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谢轻意没跟齐玥走,而是赖在了警局,一副不罢休的样子。 段岳听说过,心道:“不走好啊,撬开周英的嘴,逮她都不用再派人出门。在局子里还能让他们翻了天不成?” 再然后,坏消息一个接一个地传来。 派去谢家老宅搜查证据的人,连大门都没进得去,还让文兰给告了一状,再然后就是查封永逸科技公司出了大纰漏。没拷到永逸科技的数据,反而系统中毒把自己的内部资料传到了黑客网站上,再然后派去的人还让苏城的警察给扣了。 扣人的副局长是借着谢轻意的东风升上去的,省厅派人下来了解情况,里面有一个姓严的秘书,跟宋秋枫那是打小一块儿长大的交情。局里派去的两个刑侦小队叫人扣下了。 段岳的头皮直发麻,预感到这事要捅出大篓子,现在只能加快动作尽快撬开周英的嘴。至于谢轻意的秘书那边,审得那叫一个一言难尽。 秦姣是问什么答什么,说她答的是废话嘛,不尽然,能了解到谢轻意的老底,可有嘛有用啊?想通过这些生意买卖较死谢轻意,费劲不说,未必能。警局现在人手折损严重,不是扣着回不来就是在医院里住院,想查谢轻意在国外的产业,费劲。 他们直接让秦姣交待谢轻意手底下的武装情况,这个秦姣是真不了解。她连他们谁是谁都不认识。 保镖呢,保镖是雇的,让他们自己去苏城安保公司查。他们调查过谢轻意的保镖,基本上都是退伍军人,底子非常干净,没什么可下手的地方。 再然后,又有消息传来,谢轻意跟着齐玥去了情报局以后,又去了苏杭商会。他们的人本来想监听谢轻意的手机,结果不仅监听信号被干扰,他们还被警告了,说他们涉嫌打探机密。 段岳气得脸发绿,真想把情报局的门给砸了! 什么都插一脚,这案子还怎么查? 他去到审问周英的审讯室外,告诉同事,必要时上点手段。 本来周事是打算上点手段的,但审到现在,一桩桩消息传回来,全都不是好消息。他们也得为自己的前途考虑是不是?周英的大儿子在检察院的职位也不低,这会儿车子就停在警局大门外的公用停车位处,人蹲在大门外抽着烟。动用手段这种踩边违规的事情,真要被揪着了,难搞啊。这边让他,要不去给秦姣上手段,她知道的肯定比周英多,看起来娇滴滴的没吃过苦的样子,肯定好审。 呵! 段岳熬到夜里十一点多,毫无进展。 然后,他接到老妈打来的电话,告诉他:“刚才有人带了颗人头回来,在海关处被查出来后,人和脑袋都让齐玥带人提走了。” 舅舅的脑袋!段岳的脑子嗡地一声。 金咏梅还告诉他一个消息:“金竹、金楠、金珍他们仨全都失联了。我已经让他位的管家和保姆把他们常去的地方都找过,没有消息。” 段岳问:“报警了吗?” 金咏梅说:“已经报警了,但因为是成年人,失踪没超过二十四小时,又没有明确的证据说明他们有危险,警方不予立案。岳儿,他们可能凶多吉少了。” 段岳浑身发寒,厉声道:“她怎么敢的?” 金咏梅又说:“就在刚才,我还收到一个消息。冯鲲的死因定性为突发性心脏病,家属无异议。”这个跟斗,宋家认栽,显然是要专心对付他们。 段岳的脑子发黑,叫道:“妈,我现在就带人去逮谢轻意。” 金咏梅说:“她屋子里现在有二十多个保镖,屋子外停着辆车子,上面有几个情报局的人。”就谢轻意屋子里现在的安保力量,逮她,得上武警。 可他们这边联系武警,那边情报局的人就得出来说话。 能说金竹他们失踪是谢轻意干的?谢轻意在首都,离伦敦有八千多公里,把失踪案往她头上扣,讲不过去。说是她指使人干的?她指使谁了?派谁了? 金咏梅的脑子嗡嗡的。本来嘛,七千多万花出去,这事就这么了结了,偏偏生出这么多的事端。 她告诉段岳:“还有一个消息。周英进了局子后,有一个叫做孟岐的人出来主事。听他们商会的人讲,这个孟岐被人称作孟爷,坐的是白扇子交椅。谢轻意让他开金库,动用备用金,库里拉出来的全是金条,看铸造式样的款式,全是老物件。” 段岳一时间没转过弯,问:“什么意思?” 金咏梅说:“新铸的金条不能说是祖上传的,但老物件可以,特别是那种富过三四代以上的,谁家没点老物件金元宝金条什么的。” 古董容易有造假,测金条的真假就是买个仪测量的事儿。现金找地儿放着怕霉怕虫还有改版成旧币交待不清来历的风险,金子找个地儿埋着,千年万年都不会烂,一句祖上传的,别人又不知道他们这种家庭祖上传了多少金子下来。 这事还在传递一个讯号:谢轻意连家里的老底子都起出来了,要跟他们死磕。她身后有情报局撑腰,家里还有人在部队,又是个疯的,上午刚去精神病院拿了药。 这么一个精神病,金咏梅是真觉得疯了才会去跟她硬碰硬玩命。偏偏,她儿子就跟谢轻意杠上了。 如果哥哥还在,不是不能拼家底走动关系。金家也不是从她这一代才富起来的,家里有的是老物件,可哥哥没有了,哥哥的孩子也失踪了,派谁去走关系?她和两个孩子拿着东西去走关系,纪委就得来敲他们的门查贪腐了。 让段开去?朱雀会那帮二代现在正盯着他死咬呢,他敢去敲门,别人都不敢开。 