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蕴溪柔声应说:“好喔。” 鹿呦拉开茶几的抽屉将绿草膏丢进去,顺手拿起熄屏的手机,揣进空调服的兜里。 没一会儿,月蕴溪便回来了,绕过茶几坐回到沙发上时,指了下茶几上零散摆放的几个缠花半成品问:“这做的是什么?” “缠花胸针,奶奶给大家准备的见面礼。”鹿呦从碗里拿了颗荔枝,“红山茶是做给梨子阿婆的,荷叶给菲菲的,蓝莓是给钟弥,银杏给之之,梨花给黎璨的,竹子是给云竹……” 荔枝的果壳随着话音被一点点拨开,最后还剩了一红皮被捏在指尖,托着颗雪白饱满的果肉,即将送到唇边,却是忽地一停。 月蕴溪眼睫颤了颤,移开眼,从碗里捏了颗葡萄。 “对了。”鹿呦突然想起来说,“我刚跟云竹聊,发现上个月月初,我买的陶芯的演唱会票,是她出的。” 顿了几秒,她朝月蕴溪看过去,问:“蕴溪姐姐知道这事么?” 月蕴溪漫不经心地撕开一小块葡萄皮,坦诚说:“知道。” 鹿呦扬眉,见她指尖在葡萄顶端轻轻一捻,又撕下了半片葡萄皮。 不紧不慢的声音也随之落下: “我多抢了一张,让她帮忙出的。” 鹿呦在逐渐鼓噪的心跳声中继续问:“那你知道,她出给我了么?” 仅剩的一点红黑色葡萄皮也被揭了下来。 “知道,你填的地址是蓝湾,她发现两家门牌号相邻,就有和我说。” 月蕴溪指尖捏着湿黏的葡萄果肉,抵进红唇之间,眸光随之转到眼尾,轻轻对上她凝望的视线。 四目相对。 不过一两秒,鹿呦先垂下了眼,便见月蕴溪启唇,咬破了一点果肉才含进嘴里。 溢出的葡萄汁液,将唇描摹得更加红润。 鹿呦羽睫又往下落了些,“所以你一早就知道我们会碰见。” “嗯。”月蕴溪承认。 静默了片刻,鹿呦咽了下喉咙说:“那你还跟我说巧,你都已经知道了。” 她没敢深问,以原价出的演唱会门票,被那么多人询问过,云竹是出于什么原因选择出给了她。 在下单之前,卖家是没法知晓买家地址的。 “也就比你早一点知道而已,当时也是真的觉得很巧。”月蕴溪温吞道,“云竹是看眼缘出的票,没想到合她眼缘的人刚好就是你。” 是这样么?鹿呦将信将疑。 月蕴溪沉稳大气、端庄矜贵的人设在她这里已经只是个表象了,因为接触越多挖掘的反差面越多。 那么,会有小骗子那一面么? 月蕴溪望着她逐渐放空的眼,捻了捻黏腻的手指说:“当时没说,是怕你多想。” 轻描淡写一句话,就像是突然被打开了房门,屋外的空气与蝉鸣蛙叫都漫进来,挑破一个盛夏夜的燥热。 确实在多想中。 鹿呦敛下眼皮,将整个荔枝肉含进嘴里,没再多问。 奶奶和刘姨说说笑笑进了屋,见到月蕴溪惊喜地打了招呼。 “又来送伴手礼啦。”奶奶笑呵呵地问,“这次去了日本是么?” 月蕴溪笑着“嗯”了声。 鹿呦惊讶地瞪眼,犹豫半晌,忍不住问:“奶奶怎么知道蕴溪姐姐去了日本的?” “蕴溪说的嘛。” 鹿呦扭头看月蕴溪,满脸疑惑。 不是,为什么告诉了所有人,就是不告诉她? “去的前一天早上在堤坝那边晨跑,刚好碰见奶奶遛狗,一起回来的路上闲聊,有聊到这事。”月蕴溪温声解释道。 鹿呦瓮声瓮气:“……哦。” 奶奶用手背拍了拍她的手臂,安排说:“往里面坐坐,我要拆礼物了。” 话音未落,月蕴溪往旁边挪了挪,给她腾出了空位,鹿呦只好顺势坐了过去。 礼盒被奶奶打开,里面有个漆器的迷你花瓶,掌心大小,漆画堆砌了各种花卉,华丽又精致。 月蕴溪说:“这个是万花小花瓶,看到的时候,就想到了您。” 奶奶的名字就叫万花,连道了好几声喜欢,直夸月蕴溪有心。 又拿出三盒宝塚饼干,盒子很好看,饼干口味一般般。 老年人最喜欢这种饼干盒,奶奶边将饼干倒进茶几的零食盘里,边说:“正好可以用来放蚕丝线。” 月蕴溪笑说:“猜到您会喜欢,特地买了不同色的。” 之后,奶奶又从里面拿出了肩颈止痛贴、手作帆布包、各种糖与零食…… 最后,奶奶将礼盒往鹿呦那推了推,捧着一堆东西起身说:“剩下的都是给哟哟的吧,我去把这些都收起来。” 鹿呦吐了荔枝核,撩起眼皮看过去,还剩了一盒酒心巧克力、一个奈良小鹿存钱罐、一塑封包装的琉璃珠项链。 那颗琉璃珠是从浅草黄到湖绿再到深蓝渐变,圆滚滚的一颗珠子。 像栖在礼盒里的萤火虫。 用湿纸巾擦了手,鹿呦从盒子里拿出项链。 “这是一个手作饰品店店主烧制的萤火虫琉璃珠。” 鹿呦摩挲着珠子的拇指顿了顿,感受到月蕴溪向她靠近了些。 清泠的声线交织着温热的气息萦绕在她耳边,低轻,但清晰。 “希望一颗一直会发光的‘萤火虫’,可以治愈你的一切不开心。” 玻璃珠光滑的表面,让指腹往下滑了一截,落了个空,刚好对应心跳漏的那一拍。 鹿呦抬了抬眼睫,转眸望向身侧,望进了另一种琉璃珠里。 