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医生弹了弹报告纸,“厉害啊,余舟遥。” 余舟遥微微偏头,放松地说:“啊,运气好而已,走了狗屎运而已。” 裴娴:“从各项身体指标来看,没有任何问题。你们应该可以放心地训练了。” 牧明月也很高兴,“太好啦,舟遥。我就知道你超厉害的。之后就辛苦你,教教我咯~” 大小姐挽过她的胳膊,虚虚地贴在余舟遥手上。 余舟遥浑身一颤,差点就僵在原地。“大小姐……嗯,好、好的……我会尽力的。” 牧明月眉眼含笑,“那就辛苦我们舟遥啦~” 余舟遥在训练场的边缘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一边休息,一边和牧明月说自己的心得体会。牧明月听得很认真,频频点头。 “嗯嗯,余舟遥,我明白啦,我会注意的。” 在裴医生的看护下,牧明月登上了那台智能机甲。随着照明灯亮起,机甲“露娜”启动。 余舟遥的目光一直锁在那台机甲上,连眨眼都没有松懈。 裴医生靠在仪器上,问她:“担心啊?” “担心啊。您不担心吗?” “这么多年都这样过来了,偶发的担心早就化为了习惯性的心疼。” “嗯,那就一起祝大小姐好运吧。” 余舟遥放出自己的精神力,远远地围在“露娜”周围。 机甲就像一个大铁笼子,把驾驶员死死地锁在里面,像一个钢铁棺材一样。一旦发生什么意外,外面的人很难暴力破开这个囚笼进行救援,里面的人也只能进行自救。大小姐,就是这笼中鸟。 精神力训练是一个相当私密且个性化的东西。旁人很难对此进行实质性的帮助。余舟遥也只能远远地看着那台机甲,用自己的精神力去感受机甲传来的波动。 余舟遥模糊地感知到,机甲自身的精神力似乎正在减弱。 从数据上来看,牧明月像是愚公移山那样做着近乎微不可查的努力,微小,也给人带来了希望。 半个小时过去,那台机甲还是未能移动。看样子,大小姐还在和自己的精神力做斗争。 裴医生发送指令,指示露娜暂停训练,让驾驶员脱离机甲。 驾驶舱打开,露出满头大汗的牧明月。 余舟遥踮脚,在地面仰视她:“感觉怎么样,累吗?” 牧明月微喘,“嗯……有点。精神力的训练,做起来可比听起来难多了。” 余舟遥把毛巾递给她,让她擦擦汗。 牧明月看向她,像是在诉苦地说:“余舟遥,就像你说的那样,我的精神力就像一片完全沸腾的海洋一样,到处都波涛汹涌的。每次我想稍微下潜一点,就像沾了水的纸船,喉咙里都充满了溺亡的痛楚。这真的好难啊,舟遥……” 余舟遥柔声安慰她:“大小姐,别怕。我之前练习的时候,也有这样的感觉。量力而行,如果感觉太痛了,请你一定要停下来,以防自己身体出问题。” 牧明月趴在驾驶舱的金属外壳上,小声地应了句:“好的,知道啦~” 休息了好一会之后,牧明月才继续练习。第一天练习精神力,裴医生和余舟遥都不敢让大小姐过度训练,三次训练过后,本日的训练日程就此结束。 高强度的精神力练习像是同时耗尽了牧明月的体力和精力一样。她一出机甲,就趴在余舟遥身上。 “大小姐,还走得动吗?累了的话,我们休息一下再走。” 牧明月把脸埋在她的肩膀上,鼻尖错开,低声说:“太累了。走不动啦。余舟遥你背我走吧。” 她的声音太轻,像是累瘫了之后的低语。余舟遥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也许她是太累了。余舟遥这么想着。 “大小姐,大小姐?” 牧明月像是累断片了,直接靠着她身上闭眼休息了。 余舟遥心里一颤。她一时也分不清,大小姐是无心的,还是故意的。 训练场明明是封闭空间,余舟遥却感觉到自己能清楚地感受到空间里每一寸气息的变化。牧明月趴在她肩膀上,微弱地呼吸声就这么谱在她心上,一下又一下的,热得人心也烫脸也要烫。 余舟遥就这么直观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声飙车似的冲刺加速,像是要直接冲出自己的体外一样。 她怕牧明月靠得不安稳,她还用手虚虚地搭在大小姐的肩膀上。 裴娴收拾完场子,扭头看到她们两人依偎在一起。 可靠的成年人什么都没说,只是走过来轻声地问余舟遥,“她睡着了吗?” “应该是。” “方便走吗?” “嗯。” “要帮忙吗?” “您帮我稍微扶一下就行。” 裴娴扶住牧明月,余舟遥换了个姿势把她轻轻地背起来。 裴医生带路,来到牧明月的卧室。余舟遥把她放在床上。裴娴窝好了她的被子角。 大小姐她太累了,已经累到睡着了,已经累了这么多年,已经累到不得不当睡美人的程度了。 余舟遥眼里闪过一抹心疼。 她们两人轻手轻脚地离开这间卧室,一前一后地在走廊上穿行。 “余舟遥……”裴医生刚开了一个头,又停下。 “怎么了,裴医生?” “……刚刚的数据已经传过来了,很成功。” “是吗?那太好了。” “‘露娜’显示,在刚刚的练习中,明月的精神力频率比往常下降了0.5%。” “嗯。”余舟遥应了一声。这数据低得符合她的预期,她说:“至少开了个好头。” 裴医生顿了一下,才“嗯”了一声。 她说:“虽然下降的比例不大,至少也有了向前的希望,是吧?真好啊。也许……再这么练习个几十次,就能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水平呢。你们的数据,我会拿回去再仔细研究研究的。这次算是辛苦你了。” 余舟遥:“能帮上忙就好。我来曙光这么久,也承了牧家很多人情。