就算看在人情关系的份上愿意帮她,也得掂量同时惹上宋秋枫、齐璃以及谢轻意这个疯批要付出的代价。 金咏梅有种感觉,大势已去。 段岳接完金咏梅的电话,直接冲进周英的审讯室,问她:“苏杭商会的金子哪来的?你跟孟岐是什么关系?” 周英虽然没挨打没受刑,但从中午被逮进来审到现在,滴水未喝,滴米未尽,厕所也没得上,直接尿在了裤子里,精神饱受折磨摧残,也是疲倦得不行。 她看到段岳疯了似的冲进来,一下子就乐了,待听到他问起金子,更是笑不可仰。 苏杭商会那是在解放前就有的。 民国那时候吧,京城有不少清朝王公子弟,解放北平的时候,又有好多外逃的国民党军官。他们跑路的时候,通常会携带大量的金条古董,干一票就是大买卖,不会有人去查,甚至没有人知道。 解放后,苏杭商会好多人往外撤。带了部分财物走,剩下的就埋在地下,由她家跟孟家一起看管,既是照应也是制衡。她的位置是爷爷隔代传下来的,到爷爷过世时,才把这笔财富告诉她,并且叮嘱,不到万不得已,不到见血玩命之时,不得动用。 她进来了,唯一能调用这笔钱的就是白扇子孟岐,她没点头,白扇子能动用,只能是谢轻意见血玩命了。这些东西拿出来,太招眼了,一个弄不好,苏杭商会就没有了。可是能到动用这些东西的份上,再看段岳这劲头,是明显要把他们往死里整。 玩命嘛,谁怕谁! 她大笑着看着段开,满是嘲讽。 周英笑得有点癫的样子,让审讯室里的两个刑警都觉瘆得慌。两人怕捅出什么篓子,把段岳拉了出去,又把周英带下去休息,给她水和饭,没敢再审。 审秦姣的,倒是顺利,但上头没放话,不敢放人,也把她安排去休息。 段岳下班,去找平时一起玩的哥们儿打听情况,结果,不是说忙就是说有事,交情好的,能跟他说几句听到的消息,让他早做打算。 永逸科技那边没查出任何犯罪情况,甚至连消防、税收都是经得起查的。 段岳自是不信唐逸和永逸科技是干净的,但确实查不出问题,而那边的警方已经把他们派去的人扣住,说他们滥用职权,要求给说法。 他回到家,金咏梅、段开、金筝筝都在家,还在客厅商议事情。 段开的脸*色极其难看:“谢轻意干了那么多事,你们这么多人,一点把柄小辫都查不到吗?” 段岳再看段开,只觉他面目可憎。要不是他捅出篓子,又把他们兄妹叫去受辱,哪有今天的事。他嘲讽了句:“要不,你去起诉地下的谢老爷子当年打断过你的腿?” 段开的脸都绿了,然后去看金咏梅,却见金咏梅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金咏梅问段岳:“这事,能不能叫人替你扛?” 段岳说:“我试试。”当即出门,去找顶头上司,也就是去逮谢轻意的那位副局。 他敲开门,便见到宋秋枫正坐在客厅,显然已经聊了好一会儿了。 宋秋枫说了句:“我说话算数,绝不会出尔反尔。”嘲讽地扫了眼刚进门的段岳,走了。起身,走了。 金咏梅都跟谢轻意谈拢了,双方止事宁人了,段岳回头就做局把人弄进去,这可不是言而有信。谈成的事,反悔了一次,可就没下次了。 段岳还没开口,那位副局就说:“要是纪委来查,我会如实交待情况。” 他去逮人,手续是齐全的,程序是合规的,至于报案的人是不是受人指使、检查院同意批捕有没有别的操作手段,他不清楚。 段岳立即明白,这是跟宋秋枫谈妥了。 他什么都没说,就让人请了出去。 段岳回到家,见到金咏梅还在客厅坐着,没睡。他上前,喊了声:“妈。”眼睛突然泛酸,有种感觉,他家要倒了。 这事情要是走到纪委调查的地步,真就没了以后。 一天,就一天,突然间满盘皆输。 他不死心,问:“有回天的可能吗?” 金咏梅问他:“换成是你,得是什么关系,才让你愿意跟一群干情报的硬刚,在不占理的情况下去帮人?”让干情报的盯上,比被纪委盯上还麻烦。 毕竟,出了国,纪委不好查。干情报的,国内外都盯,他们要是想逮人,就算跑到天边都能给逮回来。金竹他们失踪,这又是谢轻意的战绩。多好的情报人员啊,都不用耗费心血财力去培养,现成的,甚至人家能自带口粮经费,换成她是齐璃,她也得派自家女儿把这么个业务骨干给捞手里捧着。 她对段岳说:“从你见到齐玥去找谢轻意,没弄清楚齐玥的来历,就做下这么个局,结局就已经注定了。输得不冤你,认了吧。” 段岳哆嗦道:“我不想死。” 他要是突然间意外亡故,例如下楼的时候一脚踩空摔断脖子,例如喝了酒忘了,又吃了头孢,没救回来。他不是自杀,没有死得不名誉,但他只要他死了,事情到他这里为止,没法再往下查,事情了结,妈妈的位置能保住,将来妹妹还能考公,再加上一些老关系保,元气大损,总还能喘上口气。顺着他查下去,发现批捕程序不那么合规,一旦纪委查到他妈妈头上,事情就不好办了。舅舅一家都没了,要是妈妈也没了职务,他进去了,妹妹的前途也没了,他家就彻底倒了。可坐牢跟去死,他愿意去坐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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