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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白脸上的表情很快就变得严肃起来，她好像在潜意识中一直忽略了一件事。 “阿狸。”元白忽然变得有些落寞，她抱住辛狸认真地问道：“你今年几岁了？” “我今年好像是……” “……好像是一百八十多岁了，我不太记得清了。” 辛狸感受到了元白的失落，回答时都有些迟疑了。 “那你今年几岁？”辛狸反问道。 “我……我今年三十。” 看着辛狸稚嫩的像是十五六岁的面孔，元白的眼睛里少见地闪过一丝迷茫。 一百多岁吗？ “没关系的，陛下，你不要担心我年纪大。”辛狸怕元白嫌弃她老，赶紧解释道：“我们辛狐一族是可以活很久很久的，你死了，我都不会死的！” 元白的脑袋呆呆地转动了一下。 辛狸怕她不信，又说道：“是真的，我知道的我最大外婆已经五百多岁了！” 元白很快反应过来，不动声色地露出一个温和的笑。 “我信。” …… 元白在御书房的罗椅上呆坐了许久，她开始胡思乱想。 她原本是想着和小狐狸白头偕老只此一生的。 却忘了，她是妖，传说中的长生不老的妖。 这世界上真的有人能够长生不老吗？ 因为先皇的缘故，元白曾经极其厌恶那些求仙问药追求长生之人，她觉得人要活多少命数都应该顺应天时。 可现在呢？ 元白确确实实心中恐慌起来。 哪怕她是天下之主，她富有四海，可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夫俗子，她会一天天老去。 而无论多少年小狐狸的容颜都不会有任何的改变，她永远年轻貌美，而自己却容颜不再，到那一天，她还会心甘情愿留在她的身边吗？ 好，就算她会留在她的身边，欲望是爱的表现，那面对一具衰败的身体，她还会对她有欲望吗？没了欲望，那爱还会在吗？ 元白害怕在未来的某一天里在辛狸的眼神中看到对她的厌恶和嫌弃。 她没办法留住她，她要怎么办？
第17章 花灯 夕阳垂落在青砖红墙。 两位相好的官员走散朝在路上，探讨起了今日朝事。 “摒修外戚，发落崔氏，原以为陛下是要比先帝强上不少…… ”穿着紫袍的老官员摇头丧气，“可如今她竟是要花费整整三年的赋税重修琮光观，这多荒唐！” 她叹了一口气道：“陛下这是要步先帝的后尘啊！” “按理来说不应该啊，陛下正值壮年，身体康健，没道理沉迷道法……曾经不是最厌恶修道之人吗？”另一位稍微年轻的官员扶正了顶上的翅帽，她倒是觉得女帝此举或许是有别的意图，“且，陛下明德。” 她道：“或许陛下的用意是与先帝不同，要以道治民？” 琮光观地处西南，正是动乱多发之地，人心涣散，以某一种宗教收拢民心确实是合理的举措。 老官员沉默了好一会，才道： “但愿如你所说吧。” …… 十五年前。 琮光观内总是这样，不分昼夜地灯火通明。 两侧是黄铜制成的火凤形状的香炉，其形呼啸展翅，其状腾空欲飞，淡淡的白色雾气从中慢慢从凤嘴吐出。 一身白衣，尚且年少瘦弱的元白直挺挺地跪在蒲团上，她的面前供奉着三清石像。 有一人慢慢从外面走入其中，在元白的身后站定。 元白听见脚步声，回过头看见她，立即端正地朝着她跪拜。 “儿臣，拜见母皇。” 不卑不亢，倒是个有意思的孩子。 常年服用丹药，脸色苍白的女帝被厚重的黑色华袍所包裹，喘息的有些艰难，她看着元白，问道：“你是行几来着？” “回母皇，儿臣排行第五。” “老五？”大概是从来没有注意到这个女儿，女帝顿了一下，才想起来这么个人来，又问：“北河那一战，你是怎么赢的？” 元白跪在地上俯首，沉静对答。 “突袭北营，边疆必然空乏，只需调令一部分边疆守军……” 元白知晓兵部的奏章应当早早就已经放在了女帝的桌案上，她此时问，不过是想要她再说一遍罢了。 “你很好。” 等听元白说完，女帝微微眯起眼，像是在夸赞，“岁数不大，胆子倒是大得很，你就不怕那些人不听你的调令，或者干脆就反了？” “当今天子仁厚，治内四海昌平，百姓安居乐业，守关的将士们自然忠心耿耿。” 元白目光闪烁，语气坚定地回答道：“如若不然，守在边疆的军队若是起了反心，那也是无人能拦得住的。” 这是在骂她吶，女帝的脸上露出莫名的笑容，命令道： “抬起头来。” “是。” 元白应声，慢慢抬起身。 “你很像朕。”仔细看清元白的模样，女帝一瞬间有些恍惚，随后，她笑起来，笑声中暗含疯癫，她似乎是高兴极了，激动地朝着元白走近了两步，对着她说道：“以后就和你的姐姐们一同入朝中议事吧。” 女帝紧盯着她，又问道：“你今年几岁？” “十五岁。”元白老实回答。 “十五了？那是该离宫开府，自立门户了。” 女帝颇有些欣慰，言语间对元白这个曾经毫无印象的女儿表现出了十足的喜爱。 清苦的丹药味从眼前女帝的身上飘散过来。 元白低头谢恩时，狠狠地皱起了眉头。 