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她故作清高,而是穆若水帮了她太多,她回报不了其万一。佛珠既然是她随身佩戴,一定对她非常重要。傅清微早就不是小孩子了,虽然怕死,但更怕有负于人。 “道长,我承受不起,您还是收回去吧。”占英说鹤市治安挺好的,只要不去作死,很难有生命危险,实在有事她会打电话。 “我不想再下山救你。”路太远了,她走路也会累。 “……” 傅清微只好接了过来。 巧的是这根红线穿着的佛珠戴在她的手腕正好,仿佛为了她量身打造。她天生比常人苍白的皮肤被红线一衬,多出几分峥嵘艳色。 怪好看的。 穆若水心里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她按下莫名其妙的想法,转身往阳台的方向走去。 傅清微站在她的身后,在她准备离开时,鼓起勇气问了一句:“道长,你不想留下来,看看和平年代的新世界吗?” 傅清微这段时间住在道观,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虽然没有所有地方都去过,但是根据摆设和物件推测,最晚不超过民国二十四年。 民国二十六年,华夏大地全面战争爆发。 在傅清微的了解里,当时道士纷纷背起剑,大规模下山抗击侵略者,书中记载“十观九空”,死了太多太多人,导致后来玄门断代凋敝许久,灵管局也跟着休养生息,近些年才缓过来。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根本不想搭理人的穆观主只主动问了她一个问题。 ——此间可还有战乱吗? 傅清微回她:已和平近百年了。 ——那就好。 女人似乎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 那么傅清微推测,她也是当时下山的道士之一。 后来她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沉睡,在她沉睡之时,战争还没有结束。 所以她醒来以后,仍然牵挂着这件事。 如果她是当年下山的道士,抛弃个人的因素,傅清微真的很想她能留下来,看看这个已经远离战争近百年欣欣向荣的国家,看看日新月异的新世界,她们的血汗没有白流,努力没有被辜负。 傅清微:“道长,我想带你亲眼去看一看。” 穆若水的背影停顿,茫然地张了张眼。 胜利以后的新世界? 她好像记得,又好像忘记了。 傅清微向她走了一步。 穆若水的身影消失在了阳台外面。 傅清微低声叹了一口气,回到了客厅里,继续翻阅从图书馆借来的书籍,挖掘有关道士下山的细节研究。 作者籍贯西南,刚好是鹤市隔壁的县,根据她的实地调查走访和大量旧文献资料,列举了很多本地具体的道观,道号大多不提,最多只写姓氏,可能是不知道,也可能为了尊重隐私。 傅清微接下来三天都不用早起晚归地赶路,明天上午没课没工作,她干脆冲了杯咖啡,一晚上都在看这本书。 “蓬莱观”三个字出现在书籍三分之一,傅清微突然打起了精神,坐正了身子,连忙用笔在本子上抄录下来。没想到越往后出现的次数越多,三分之二处,第一次出现了蓬莱观观主的名讳,姓穆,道号若水。 她是极少数在书中出现全名的道士。 虽然后面都用穆道长代替,而且穿插在整本书里算不上太频繁,但是干的大事一点都不少。可以说在当年,她是西南乃至全国都非常有名的一位道士,记载了很多救人事迹。 放在古代的民间传说里,这种人功德深厚,一般是要肉身成圣、得道成仙的。 现代没有成仙,所以那时穆若水就开始被一些人尊称为慈让真人,甚至为她立像供奉香火。 傅清微已经确认了她的一部分过去,虽然书里记载的和现在的穆观主可以说大相径庭,但傅清微坚信: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而且不是观主的错。 况且,脾气不好和救人没有冲突。她不是高贵冷艳地救了自己好几次吗? 书翻到最后一页,傅清微也停下了笔。 纸张上密密麻麻都是穆若水曾经的事迹,傅清微直觉这东西不能被观主看到,于是找了个地方藏起来。 这本书成书于八十年代,因为过于冷门,虽然很旧了,但保存完好。傅清微合上书,爱惜地摸了摸它的封皮,书是图书馆的不能不还,旧书网上也没有搜到,所以她决定明天出去找个打印店扫描一下,自己装订一本。 她把书放回书架,把咖啡杯洗了,关了客厅的灯,借着月光上了床,钻进了属于她的小被窝。 快一个月没有睡到自己的床,傅清微高兴得忍不住打了好几个滚,才打了个哈欠沉沉睡去。 滴答——滴答—— 床头的闹钟一分一秒地走着,沙漏一样漏干了黑夜。 晨曦将明。 傅清微的生物钟让她在身体极度困倦的情况下还是坐了起来,下意识起床梳洗,朦朦胧胧准备赶路下山。 她眼睛半睁不睁,脚刚踩到拖鞋里,被面前不远处地上的一双靴子吓得瞬间清醒。 靴子鞋尖朝床,说明已经上了她的床。她不会跟鬼同床睡了一晚吧??? 傅清微回头不见鬼,再转过来看见—— 一个戴着方相面具的女人站在她面前,四只眼睛,头生双角,口长獠牙。 因为光线太暗,她看不清具体的穿着,只有那张阴冷的傩面令人胆寒。 傅清微:“!!!” 说不上哪一个更让她害怕。 穆若水摘下面具,说:“是我。” 系在脑后的红线散开,傅清微不错眼珠地盯着那只苍白漂亮、骨节修长的手移到面具边缘,慢慢拿了下来。 穆若水低着的头抬起来,露出海棠般绮丽的面庞,眉目带来的光华令昏暗的室内都微微一亮。 眉如墨画,唇红似朱。 女人单手勾着面具的红线,看过来的神情带着少见的柔和之色。 “你不是说要带我看一看新世界吗?”
