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在操场边安静地坐了一会儿,看操场上熙攘的人影。家政大学里多数omega的人群结构,决定了喜欢体育活动的人很少,操场是个清净的好地方。 深呼吸几下北方的冷风后,慕析抱起手臂:“刚刚应该再问问孙教授,有没有曾经的同学留校的。也许她们会知道点什么也不一定。” 她皱起鼻子,准备在手机屏幕上打字给孙教授发信息求助。 南惜却轻悄悄地按下她的手掌:“慕析,可能作用不大的。” “什么?”慕析放下手机,偏过头,看见南惜那双冷静的眸子,映出自己不解的倒影,“你……是不是已经有猜测了?” 南惜说: “这几天我做了一些事,比如让姐姐托人去看了A大的学生档案,那里面没有你……比如拜托小童学姐联系我们过去的同学,问问看还记得关于你的什么事情。” “但是慕析,小童学姐告诉我,她找到的同学一个都不记得了,印象里根本没有你这个人。” 童桉桉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脸上那样震惊又诡异的表情,此时再次出现在南惜眼前。 她说自己已经尽力把慕析描述得很具体了,但是得到的回答仍然是茫然。她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精神失常,要么就是同学们集体精神失常。 这么活生生的、耀眼的身边人,如果一个人没印象也就算了,怎么会所有人都不记得呢。 慕析坐在家政大学操场边的台阶上,开始感到四肢逐渐僵硬冰冷。 北方冬天的风还是太刺骨了,吹得慕析脸上肌肉都失去知觉,不知道此时该摆出什么表情,来应对自己的消失。 她从曾经存在过的世界……消失了? 慕析很难不开始动摇,也许是南惜那边理论出了问题,其实她根本不是什么A大的学生,其实她就是异世界的一缕孤魂。 “别瞎想,慕析,也别害怕。”南惜握紧她的手,“但是你要听好。我们来这一趟不是没有意义的,看到你的档案,看到别的不相关联的学校出现,我就知道了。” “……什么?”慕析嘴皮子也不利索了。 “有人在刻意修改你的人生,也许是为了掩盖什么,也许是别的原因,我还不知道。但是对方来头一定不小,因为她们不仅能修改三个学校的学生档案,还能抹去人的记忆。” “其实从很久以前开始,我就应该意识到了。” 那次,俞雅承第一次组织的欢迎聚餐。 南惜故意让俞雅承看见慕析,却一点都不认识慕析,哪怕在A大时她经常带着慕析去上课,俞教授走在学校里都能认出慕析的脸、叫她们的名字。 三年而已,俞教授能够记得南惜上课时穿了件什么样的裙子,却就是记不住她身边坐着的慕析。 而唯二还记得慕析的人,童桉桉在慕析消失的那段时间正在别的城市交换,南惜更是直接出国远走高飞。 慕析不是凭空消失的,随之共同消失的还有一群人的记忆。那是一个几乎天衣无缝的设计,能彻底修改一个人的人生轨迹。
第61章 南惜眼里燃起熊熊怒火, 与北国凛冽的寒风形成鲜明对比。 她告诉慕析她的猜想,那就是她愤怒的来源,有人精心设计一个针对慕析的骗局, 差点就要毁掉她的人生。 然而慕析还没能与她共振。 听完南惜的理论后她表现出惊讶与恐惧兼有之的慌乱,但却不和南惜同个指向。 “你说……消除记忆?还不止一个人?”慕析不动声色捏住自己的袖子,“听上去像在演电影……抱歉, 我不太了解科技现在发展到什么程度了,这种事情真的可以做到吗?” 南惜低着头:“实验室里能做到的很多东西都没有在大众面前展示,我们是这样,医学那边也是。你还记得巫家S.Life的那个项目吗?如果不是法律和道德在约束, 恐怕早就炙手可热了。” 慕析还记得巫泉,那个追求所谓人类进化的女人。 但这些陌生的概念对于慕析来说太遥远, 她脑海眩晕着,还是无法全心相信南惜的推测。 生活里南惜鲜少提及她的研究, 这还是第一次,慕析如此强烈地感受到自己身旁是个搞科研的人。 除此以外, 她还有其他觉得这件事情天方夜谭的原因。 “我想不通,如果这些都可以做到,为什么会用在我身上?”慕析脑海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思绪, 堵得她头脑胀痛, “我只是个普通人,除了等级高一点以外无权无势,怎么有人大费周章来对付我呢。” 她捂住自己的脑袋, 那里的痛楚正在逐渐放大, 有什么东西像是种子要冲破土壤那样冲撞着头骨, 每一次都牵动起更大的疼痛。 慕析闭上眼睛, 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让颅内的风暴平息。 南惜发现她状态不对劲的时候, 慕析已经脸色苍白,在寒风里冒着豆大汗珠。 她连忙抱住慕析,将她抱得很紧,可抚摸她头皮的动作又尽量轻柔:“没事了,没事了。慕析,不要激动,没有证据能支撑我的说法,都只是猜测而已。” 慕析在南惜怀抱中颤栗,喘息的声音跟着颤抖,全身都绷得很紧。 南惜贴不到她的肌肤,如果可以,恐怕慕析身上也在出汗,她现在很痛苦。 南惜紧抿着唇,懊悔自己把未经过证实的理论说出来、让慕析受到刺激。安娜说过慕析应该静养,那是受过损伤的大脑,还经受不起太多的冲击。 “可以说话吗?如果承受不了就捏捏我,我来叫救护车。” 