高高在上的圣人也不过是人。 万寿无疆？ 真是可笑！ …… 平淡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天气越来越冷，一眨眼就已经到了元宵佳节。 天气一冷，辛狸就不愿意出门了，总是把自己藏进锦被中。 在温暖的寝殿中，辛狸迷迷糊糊醒来，手动了动，发现被人握在了手中，那人坐在床边看着她道：“你醒了。” 辛狸愣愣地看着她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是元白，最近这一段时间她总是很忙，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她了，辛狸迟钝地开口：“殿下。” 是殿下吗？元白笑了一下，取了帕子给她擦脸，柔声问：“还要再睡吗？” 辛狸爬着坐起来，睡得久了动作有些迟缓，坐了一会，看着元白为她擦脸，擦完了才说道：“不睡了。” 看着辛狸好像精神了一些，元白放下帕子，这才和她说道：“今天是元宵，你已经睡了很久很久了。” 久到都没赶上宫中佳宴。 不过私心上，元白也并不想要她出现在人前。 “你喝酒了？”辛狸在元白的身上闻到了辛辣的酒味。 元宵佳节，酒是一定要饮的，元白也不好推脱。 “喝了一些，酒味很重吗？” 她并没有喝醉，元白低头去闻自己身上的味道。 仔细闻一闻是有一些酒味。 “没有。”辛狸扑过去抱住她，元白伸手帮她拢了拢散落的发，就这么抱了一会，然后问道：“今日元宵，有花灯看。” “花灯？”辛狸在她的怀中仰起头看她，一双眼睛如同星子一般璀璨。 “对，花灯，很漂亮的。”元白看着她笑道：“外面很热闹，要出去吗？” “要！”辛狸听了立即从床上跳了下去，回头看元白还坐在床上，连忙催促道：“快啊！我们快去看花灯了！” 见元白没动，她又返回去拉她的手。 “快点！” 元白帮辛狸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两人都换了一身不起眼的便服，元白是一身月牙白的袍子，辛狸身上是湖绿色的还带了一件披风，两人骑着马出宫去了。 “哇，好快！” 马背上，辛狸被风吹得眯眼，元白一只手拉着缰绳，另一只手将辛狸身上得披风拉紧了。 在宫中策马，可比坐马车出宫要快得多。 “嗯？就到了？” “是了，我们已经到了宫外了。”元白干脆利落地下马，再转头将辛狸给抱下来，把手里的缰绳丢给值守宫门的卫兵。 辛狸被人抱下马的时候还有些晕头转向的，还没有站稳手里就被塞了一块白色的糕点。 “吃吧，你还没有吃饭，先垫一垫肚子，边走边吃罢。”元白总是想的很周到。 月色正好，明亮而皎洁，足以映照人影。 在月色之下，元白带着辛狸走了一段路，欢声笑语越发清晰起来，再过一个转角，就是一片热闹的场景。 整整一条街都亮堂堂的，每家每户的门头上都张灯结彩，街道两边挤满了卖小吃小玩意的小贩，但凡是走在街上的人手里都提了一盏花灯，形色各异，漂亮非凡。 “花灯节果真是热闹。”辛狸说了一句，就兴冲冲地拉着元白闯入人群中去了。 人有些太多了。 在人潮中，元白微微蹙眉，紧紧握住了辛狸的手。 “我要这一盏！”辛狸在一个卖花灯的小摊前，看中了一盏兰花灯。 “这个好看。”辛狸转头看向元白，元白立刻开始掏荷包。 “小姐您可真是痛快！”一小块碎银丢到了穿着灰色破棉衣小贩手里，她将花灯递给辛狸，笑得有些合不拢嘴：“真是疼爱妹妹啊！” 妹妹？ 元白看着辛狸失笑，辛狸拿着灯显然是有些不高兴，立即反驳道：“才不是妹妹呢！” 然后拉着元白就走了。 小贩倒是有些无措，喃喃自语道：“不是姐妹啊，看着年纪……难道是女儿吗？” 一串糖葫芦拿在手上，辛狸吃得欢快，吃了一半才反应过来，拿着糖葫芦的手就往元白嘴边凑。 “你次！”嘴里的那一颗糖葫芦还没有嚼完，辛狸口齿有些不清。 非常热情的邀请。 看着沾满了口水的糖葫芦，元白盛情难却只好咬了一颗下来。 酸酸甜甜的倒是味道不错。 真是难为她还记得她。 两人顺着人潮的方向走，辛狸倒是一直都很高兴，这里看一看那里瞧一瞧，时不时在小摊子上买一些小玩意。 辛狸蹲下去看小贩摆放在地上用小瓷盆装起来的金鱼。 元白立在一旁，手里提着一盏兰花灯，身长玉立，姿态潇洒，很是引人注目。 “小姐！” 随着一道年轻男子的声音响起，一个人站到眼前，阻断了元白垂目去看辛狸的视线。 是一位面容清俊的年轻男子。 元白不悦抬眼，展露出冰冷的目光。 那位年轻的男子对上这样的眼神难免有些发怵，回过神来，便抖着胆子问道：“这位小姐，我看您手里面这灯不错，是在、是在哪里买的？” 说道后面，连语调都被吓得发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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