第18章 2029年9月20日, 穆若水第一次在现代睁开眼。 她躺在一副石材打造的沉重棺材里,对自己的处境一片陌生,怀里躺着一具刚刚被她吸食过鲜血的柔软身体。 怀中贴着她的身体曲线起伏, 凹凸有致, 是个女人。 穆若水抬手一挥, 掀开合着的棺盖,刺目的阳光让她抬手遮住了眼睛, 甚至有种皮肤被灼伤溃烂的痛感, 几乎化作实质。 但她低头看自己的手,皮肤光滑, 比美玉不让分毫。 不见天日太久, 她想找地方躲避热烈的阳光,幸好道观树木高大,最小的也超过百年, 她朝旁边迈了两步, 身影停在树荫里。 目光朝不远处开着棺盖的棺椁里投去。 女人的年纪很轻,甚至可以称作女生,她的脸很白, 眉眼漂亮,闭上眼的样子像是睡着了,然而脖子上的伤口还在往外流着鲜血。 两个血洞。 “……” 穆若水用祝由术治好了她,伤口完好如初, 等她回过神以后,她的外衣也披在对方身上了。 穆若水:“……” 算了, 反正自己也不冷。 穆若水醒来的时候身边空无一物, 棺材里只有一枚圆形玉佩。她把这块玉佩拿在手里端详,黄玉质地, 颜色非常深,一圈一圈藻井似的花纹连在一起,除了复杂以外,没有任何特点。 不是名玉,但花纹特别独特,穆若水推测有可能是身份标记的信物。 玉佩触手温润光滑,应该是被人常年盘玩。 这是我的东西吗? 穆若水心想。 那个闯入她棺材的年轻女人醒了,扒在后面期期艾艾:“道长?” 穆若水握着玉佩藏进掌心,转了过来。 看见对方抱着她的衣服,问她从哪条道能下山,正好,她刚醒,也有问题要问她。 “何年何月?” “2029年9月20日。” “报上名姓。” “傅清微。” 清微? 不知道为什么,穆若水听到这个名字,脑海里第一时间浮现的想法就是:她是个道士。 但她说她只是普通人。 普通人就普通人吧,与她无关。 可…… "不知道长如何称呼?"傅清微试探道。 穆若水想不通上一个问题,她为什么会不是道士?接下来又被她踩了雷,当即冷哼一声。 “与你何干。” 穆若水一觉醒来,忘了过去种种,包括她的名字与姓氏。 她开了道观院门,放误闯的普通人下山。 普通人迈过门槛,穆若水想起今年已经是2029年,突然有了很想知道的事。 “此间可还有战乱吗?” 她回答她:“已和平近百年了。” 穆若水像是了却一个刻骨的牵挂,由衷地感到高兴,浅浅地笑了一下。 “那就好。” 尽管她已经不记得旧事,但她的灵魂仍铭刻她们在期盼一场胜利。 穆若水想了解山下的变故,现在的世界变成什么样了?于是往傅清微身上放了一个纸人,用她的眼睛去看,用她的耳朵去听,高楼林立,繁华的地下铁,各式各样的LED屏目不暇接。 最神奇的还是手机,取代了信鸽和手摇电话。 当然,也一不小心把纸人附身的宿体看光了。 她可不是故意的。 她有的自己也有,有的还没自己大,有什么好看? 纸人浸水坏了以后,穆若水就彻底躺进了棺材里,整日整夜地睡觉。 她想不起很多事,干脆不想了,反正都睡了这么久,继续睡下去也无妨。 直到有人上门扰她清梦。 是一群不知死活的年轻人。 同样是年轻人,上次的傅清微就比他们好很多。 穆若水一次性闻见那么多人的气味,从棺材里睁开了双眼,全身经脉里的血液都在沸腾,从冰冷瞬间上升到沸点,搅得她五脏六腑都在冲撞,眼神鲜红,她的手收在袖子里,没看见手腕上若隐若现的红线。 要不是红线,也许早在那日,她就把进门的那些人都杀光了。 “再不滚,你们都要死!” 她听到一群人在外面不远叽叽喳喳的议论,戾气翻滚,愈发难平。 “晚辈灵管局占英,师承阁皂宗。拜见慈让真人。” “滚!” 石棺棺盖打伤了出言不逊的乾道,漫山遍野的阴兵逼退了不知死活的一群天骄。 穆若水在棺椁里合上了眼睛,渐渐平静。 她们也没白来,从她们的口中,穆若水得知自己姓穆,是此地观主,号慈让真人,以前应该也是位道士。 灵管局领头的那个年轻人在山脚扎营,半山腰多了很多飞来飞去的东西,晚上红光一闪一闪。 它们不敢飞得太高,穆若水只当不知道。 她本想接着沉睡,但是红线又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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