浅淡的琥珀色,蕴着如月色、如溪流的温润感。 无端就想起,那晚两人登上山顶,摆摊的大姐对月蕴溪的熟稔地问候。 鹿呦动了动嘴唇:“那你呢?你也有这样的萤火虫治愈不开心么?” 月蕴溪眼睫很轻地扇动了一下,没说有,也没说没有,只说:“能治愈我的,不是萤火虫。” 鹿呦挑眉:“是爬山?” 月蕴溪弯唇笑了起来,低“嗯”了声,转移话题问:“要戴起来么?” “暂时不。”鹿呦揉搓着珠子,慢慢攥在手心里。 璀璨的色泽,一点点被她敛在手心里,同时从月蕴溪的眼底黯淡了下去。 鹿呦没戴,但也没收起来,就这么抓握在手里,恍然记起正事问:“不是说要跟我谈有关西城旅游的事么?是什么事?” “奶奶晕车么?”月蕴溪问。 鹿呦回说:“不晕。” “我之前问过奶奶的主治医师,可以坐飞机,那我们就开车到机场,两个小时的飞机到西城,西城那边我联系了一个朋友做地陪,她那安排了旅游车全程接送,住宿我安排在了古城区一家民宿,离几个景点都比较近。” 鹿呦认真听着,眉梢扬起,怎么感觉月蕴溪已经将旅游事项全部都安排妥当了。 正想着,月蕴溪按着几下手机屏幕说:“攻略发了你一份,可以看看。” 鹿呦拿出手机。 接收到的旅游攻略里,详细标注了几点坐车、预估了路程时间、贴了住宿环境照片和地址、罗列了要去玩的景点、备注了自由活动的时间、预算了每人费用…… 甚至在司机联系方式的下方,还备注了一条planB—— 如果老年人晕车,就在当地租个小车。 “有疑问或者需要调整的直接告诉我。”月蕴溪说。 “没有。”鹿呦摇头笑笑说,“以往出去玩都是我做攻略的,这次真是享福了。” “那看样子,是我没享福了。”月蕴溪牵唇,“下次留给你做。” 鹿呦:“行啊。” 爽快的应答让“下次”都变得顺畅自然。 月蕴溪低头藏笑,缓了缓说:“那把身份证号发给我,我统一订票。” 刚好奶奶回来,鹿呦问奶奶要了身份证,将两人的号发给月蕴溪。 月蕴溪:“早上七点出发,提前一天,我会再提醒你一次。” “好啊。”鹿呦眉眼弯弯地再次感叹,“有人安排好一切的感觉真不错,辛苦蕴溪姐姐啦。” 月蕴溪微歪了歪头,眼里敛着狡黠与温软:“那看在我这么辛苦的份上,送送我吧。” 从客厅到玄关不过几步路,鹿呦想了想,换了鞋跟着月蕴溪一起出了门。 月蕴溪微讶地看了她一眼。 “送你出院门。” 鹿呦将门虚掩,留了条缝,转头便见月蕴溪站在走廊边缘,踮了踮脚。 前后摇出一个弯翘的弧度。 两人并肩走在块石碎拼的窄道上,两侧种着为葳蕤花木,正是茂盛时,捂在夏季溽热的空气里,馥郁芬芳。 墙角立着个陶缸,积了一整个梅雨季的水。 忽听扑通一声,也不知道是里面养的鱼翻了个身,还是外面的小青蛙跳进了缸。 鹿呦动了下唇:“你。” 恰巧,月蕴溪也开了口。 随之,一同陷入沉默。 没几秒,又被月蕴溪的轻笑声打破,她问:“我什么?” 有蚊子在手臂上叮了一口,痒的感觉弥漫上来,鹿呦挠着,问道:“你这次去日本,跟菲菲也说了?” “嗯,上次拜托她帮了忙,所以这次去日本,就问了她有没有东西要带的。” “……哦。”那块蚊子包挠了也还是痒,她往上掐了个十字又问,“什么忙?” “游艇那次,让她到了有空的话,给那架钢琴调律。” 十字掐重了,一点涩痛压下了痒意。 鹿呦淡淡地“噢”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怎么不找我帮忙调?” 月蕴溪温声回她:“本来是想找你的,但是,我们比她们晚到。” 鹿呦:“……” 瞥了眼身侧,月蕴溪垂着头,仿佛在笑。 鹿呦面无表情地收回了眼,伸手去开院门的锁,锁扣叮当响下,低轻嘀咕:“都知道你去日本比赛的事,就我不知道。” 月蕴溪听见了。 但这句话里隐含的怨怪语气,让她想到了晚上吃小笼包蘸的醋。 透着股酸。 以至于她在想,是不是听错了,确认问:“你说什么?” 鹿呦却是反应过来自己这个心态别扭,不愿意再说了:“没什么。” 她问:“你刚刚想说什么?” 月蕴溪轻抿了一下唇:“没什么。” 鹿呦拉开院门的手停住,回身看向月蕴溪。 ……是故意学她?以示不高兴? “我是说,好像就我不知道你去日本的事。” 她又说了一遍,但这回语气给月蕴溪的感觉不一样了,更像是被忽略的失望。 月蕴溪轻吁了一口气:“抱歉……” 不是不想告诉。 只是她做不到像对普通朋友那样,大大方方地告知鹿呦“我要去日本比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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