尤愿当初也不是没想过郁凌霜是不是察觉到了她的心思,所以才选择远离她,网上有很多这样的例子,喜欢朋友的后果就是被远离。 因此,当郁凌霜远赴千里来云城找她时,她为了让郁凌霜放心,就说自己在谈恋爱,对方很好很温柔,还会照顾她。 那现在呢?这个谎言被朋友们三言两语揭穿,郁凌霜是否又…… 脑子里冒出的念头多了起来,各有说辞,拉扯得让她头疼。 尤愿在沙发上抱膝呆坐着,回忆翻涌,神色恍惚,连睡前说过的醒来洗澡也忘记。 客厅没开空调,她难得地感受不到冷意。 再冷,也冷不过八年前的那个夏天。 - 周末过得很快,周一上午尤愿跟没事人一样来到“扶桑”工作。 但照镜子时她还是被自己眼底的青色吓一跳,赶紧给自己上底妆遮了遮自己没有往日那么好的气色。 开完早会,她回到工位上坐着。 “扶桑”的工作环境偏松弛,办公室的装修风格也很柔和温暖。 她在给栾明穗本周的拍摄做着细节安排,还有上各大软件回复一些相关合作,栾明穗的后台不乏有一些有钱人私信,这些人想要出钱请栾明穗拍写真。 栾明穗咖位大,但不孤高,钱给到位就行。 所以行里好多人对栾明穗嗤之以鼻,觉得她太俗气了,眼里只有钱,这些人没少被栾明穗呛:“行行行你们是菩萨你们可以免费给拍,有本事一直不收费啊?就你们高贵是吧……” 这周的工作量不大,拍摄任务只有两个,再加上她周三拍眼影宣传照,其他时间都可以拿来学习摄影。 这样的情况下,她还是希望自己可以忙起来。 人一旦忙起来就不会有那么多时间去想东想西了。 但十一点钟,尤愿再度被栾明穗叫进办公室。 汪靖柔今天又来了,她这次带着新的任务,对着尤愿道:“尤小姐,请问能不能代问下你朋友的意愿?”她饶了下自己的发尾,直截了当地说,“实不相瞒,对于你朋友的长相我也很喜欢,所以跟团队商量了一下,决定这次拍点不一样的宣传照,拍出让人一看就觉得有碰撞的内容,所以我想到了你的那位朋友,你们一个像火一个像水,完全符合我的想法。” 栾明穗其实都没听过这位朋友是谁,她看了眼尤愿,还是那句话:“别有压力,你朋友不同意也没关系,她合作的模特多了去了。” “汪总监。”尤愿歉然一笑,“实在是不好意思,这件事或许得您自己来,您联系她更有诚意。” 她没有直接替郁凌霜拒绝或者答应的资格。 而且,她还在跟郁凌霜冷战。 汪靖柔愣了下,旋即点头:“也行,麻烦你给我个联系方式。”她端起茶几上的咖啡杯,看了眼栾明穗,“我觉得尤小姐跟着你工作确实委屈了。” 说着又问尤愿:“如果这次效果好,尤小姐考虑转行吗?我有开模特公司的朋友。” 栾明穗淡淡蹦出一个字:“滚。” 从办公室出来,尤愿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她托腮看着窗外,眉头却拧着。 她不知道郁凌霜会不会答应。 答应了的话,是否代表着郁凌霜会来到“扶桑”?如果还是栾明穗拍照的话,那她…… 想着这些尤愿的脑仁又开始发疼。 天暗得太早,六点时天际只剩下一抹青白色,尤愿没有立马就往外走,她在工位上多坐了会儿,才慢步下了楼。 公司广场车辆已经少了一大半,还有热情的同事跟她打招呼。 她含笑着应,来到门口,心跳在这一刻开始加速。 还好郁凌霜没有像上次那样出现在墙边,没人等她。 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两天过去,她已经冷静许多,她可以确定自己当时理智尚存,并没有说多么难听的话,而且挺平静的,不是吗? 可同时她也清楚,这平静海底下暗藏着怎样的汹涌,前所未有。 过去八年两人没敢触碰的话题在当下全部爆发了。 她沉着脸抿抿唇,往公交车站走。 道上车辆光线不断变幻,昏黄的路灯为这条街附上温暖的色彩,有举着扎满冰糖葫芦的稻草吆喝着的摊贩,也有停下脚步买冰糖葫芦的行人。 细碎落叶在她脚下,她走一步响一步。 走一步想一步。 …… 逛完附近的大型超市已经是八点钟,尤愿手里只多了几束鲜花。 过去两天没出门,花瓶还是空着的。 进了小区,尤愿还接到尤学君的电话。 尤学君在兴城始终不放心,打电话来就是测测尤愿的口风,说:“愿愿,我这两天听说个事儿。” “又是哪个阿姨的女儿要订婚结婚了?” “不是。”尤学君过了两秒咬咬牙道,“是妈的一个朋友,她女儿喜欢女人。” 尤愿眉心一跳,这是在试探她? 出电梯以后,她对着尤学君回:“妈妈你什么语气?虽然我不是女同性恋,但这个世界不是只有异……” 话说到这里就没再出口,她的脚步也顿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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