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晚惊讶,这是皇帝为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给她的好处吗? 正三品轻车都尉,还是加了封号的,她散官由文变武,成了正四品明威将军,还让她任从四品宣抚使。 宣抚使可大可小,出门代表着皇帝,算得上是钦差了,比如武城赈灾,要是她去的话,是能对武城的军事,民事,财政各方面进行指正,甚至能直接做主,武城郡守都得听她的话,不出去的话,就没什么权力了,算是个临时职位,皇帝这是干什么。 迟晚看向虞九舟,见她点头才上前鞠躬行礼,“臣叩谢圣恩。” 除大型礼仪活动,大周不兴动不动就跪,哪怕是面对皇帝也一样。 只是这官升的,她年薪加起来,一年得有五百两了吧?那还是虞九舟大方,一个月让她支出一千两银子呢。 “陛下!”王瑾失力,礼部尚书上前,“证据还未经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任意一方审核,怎能相信?” 都察院右都御史冷声道:“陛下,事关长公主,若刑部大理寺不敢查,我都察院敢查。” 都察院都御史:“……”你经过本官的同意吗? 哪知他这个下属刚得很,都察院右都御史又道:“百姓本就贫苦,还要被公主抢夺民田,难道此事不该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吗?” 众臣又出来附和,王瑾都不知道自己人缘什么时候这么好了,中山王也疑惑,他没安排这么多人啊。 “是给你都察院一个交代,还是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陛下都说了,证据在那,开朝再审,陛下哪句话说不审了吗?你都察院为邀直名,便只想听自己想听的,你们眼里还有没有陛下。”迟晚开口就是怼,真受不了这些人,张嘴闭嘴为了国朝为了百姓,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们心里难道没数。 “你……!”右副都御史气得浑身直哆嗦,脸都涨红。 都察院都御史连忙开口,“驸马,右都御史的话,只代表他自己,不代表全都察院。” 右副都御史无语,他在这边叭叭叭,领导在拆台,这个女人,简直是可恶。 都察院都御史是个女乾元。 “既如此,吾向都察院道歉。”迟晚心中暗笑,表面一脸歉意。 都御史笑道:“驸马知错就改,实乃贤良风范。” “都御史高风亮节,吾也钦佩。” 两人一唱一和的,算是让王瑾,礼部尚书,还有右副都御史三人成了笑话。 迟晚话音一转又道:“陛下,臣熟读大周律,敢问诬蔑圣上,诬蔑长公主是何罪?” 王瑾:“胡说,我等何曾诬蔑陛下。” “你说陛下维护长公主,难道不是诬蔑吗?还有,你承认自己诬蔑长公主殿下了!” 迟晚继续道:“证据确凿,你们尽可核查,如果查证证据的真实性,你们是否是在诬蔑陛下,诬蔑长公主?” 王瑾脸色一阵青红,求助地看向礼部尚书谢玄风。 谢玄风沉默,这件事是中山王太着急了,证据不是重点,重点是在帝王心。 这么多人出来支持王瑾之言,陛下怕是起了疑心了。 右副都御史口不择言,“既与长公主殿下无关,那驸马是说,此事都是你淮安侯府做的了?你身为侯府女郎,告发自己父亲,这是何道理!” 好,迟晚就等着他们说出这句话呢。 皇帝给她封官,想要她不要再纠缠这个事情,怎么也得给皇帝面子,等开朝再说,可这事是右副都御史说出来的,就与她无关了。 果然,皇帝的脸一下子就黑了。 迟晚在心里斟酌了一下用词,随即躬身对皇帝道:“臣只是把这些证据交于陛下圣裁,并非举报,这些都是血淋淋的事实,右副都御史说臣告发亲父,臣请陛下治其诬蔑皇亲之罪。” “臣是出自淮安侯府,可臣更是陛下之臣子,清远县知县,治下百姓告状,请求父母官的庇护,乃天经地义,圣人有 “不私其亲,惟善所在” 之训,百姓被夺田地,亲人被杀,臣不该为他们做主?陛下亲自下旨,让臣做清远县的知县,难道要臣蒙骗陛下,做不忠君之事?侯府与臣有恩,可君恩大过天,百姓大过天,臣不过是依大周律行事,方可不负圣恩与百姓!” 她说的这些话,把自己放在了礼法大义之中,士大夫天天喊什么天地君亲师,君为上,为陛下分忧,为国分忧。 君恩在前,大周律法在上,任谁都挑不出她的毛病,毕竟严格算起来,她这算是把有关亲生父亲的证据交给皇帝,在一些礼法上过不去,可她算不上举报,她是清远县知县,处理清远县的案子天经地义,知道父亲阿兄犯法,她肯定不能包庇,却也不能把他们处理了,于是带着奏折证据给皇帝,让皇帝决定,这跟不孝搭不上关系。 所以迟晚继续道:“陛下,臣虽已入赘长公主府,日后生的孩子也会随陛下与长公主姓虞,但臣毕竟出身淮安侯府,父母有罪,女儿替之,还请陛下降罪。” 她已经不是淮安侯府的人了,淮安侯府犯错跟她有什么关系,可看在生恩的份上,愿意为父顶罪,都做到这种地步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可她还强调了一件事,日后她跟长公主的孩子姓虞,说到这里时,迟晚忍不住瞄了一眼虞九舟,殿下可千万不要生气,她是为了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这些人想道德绑架她,可她站在更高的道德上,顺便给皇帝画了个大饼而已。 