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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练都忍不住喊她：“你打算住上面吗？” 攀岩馆墙上有挂钟，陆书语回头看一眼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于是蹬墙落地。 “有心事？”教练递来毛巾，“很少见你这样。” “算是吧，也因为最近忙。” 陆书语没有和非好友外的人倾诉心事的习惯，于是糊弄两句，又点开手机，发现来自后期组的未读信息。 “我有事，先走了。” 樱桃影视大楼。 “最终效果还不错。” 剪辑室里，看完第一期上的正片内容，陆书语点点头，心里有了底。 “不过，感觉少了点东西。” 闻言，剪辑师问：“是不是得补点嘉宾老师的单采？” 综艺开场名词牌的部分，经过后期剪辑和特效后确实很有力量感，然而她们应该为观众展示更多丰富的内容，所以单凭这一段，还是有些不够扎实。 “是，”陆书语点头，“当时没想过嘉宾老师们会决定铤而走险，所以也没准备拍摄单采。” “第一期的下是不是也快好了？”她问。 “对，今天能出。” “这样，”陆书语决定，“我去安排老师的单采，尽快在今明两天完成，我需要组织一个内部看片会——” 她看看日期，“今天十四号，十七号下午，来得及吗？” “可以，没问题。” 确定了后期组的时间，陆书语联系编剧组，再联系池姗和嘉宾确认拍摄时间。 幸好节目组一大早就准备返程，这会已经都落地B市了，所以可以立刻开始工作。 没有阻碍，很顺畅，陆书语松了口气，随即上楼找闵梧桐安排看片会的事情。 “叮——” 刚走出电梯，本想照常和小李打招呼，却没想到撞上对方十分复杂的目光。 陆书语步子一停，心中暗道“好家伙”，她居然从对方目光里读出来一点怜悯、气愤，又无可奈何。 …… 好复杂。 这目光看得人头皮发麻，陆书语不由得笑了问：“怎么了这是？” 小李嘴唇几度开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没什么，陆PD您进去吧，闵总在的。” 这语气委屈又幽怨，陆书语默默倒吸一口冷气，退开几步：“好的。” 进了办公室，还没坐下，陆书语便问：“小李怎么回事？” 但闵梧桐比她还要茫然：“什么怎么回事？她咋了？” 陆书语：…… “当我没说。” 话落，她瞧见办公桌上突然出现的陌生物件。 以往这张桌上只有闵梧桐和母亲、姐姐一家三口的合照，这时突然多出来一个新摆台，很难不注意。 她不由得好奇：“怎么突然买了摆台？这是——” 透明的亚克力摆台，里面是动态的雨景，她光看着，便下意识想起一个词来。 “细雨霏霏？”她笑，“闵总什么时候这么文雅了？” 实在是和喜欢高饱和撞色风格的闵梧桐不太搭。 “咳，”闵梧桐摸了摸摆台，护犊子似的，“我转性了，不行吗？” 敲门声响，小李送进来青苹冰橙茶，但不再像以前那样活泼，反而沉默地送完就离开。 但如果没看错，似乎瞪了那雨景摆台一眼？ “这你总觉出不对劲了吧？”陆书语问。 “好像是有点，”闵梧桐摸摸下巴，“你得罪她了？” 陆书语：…… “算了，说正事。” 汇报完正片进度和临时的拍摄内容，她才说起看片会的事情。 “可以，”闵梧桐点头，“宋怡突然退出，多少是有影响的，看片会效果如果不错，是个消减影响的好机会。” 但是…… “陆PD就这么自信？”她笑。 如果这场看片会效果不错，当然是最好的结果，可但凡出点负面效果，影响就会扩大，得不偿失。 闻言，陆书语笑了笑。 节目播出在即，宋怡却突然退出所产生的影响不可能算小，所以这个节点肯定要有行动，不论效果是好是坏，都比按兵不动要强。 所以哪怕不自信，也必须支楞起来。 “当然，”她说，“我信自己，也信金金。” 她神色飞扬，从容有底气，让人只看着，就忍不住会选择信任她。 “很好。”闵梧桐笑：“不愧是陆PD。” 陆书语摆摆手，笑得谄媚：“都是闵总教得好～” “咳……”闵梧桐差点呛着，无奈说：“行，原来是等着我呢？” “那当然！”陆书语竖起大拇指，十分正经：“闵总可是我们的顶梁柱！定海神针！” “孙悟空来了都拔不走的那种！” 这话一出，闵梧桐忍不住大笑两声，她还是第一回听这种说法。 “孙悟空也拔不走的定海神针。”她回味一遍，随即点点头，看起来很满意：“不错，我喜欢。” 临走前，闵梧桐手机震动，只一眼便冷了眉眼，是发火的前兆。 陆书语心里微动，问：“是老师？” “嗯，”闵梧桐点头，有点不耐烦，“她丈夫。” “我本来和宋怡商量过了今晚见，她丈夫现在说改明天下午。” “没事，”陆书语心里涌起期待，“只要能见到就好。” 隔日下午三点，两人按约定到达宋怡家楼下。 这次再没有什么阻挠，陆书语很顺利地见到了人。 比起那日晕倒，此刻的宋怡面色好了不少，大概是午睡刚醒，整个人都带着点懒散。 可莫名地，陆书语却觉得陌生了很多。 