南惜捧起慕析的脸,紧盯那双涣散的眼睛:“看看我,拜托让我知道你怎么样了好不好,求求你。” 慕析从齿缝间发出一些声音,应该是在说话,但南惜听不清。 她低下头来尽可能用耳朵贴近慕析的唇,想要听清楚她在说什么。 还没有听清内容,慕析挣扎两下,一手搭上南惜的肩膀,眼神终于逐渐有了聚焦。 “好疼。”慕析还在喘气,话说得很勉强,但好歹是能说话了,“还没有这么疼过呢。” “你刚刚说的是什么?” “刚刚……我问你冷不冷。”慕析满是歉意地笑,抬起另一只手抹了抹额上的汗,“我可能还得再缓一会儿,你身体弱,先去室内……” 南惜捂住她的嘴巴不让说话:“不冷,我就在这里陪你。你不许再说话了。” 慕析现在状态差到像是深秋枝头上唯一那片即将坠落的枯叶,一个不留神也许就会消亡,都这样了竟然还想把她往别的地方赶,南惜绝对不会听她的话。 这里确实不暖和,习惯了暖气和专车接送的南惜在其他情形下一定不会在这里多逗留,但绝不是今天。 慕析说不出话,只好起伏胸口调整呼吸,把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南惜掌心。 等到头顶传来的疼痛恢复到可以接受的范围里,慕析马上起身带着南惜离开。 也是她疏忽,中午在酒店休整时不该让南惜只穿两件单衣就出门的。 “你赶着去哪里?头不疼了吗?”南惜被她揽着带离,不明所以地发问。 她眼眶早就通红,两人都没注意的时候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往下砸,这会儿只感到下巴传来阵阵凉意,还不知道要擦眼泪。 慕析一直把她带进有暖气的体育馆里:“我们两个里有一个病号就行了,不能连你也开始感冒。” “……” 南惜决定不跟她吵架,只坚持问她:“头还疼不疼?” “好多了。”慕析不敢撒谎说完全恢复,迅速转开话题,“其实你说得很有道理,大概是我承受能力太差,才会……” 她终于扭头看向南惜,才看见南惜流泪到变得红肿的眼,呼吸顿时一滞:“你哭了?” 南惜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不不不,没有证据支撑就乱下结论是很不合理的行为,我要收回我之前说的那些话,你也得全部忘记才行。” 而且她以后也不会再轻易提起了,早知道会让慕析痛苦成那个样子,就是把自己的嘴巴缝上、南惜也不会说出来。 “等一下,你哭了?”慕析也没听进去南惜说了什么,眼里全是南惜触目惊心的泪水,“对不起,对不起。” 慕析止不住地道歉,声声诚恳字字愧疚,仿佛她可以主观控制自己的头疼不疼那样表达歉意。 她越是这样好,南惜越忍不住,鼻头一酸眼泪又往上涌,与慕析道歉的背道而驰。 “哇……” 南惜再次开始哭,引得路过学生纷纷侧目,慕析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手帕给她擦眼泪,只恨不穿管家服以后手帕没以前那样好找。 “你刚刚看起来就像……要死掉了一样,我真的很害怕。”南惜抽抽搭搭地说话,听起来委屈极了,“我从来没见过你那样,你在我心里一直很厉害的,连刀子割在手上都没反应。” 南惜说的应该是先前慕析从白苒手里夺刀的事。 她说的话让慕析忍不住脸红,因为当时她其实很疼,没想到在南惜眼里自己竟然是眉头都没皱一下的形象。 慕析不愿意回忆自己当时到底有没有背着南惜皱眉,就让南惜这样觉得下去吧…… “你死了我可怎么办啊,我刚开始适应重新有你的生活。”南惜越说越委屈,“别人都说死了a的寡o最可怜了,难道以后的发热期我都得靠抑制剂度过吗?天呐,我不要那样,也不要没人接送我上下班,没人躺在我身边陪我睡觉。”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慕析,你千万不可以死掉。” 慕析也不想死掉。 “我会,尽量的。”她给南惜一个稳妥的承诺。 “我不要尽量,我要你说你永远不死。”南惜开始无理取闹。 “南惜,你是搞科学的,怎么能说出这么封建迷信的话呢……” “科学搞到最后多少都会迷信的,你就让我先迷信起来吧。求求你了,快说。” “……我会长命百岁的。” 南惜叹息:“好吧,那也可以。” 两人在家政大学的体育馆里一直待到慕析的头完全不疼,这才离开。 离开之前,慕析非得让南惜穿上自己的外套不可,否则就不肯走。 南惜很快屈服,在自己的衣服外面再套上慕析的那件,穿上时外套还留有热度,好像时刻被慕析抱在怀里那样舒服。 司机在校门口等了她们一下午,却也毫无怨言,只尽职尽责地把两人送回下榻酒店。 南惜在操场受冻了,回去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泡在放满热水的浴缸里暖身子,中途再略施小计把慕析也骗进来一起戏水,等两人都热乎了走出浴室已经八点多。 等到这个时候,南惜才懒洋洋地给南怜打电话。 原意是想借用南怜随行的医疗团队,因为慕析今天头疼成那个样子,南惜实在没办法轻易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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