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四看得心惊,身体微微颤抖,险些藏不住身形。 待那红衣女子开始四周环顾,赵四努力将身子埋得更低,紧张得汗水直流。 然而,就在这时,红衣女子的目光突然定格在了赵四藏身的草丛上。赵四心中一紧,险些叫出声。 好在二里外,忽然滚落出一锭银子,引得红衣女子携众人追了过去。 待红衣女子一行人远去,直至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之外,赵四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整个人仿佛虚脱了一般,瘫坐在草丛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赵四喘着气,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阵细微的声响。她猛地抬头,警惕地环顾四周,却见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个女童。那女童七八岁上下,面盘白净,留着短发,一身江湖人的打扮,颇为干练,一张口就是:“方才是我救了你。你是逆鳞教的人吧。我是镜心盟岑州分坛坛主,我有要事,快带我去见你们教主。” 赵四一听这女童自称是镜心盟岑州分坛坛主,还一口断定她是逆鳞教的人,顿时愣住了。暗忖过或许自己曾经当真是逆鳞教教众,赵四兀自起身,与女童一拜,道:“救命之恩,他日再报。” 拜罢,赵四转身折返岑州城。 当着赵四绕回到自家府门,府门前只停了一辆马车。 赵四匆匆走近,驾车人是燕儿。 赵四与燕儿一对视,燕儿倒未追究赵四为何衣衫不整。 “姑爷,快上车!” 燕儿与赵四一呼,赵四快步踩上车辕,踏入车内。她一入车,即见车内地板上铺了团花的毛毡,内置小案,她的娘子云倾,着一身月白色广绣长袍,内配织锦暗花长裙,端坐在小案旁,握着一卷诗集在看。 “娘子。”赵四轻唤一声,却又不好意思靠近。 云倾见状,放下书来,却是从随身的包袱中,取出一套新衣,与赵四招招手,道:“夫君且过来。我们此去,福祸难料,夫君又曾有假扮端王之罪责。故,云倾思来想去,夫君还是先委屈几日,穿穿女装吧。” “正合我意。”赵四倒不难堪,反倒有些释然。镇定地接过云倾递来的女装,赵四看了又看。但见其配色亦是玄底金花,布料柔软,绣花精细,显然是提早就为她备下了。 “娘子早料到会有这一天?”赵四脱了从莺儿那处*讨来的衣衫,将自己娘子与她备下的新衣换到身上。 云倾与她整了整袖口,又将一面铜镜压在了车内的桌案上。 赵四朝铜镜上瞧了瞧,只觉镜中人无半分女子模样。硬说来,好似一个男子在穿女装。 “夫君莫急!且容云倾与你改改。”云倾说话间,先取出漆奁,往赵四脸上涂了一层妆粉,又以红棉沾取了些胭脂,晕开赵四倾两颊。终,取了一支黛笔,细细与赵四描眉。云倾的手法轻容且熟练,宛若在描摹一水墨画。 赵四坐在铜镜前,任由云倾摆弄。 当着赵四看到镜中面容逐渐失去男子的轮廓,渐生出女子的娇柔,连她自己也看不出,不禁哑然失笑:“娘子竟还有这等绝技。为夫算是开眼了。” “怎么,夫君竟是看不中云倾的手艺?”云倾眼神一慌。 赵四苦笑着摇摇头,道:“并非如此。我只是在想,我若成了女子,娘子可还能是我的娘子?” “怎不能是?夫君与我成亲时,就是女子呀!”云倾依偎到赵四怀中,与赵四十指相缠,道,“那日中蒋夫人药丸时,我便想了,夫君定是心仪我的。之所以老是躲躲闪闪,皆因怜惜云倾,恐误了云倾。如此,夫君倒不如翻过来想。那便是云倾是中意夫君的,是云倾贪心,才误了夫君……招致大祸,以至于在这小小的岑州城躲躲藏藏。” “夫君或还不知道吧。敏姐姐本名严敏,其母族在岑州城亦是豪奢。你若入赘到她们家,却比云倾成婚好上千倍百倍。加之,敏姐姐的医术也是世间少有……想来。夫君日后还是莫要怨恨云倾才是。”云倾说到尾处,竟是泣不成声。 赵四轻拍云倾背心,俯首将她颊上的泪珠吻掉,扬唇道:“娘子怎么会那般想。我怜你尚且来不及,如何舍得怨恨你?” “只是,你说的敏姐姐,可是……”赵四后半句话未出口,马车忽地一震。赵四当即搂住云倾,却听一童声入耳。 “镜心盟岑州分坛坛主九霄求见逆鳞教云教主。” “教主?”赵四愣了神,云倾也跟着愣了愣。 两人面面相觑,赵四只当那九霄是认错了人。 不想,燕儿隔帘相问:“小姐,见还是不见?” “去桃花坞。”云倾伏在赵四怀中,给了燕儿另一个答案。 “好!” 燕儿应答之声传入帘幕。赵四扶云倾坐正,稍稍舒了一口气。 谁料,赵四那口气还未吐完,车帘忽地被掀起,一短发女童灵巧地钻进车来,大大方方地落座在赵四与云倾对面,与赵四打招呼道:“美人儿,你欠本坛主的恩情该偿还了。还不快让你门人与我奉茶。” “咳。我不是逆鳞教教主。”赵四轻咳一声,红了脸。 云倾提袖掩住唇,迟疑道:“车里只有玉露楼花魁云倾与她夫君赵天骄。