她是不在乎孩子跟谁姓,前提是她跟虞九舟能有孩子。 驸马是入赘,长公主的孩子姓虞? 圣元帝的眼睛一亮,是啊,以前怎么没有想到这个法子呢,要是他实在是生不出乾元,这是否也是一个办法,民间这种事情不少,皇帝未必不能这么做。 于是皇帝一拍桌案,“胡说,便是为父母替罪,也该是淮安侯世子,而非你已入赘之人。” 皇帝一言定论,就要宣布淮安侯府罪责,想着随便革除职位就行了,哪知一个太监慌张入内,跪在圣元帝的脚边。 “陛下,百姓告御状,状告淮安侯,还……还撞死在了宫墙上。” 圣元帝猛地起身,暴怒之下,只见他胸口喘着粗气,下一秒就要过去似的。 虞九舟连忙伸手,春归有眼力见地倒出几颗救心丸放在了她的掌心,她连忙走到上方扶住了皇帝,先往自己嘴里放了两颗药丸,“父皇,是救心丸。” 圣元帝见她吃了,这才接过救心丸吃到了嘴里,他感觉身体好受了许多后,又端起茶水喝了一口。 他突然起身,一副要过去的样子,把众臣吓得半死,可见他还在“喝酒”,又放下心来。 虞九舟也没想到,给迟晚准备的救心丸,结果用到了圣元帝的身上。 迟晚的表现,比她想象的还要好得多,迟晚白日写了两个方子出来,她突然想帮这人一把,就安排了都察院都御史跟武康伯在关键时候出来帮忙,哪知她完全不需要。 迟晚一人辩三位高官,还有最后的话,简直说在了陛下的心坎上,“入赘长公主府”不就是入赘到了皇室,“生的孩子姓虞”,三王的血脉离陛下那么远,哪有自己女儿亲生的血脉关系近,那是亲孙。 这些话,几乎让圣元帝无脑维护迟晚的入赘身份,她看似请罪,为“父母”顶罪,实际上她都跟淮安侯府没关系了,圣元帝也不会再让她跟淮安侯府有关系。 怪不得一次奏折抵不上去,迟晚就熄火了,原来都等在这呢。 再加上她没有捅破已经递过奏折的事,让父皇对她的懂事先入为主,这人还真是……聪慧。 圣元帝稳定下来,怒气快要把他给吞噬了,身为帝王不让人看出情绪,龙袍长袖中,他的手攥紧一角,强行稳住自己,喜怒不形于色,可说出来的话,让众臣被巨浪席卷,再次知道,帝王虽老,亦能提剑杀人。 “淮安侯迟铭武斩,世子迟煦废爵贬为庶民流放千里,淮安侯爵位……” 皇帝说话很是吃力,一双龙目不怒自威,只是关键时候,收敛了怒气,也是虞九舟抓紧了他的手,让他反应了过来,“淮安侯降伯,由翰林院侍读迟晴继任,迟晴不再担任翰林院侍读,外放为官,此事交由吏部。” 淮安侯一下子成了淮安伯,堂堂侯爵直接死刑,世子流放,庶女郎继位,只是可惜了,好好的翰林院清流,一下子要外放,对辛苦考取庶吉士的进士而言,这与要了半条命有何异,毕竟大周非进士不入九卿,非翰林不入内阁,迟晴的大好前程算是折了一半,陛下太狠了。 可能是兔死狐悲,众臣觉得迟铭武的今日,就是他们的明日,所以觉得这个惩罚重了,毕竟他们谁都不干净。 实际上众臣都明白,陛下是看在长公主的面子上,驸马再怎么说都出身淮安侯……不,伯府,要是伯府没了,驸马脸上不好看。 迟铭武,迟煦触犯国法天理难容,陛下还是看在长公主府的面子上,没让迟家彻底没了。 迟晚自称入赘公主府,自然继承不了爵位,那只能是迟家剩下的那位乾元女郎继承爵位了。 “陛下饶命啊,淮安侯府有丹书铁券,可免死罪,陛下,迟家不要爵位了,还请陛下放我们一条生路!” 迟铭武大喊,迟煦也跟着喊:“是啊,我家有丹书铁券,陛下,我家不要爵位了,我不想流放。” 这父子俩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大喊,看起来惨不忍睹,亦有人不屑,真是没种的软蛋,哭什么哭。 可不是得哭吗?死一个流放一个,哦,流放的那个也活不了,流放能活下来的人,百不存一,很多人流放路上就死了。 迟晚垂眸,眼神很是冰冷,当初兼并民田,欺男霸女,杀死百姓的时候怎么不哭,百姓早就哭了,他们失去了亲人,还失去了赖以生存的田地。 作恶时,这些人目空一切,心狠手辣,何曾对百姓慈悲过。 或许是突然看到了她的原因,迟煦忽然大喊:“阿晚,阿晚,你救救我们,你是驸马,陛下一定会放过我与父亲的。” 迟煦求饶,迟铭武还是那么的高高在上,“逆女,不孝女!!!就算父亲犯错,你身为女儿,也该为父亲瞒过,若实在无法选择,那你就去死,你死了,事情不就一了百了!” 迟晚冷笑,立即跪在地上,面向圣元帝,脸深深地埋在手背上,从背影看很是痛苦。 扶住圣元帝的虞九舟冷声喝斥,“嫁祸于孤,还敢求救,堵住他们的嘴,拉下去先仗一百!” 本来砍了还能给个痛快,这下要先挨一百仗,过程中得多疼啊。 虞九舟的目光放在迟晚的后背上,良久才收回了视线,温声对皇帝道:“父皇,臣扶你回寝宫。” “嗯。”圣元帝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了,他绝不能在众臣面前露出虚弱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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