大小姐,裴医生你,还有其他的……就算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帮助,能帮上忙的话,我也很高兴。” 裴医生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余舟遥心里隐隐预约地知道裴娴想说什么。 她有些忐忑,害怕对方真的横冲直撞地问出来。她自己还没彻底弄清自己的想法,也还没准备好她要回复的答案。 余舟遥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害怕些什么。这种感觉和直面生死危机的那种肾上腺素飙升完全不同。 可靠的成年人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她只是盯着余舟遥看了一会,试图从她的脸上观察出什么。 良久,她说:“辛苦你了,也辛苦明月了。之后每个周日,你都有空过来吗?” “可以的,会有空的。”余舟遥舒了一口气。 牧明月睡了很香甜的一觉,她神清气爽的,没有半丝疲惫。她再睁眼时,已经到晚餐时间了。她下楼,另外三人已经在餐厅里坐好了。 看到她下来,妈妈关切地说:“哎呀,明月醒啦。真好,肯定饿了吧,快坐过来吃饭吧。” “好的呢,妈咪我这就来。” 牧明月想也不想,就坐在余舟遥旁边,正对着裴娴。 表姐吸了一口气,吸一半又停了。裴娴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 妈咪看到她来,一直高兴地说个不停:“明月呀,小娴跟我说,练习结果很不错呢。看到你醒来这么精神,我就放心啦。明月你可得好好谢谢小余同学,她可是帮了你大忙呀。来来来,舟遥也是,别客气,就把这里当做是自己家,多吃点。要是有什么菜不合胃口就,就直接说出来哈,我再让厨师做其他的菜。” 坐在她旁边的余舟遥,一幅乖巧的模样,像猫咪一样乖巧地回答:“谢谢阿姨。这些菜都很好,我都很喜欢。” “哎呀,那就好。” 牧明月想了想,也跟着说:“舟遥,今天真是谢谢你啦。我现在感觉真的超棒的。谢谢!啊,对了,这个清蒸鲈鱼,很不错,你也尝点?” 她从鱼肚子那一片,夹了一筷子,放到了余舟遥的碗里。 “啊,谢谢。谢谢大小姐。”余舟遥慌忙地回复,向她道谢。 牧明月心想,她总是这么笨拙,笨拙得让人发笑。像张牙舞爪的猫咪一样,真让人忍不住逗她。 抬头一看,表姐又在盯着自己看了。 牧明月朝着自己可爱的表姐甜甜一笑。 这顿饭牧明月吃得很开心。不需要勾心斗角,不需要委以虚蛇,和有趣的人一起吃饭,自己还解决了囤积良久的大麻烦,她开心得连米饭都多吃了两口。 晚餐过后,牧明月送余舟遥出门。 她拉着余舟遥的手,柔柔地向她道谢:“舟遥,今天真是太谢谢你了,真不知道怎么谢你才好。下周……下周,你还有空吗?没空也没关系,我会请表姐看着我练习的。” 余舟遥个子比她略高,她眼神一低,就瞥见对方耳垂微红。 “嗯……会有空的。工程学作业,我会加快进度写完的。” “那真是太好啦!好耶,舟遥这周又能陪着我了。这样的话,每周机甲课我陪着舟遥,周日舟遥陪着我,真好呀。” 裴娴咳嗽了一声,打断了她。 “好了,明月,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带送余舟遥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 哎呀,表姐今天这是怎么了,总是来打岔?真不可爱啊…… 牧明月挥手向她们告别。 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光脑,牧明月发现,裴娴给她发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娴:? 哎呀,怪不得表姐今天总是打断她。她察觉到什么了呢?好难猜哦。 牧明月勾起唇角。 嘻嘻。 第37章 少女们总是心事很多。从牧家回来之后,余舟遥总有一种说不…… 少女们总是心事很多。 从牧家回来之后,余舟遥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不自在感。尤其她察觉到自己被裴医生若有若无地盯着看之后,她近乎本能性地想要逃离现场。 裴医生想说什么呢?她作为牧明月的表姐,自己的主治医师,曙光医院的先进骨干,她对自己又是什么立场、什么态度呢? 余舟遥有些苦恼。 更要命的是,牧明月好像离她更近了。她们之间的肢体距离越来越近,现在已经过渡到牵手了。 大小姐已经习惯性地会在见到她的时候贴过来,自然地牵起来她的手。 她也不是讨厌牵手啦,就是……就是总感觉心跳得很快。自己的身体有一些生理性的正向的反馈,比如脸慢慢红了。 余舟遥真的拿大小姐完全没办法。从最初的不懂得怎么应付她,到现在的…… 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嘴笨说不过她,肢体行动也总忘记拒绝,等到她察觉到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有些微妙的时候,早就失去了所有拒绝的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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