九霄坛主定是找错人了。” “休要骗我。”九霄拉下脸,“一个时辰前,本坛主刚刚在岑州城外与云教主见过面。彼时,云教主正在假扮端王。这件事,想必云教主一定不会抵赖吧。” 云倾抬眸去望赵四,赵四眨眨眼,转与九霄抱拳道:“我确实与恩人在岑州城外见过面。但我不是教主!” “胡说!”九霄怒叱道,“我九霄打出娘胎就行走江湖,还从未遇到像你们逆鳞教这么缩头缩脑的教主!一寻不见,二寻不见,如今堵在车上,还不愿现真身。如此,便没有什么好啰嗦的了!” 九霄娴熟的在耳边击掌,车外顿时从四面都传来一阵阵连绵不息的威吓。 “何人敢为难我镜心盟——” 那威吓听来,皆是女子,约合五十余人,高低不齐,似百鬼夜哭。 赵四听得直皱眉。 云倾提壶与九霄倒了一杯桂花酒酿,道:“九霄坛主请喝。” “这还差不多。识时务者为俊杰。”九霄翘起二郎腿,抱住装了酒酿的玉杯,晃了晃,抬头冲赵四翻个白眼,道,“云教主,知晓怎么化干戈为玉帛了吗?我知道你不见我,皆因你车里藏了个小情人不方便。但逆鳞社替你们截杀点苍宫副宫主之恩,你不可不报。你若不报,明日我便送信至点苍宫,告诉她们是逆鳞社杀了点苍宫副宫主惊鸿。” 第32章 凡走正道者,定能遇到同心之人 “你意如何?”赵四放弃纠正九霄。 九霄闻声,当即“啪”得一声,将手中的玉杯扣在小案上,勾唇道:“本坛主,要的很简单,只要你们逆鳞社做两件事。其一,帮我们镜心盟找找副盟主。其二,以你们逆鳞教之名,助我拜入点苍宫。” “为何要逆鳞教助你拜入点苍宫?”赵四嗅到了一丝丝阴谋的味道。 九霄浑不在意道:“云教主,这是给你报恩的机会。你定不要错失了。我们在玉露楼里有眼线。据线报,数日前,你密邀逆鳞教副教主莺儿密送你到玉露楼。你担心行迹败露,命逆鳞教左护法燕儿设计遣散玉露楼。玉露楼遣散后,点苍宫前弟子严敏受太子之命,乔装改扮去玉露楼中与你接头传令。接过头,你就找到了血盟教主夜闻钟去行刺六皇子。行刺失败后,你朝夜闻钟洒了化尸粉。又假冒端王,试图栽赃六皇子手足相残……你说说,若是端王、六皇子、血盟、点苍宫都知道了这件事,你们逆鳞教还如何在江湖上立足?” “江湖是你家开的吗?任你信口开河?”赵四仿着九霄的动作,一巴掌拍向小案。小案瞬间裂开了一条缝。 九霄见状,好奇道:“江湖传闻,不是说云教主你不会武功?” “确有此事。但我有蛮力呀。”赵四抬起手,背对着九霄,吹吹手上的碎木屑。 九霄收起二郎腿,翻手去探赵四的脉。 赵四未动,九霄连连道过数声“不对”,又与赵四道:“你这脉象似是被人封住了筋脉。看着封筋脉的路数,应是出自我镜心盟。” 赵四不以为意,反逗弄道:“那还不快与我解开?” 九霄一摊手,认真道:“封人筋脉这等绝技,可是我这一小小坛主能学的?据我所知,江湖上,会此绝技者,不超过三个人。其一便是我们镜心盟副盟主,其二嘛,或是点苍宫那个臭婆娘。” “怎么你们这个江湖就四个门派吗?”赵四打了个哈欠。 九霄怒道:“休得无礼。偌大江湖,若论门派,林林总总,或有几千个。但谁让那点苍宫的贼婆娘投靠了朝廷,又生了个好大儿。若不是江湖门派与她那好大儿撑腰,她那儿凭什么登上太子之位。” “这么说,霓练仙子是当朝皇后?”赵四来了点兴致。 “呸!她也配!她不过是混入宫中的洗脚婢!现在都没名分呢。”九霄话锋一转,与赵四数落道,“你堂堂一教主,竟连这等琐事都不知晓。我们副盟主果然料事如神。” “她料了什么事?” 九霄道:“她说你们一群弱质女流,妇人之仁,难成气候。” “那也比你们副盟主自己下落不明强阿。”赵四反唇相讥。 适时,车外传来的哨声。 “你——”九霄扼住怒气,转从前襟掏出两本册子丢在案上,“失陪了,云教主。我们三月后再见。” 话罢,九霄拿过桂花酒酿一口饮下,掀起车帘,跳车而去。 九霄一走,马车忽地又动了起来。 赵四不明。 云倾一面拿过九霄丢来的册子翻翻,一面与赵四解释道:“那九霄功夫诡谲,燕儿定不知那人上过我们马车。燕儿性冷,知了此事定会自责,夫君便也不要让燕儿知晓了。” “至于逆鳞教嘛。那是个误会。”云倾将一册子递与赵四,轻声将逆鳞教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原来,逆鳞教初始并非什么江湖门派,只是燕儿筹钱买下的一个小院落。那院落中住得也多是燕儿从青楼酒肆、歌坊船坊中搭救来的忠良之后。后因当朝太子赵景恒屡次封禁,燕儿决议将院落改名作“逆鳞院”。“逆鳞院”几经易址,终有了几个分院,于是江湖人将之称作“逆鳞教”。 “至于我这个教主嘛。”云倾笑出几分苦涩,“自然是不成事的。夫君或是不知道,江湖上都是打打杀杀。强如血盟,镜心盟……盟中皆是诸如夜闻钟、九霄之流的习武人士。其盟中事务也繁杂。而如我们逆鳞教,不过是扯个虎皮做大旗,吓唬旁人罢了。” “那你们教众……” “多是右护法柳絮儿在接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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