她心下一沉，短短几日没见，宋怡看她的眼神，便开始疏离。 看来退出节目，已经铁了心。 “老师，”她笑着，“身体怎么样？” “放心吧，”宋怡躺靠在床上，双手下意识护在小腹处，“一切都好。” 陆书语眼睫颤动，忍不住撇开了眼。 “梧桐，明生，”宋怡突然说，“我想和小语单独说两句。” 曹明生有些不愿，但被闵梧桐逼着退出了房间，然后带上了门。 宋怡的故意，陆书语明白，于是也不拖拉，直接开口：“老师，你是真的打算退出了吗？” 面前人笑了笑，有些怅惘，却又充满了温柔和慈爱。 很陌生，看得陆书语心底发凉。 也是这时，她彻底感受到了宋怡要做母亲的真实感。 “小语。”宋怡开口。 在工作的时候，宋怡永远喊她陆PD或是书语，是为了让别人都听见、并记得她的名字。 只有私底下没有别人的时候，宋怡才会喊她小语。 陆书语有瞬间的恍惚，她已经不记得，上一回听宋怡这样喊她是什么时候了。 “我昨晚做了一个梦。”宋怡目光温柔，像回忆、甚至沉溺在那个美好的梦境。 “我梦到一个小姑娘，她有一双又圆又亮的眼睛。” “她就那样灿烂地笑着，满怀期待地看着我，中气十足地喊我妈妈。” “然后告诉我，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说着说着，宋怡竟落下泪来。 她没有擦，而是任泪水落下，笑容里俱是满足和幸福。 陆书语便也没有自作主张替她擦去。 只是一颗心彻底下沉，震惊又无奈地发现，原来人和人之间的距离，可以瞬间远至千里。 “十二年，一个轮回，”宋怡继续说，“我觉得我不能再失去她。” 话说到这里，已经没有任何转圜余地。 陆书语勉强笑了笑，沉默片刻才开口：“好，我知道了。” 她深吸一口气，又说：“是我有些冲动了，对不起，老师。”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和欲望，她不该将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别人。 “但是老师，”陆书语笑了笑，“我会等你回来的，你是我见过最优秀的制作人、最好的老师，这点永远不会变。” 宋怡没有回应，等她走到门口的时候，才又说：“小语，你非常有能力，我期待你走上巅峰的那天。” 离开宋怡家，陆书语拒绝了闵梧桐的接送：“闵总，你先回吧，我想自己走走。” 闵梧桐没劝她，只说：“路上小心，到家给我个消息。” 慢慢走路，坐地铁，等出站的时候太阳已经偏了西，天际泛上一点橘色。 街边绿意葱茏，几株海棠花开得正好；行人脚步匆匆，车如流水，都奔着自己的目的地。 驻足许久，陆书语长叹一声，收好心底的迷茫，现在不是思考人生的时候。 在心里盘算着接下来的工作内容，没想到在家楼下见到了意外的人。 “夏老师？”陆书语惊呼出声，“你怎么不联系我？” 她拿出手机，手机上并没有未读消息。 倏地，某个相似画面从脑海掠过—— 陆书语快步跑上前，紧紧把夏乐双盯住：“你又要跑？” 夏乐双被她这架势惊得一怔，随即很快反应过来，这“不请自来”的场景，很像九年前，两人的最后一面。 “不是。”她摇头，说得坚定。 陆书语后退半步，收起自己夸张的反应，从容转开话题：“那夏老师这是？录完采访了？” “对，”夏乐双点头，“录完采访，然后正好路过这里，就想来看看。” 她说得不假，为了方便，陆书语房子就租在樱桃大楼附近，也是这里，有地铁口可以乘坐去L市的地铁。 但陆书语不傻，也不信有人会在经过同事家附近，做出“顺路”来看看同事的举动。 就算是知道了她今天去见宋怡，想知道结果，那也不必一声不吭就来楼下罚站。 那么大个人，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所以，夏乐双，是在关心她的。 也因此，那晚被避如蛇蝎的好友请求，更令人生气了。 她面上笑容加深，笑得明媚又灿烂：“那夏老师大概是好奇宋PD的事情吧。” “以后金金确实就剩我一个PD了，夏老师可不要嫌弃呀。” “当然，嫌弃也没用。” 陆书语耸耸肩，阴阳怪气地，又有点耍无赖的意思。 “既然夏老师已经知道结果了，”她笑，“我就不留您了。” “书语……”夏乐双被她一通输出得有点呆滞，连名字都叫上了，“我只是担心你……” “夏老师，”陆书语笑意盈盈地打断她，“我们不是朋友。” “同事有同事的界限，还是不要越界比较好。” 她说完就走，只几秒就消失在楼道后，瞧不见人影了。 夏乐双呆站在原地，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是刚才陆书语尖锐的阴阳怪气…… 她抿了唇，可还是控制不住心底疯狂生长的欢喜，然后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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