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说你!”鲁林横眉倒竖,指着贾真的鼻子就骂,“这么大人了,脑子屎糊住了?!” “你也是看着许易水长大的婶儿了,这种事儿你也能干得出来?!” “我是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不要打歪主意!!!” “老鲁……”贾真原本黑红的脸此时都吓得煞白,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腿,一只手颤抖着伸向鲁林,“我冤枉啊!” “我,她是自愿的。” “是她主动勾——” “啪——!”引字还没说出来,就被鲁林对着脸扇了一巴掌。 “你看看人家的脸,看看人衣服,你再看看你。” “啊,你跟我说这叫自愿?” 鲁林一脚踹在地上的弯刀上:“自愿拿刀砍你是吧!” “你当我瞎子啊!” “我还没老眼昏花到那个地步呢!” 哎不对,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鲁林转过头看向苏七,不对,苏七现在的状态也不适合被人看见,于是鲁林又扭过头,还是解释了一下:“小七啊,不是说你哈。” “你放心,婶给你主持公道。” 一边说着,鲁林一边揪起地上的贾真,拿脚往外踹:“还不滚!” “啊——”贾真被拖起来,整个左脚都拧成了另一个形状,完全不听使唤,“我,我的脚——” “闭嘴吧你!嚷嚷什么!” 鲁林面色凶狠,一边拿脚往贾真身上踹,一边半推半扶:“就当长个教训吧你!” 门外的地坝里,张大娘子和张朝芳都在,见人出来,视线立马就看了过去。 纷纷落在了衣衫不整的贾真拖着的那条腿上。 这应该就是贾真刚才惨叫的由来。 “这,这是怎么搞的?” “你还问!”这事情不好办,鲁林一边叹气,一边瞪向张大娘子,压低了声音道:“你怎么也不知道进去拦着一点儿。” “差点儿就闹出人命了!” 天知道她一进草棚就看见许易水拿着斧头往贾真的脑袋上砍,有多吓人!!! “那——” “这可冤枉我了,”张大娘子的手拍在张朝芳手臂上,示意她闭嘴,而后看向鲁林,“我和家主刚跟易水在镇上买完菜苗回来,就刚到那儿。” 张大娘子伸手朝路边指了一下:“远远的就看见草棚门口放了个斧头。” “那斧头手把都快跟锄头一样长了,我们还在说看着不像是易水家的呢。” “结果唰得一下,易水就从车上跳了下来,往草棚里跑。” “我们这才听见,苏七在喊救命。” “我就赶紧让朝芳去喊您来了。”张大娘子三言两语解释了一下刚才的事情。 张朝芳在旁边点头。 其实她娘子还有一点没讲。 就是她看许易水那么着急,本来准备冲进草棚帮忙的,结果被张大娘子拉住了。 【“不能进去。”】 【“那斧头是贾真家的,苏七的声音加上贾真那个调性,里面肯定是出事了。”】 【“你去找鲁林过来,这事儿大,不好处,咱别搅和进别人家里的是非里。”】 这种事情,这种时候,只有鲁林进去才合适,就连张大娘子进去都不合适,更别说张朝芳这个食了扶桑叶阳叶的妻主了。 “嘶——痛,好痛,我的脚——” 贾真还在哀嚎:“我的脚好痛,我的脚——” 是真的疼痛,整个人被鲁林撑着出了草棚,鲁林一松手,她就要往下倒,缩在地上去抓自己的脚。 “行了行了,”鲁林紧皱着眉,摆了摆手,“正好你们在,帮忙搭把手。” 鲁林看向张家两口子:“得把老贾先送回家里去,再叫马拐子过来看看。” 马拐子是下河村专门治跌打正骨的赤脚大夫。 “至于许易水,先让她们冷静冷静吧。” “什么?”贾真叫屈,“我又没得手!” “我的腿可是她许易水亲自打的!” “我——” “啪——!”话没说完,边上的张大娘子扭手便在她脸上甩了一巴掌,那半张脸瞬间就肿了起来,竟是比鲁林下手还要重些。 打完,张大娘子什么话也没说,转头坐上了驴车。 …… 东拼西凑出来的床,外侧还横出一块儿明显颜色不一致的木板,竹篾的底子上,支撑起温度与厚度的是一层紧实的干稻草,然后才是席子和耐脏的深蓝色床单。 棉被也是深蓝色的。 苏拂苓身上是凌乱的浅灰色衣衫,贾真被轰出门的那一刻,就好像被抽掉了灵魂的木偶一般倒了下去,静静的躺在床上。 像是溺死在汪洋里的鱼。 醒目的,自厌自弃着。 原本嫩白的脸此时一片红肿,额角磕得青紫,乌黑的长发交错着乱作一团,就连嘴角都有丝丝血迹渗出。 一切的一切,无一不在说明她的遭遇。 灰白的眼半垂着,只有泪在无声流淌。 左腿微微弯曲,许易水半跪在了床上,低着眉眼,让人有些看不清她的神情。 “你……”干涩的喉咙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触觉,沙哑地咬出一个字节。 下一刻,便被撞散了开来。 苏拂苓扑进了许易水的怀里。 “怎么办?” 两只细白的胳膊紧紧地抱住许易水,抓扣着,像是溺水之人牢牢拽住浮木,身躯颤抖。 “许易水。” “你为什么不杀了她?” “我要怎么办呢?” “我怎么办?” “许易水,你还要我吗?” “你会嫌弃我吗?” 越是说话,苏拂苓抱得越紧,想要把许易水融进自己的骨血之中,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难以分开。 “你本来就不喜欢我的……” “是不是会更不喜欢我?” “怎么办呢许易水。” “救救我吧……许易水……” “许易水。” “许易水,你抱抱我好不好?” “不会。”许易水微微弯下身,将怀里的苏拂苓环住。 “没有。” “不是的。” “不——”原本只是近乎呢喃的声音,终于压抑不住地崩溃,苏拂苓大声地哭了出来,“脏了——!” “脏了,许易水!” “好脏啊——!” “啊啊啊啊啊!” “许易水……” “我好疼……” 一只手轻轻拍在背上,许易水的另一只手,捋过苏拂苓乱糟糟的头发,绕到耳侧,最后落在脸颊边。 带着薄茧的大拇指轻轻靠了靠,许易水擦掉了苏拂苓嘴角的血迹。” “很干净。” 苏拂苓。 试拂铁衣如雪色,只将千载苓为君。 你不知道。 你是梅枝雪,天上月。 永远流光相皎洁。 “干净……”苏拂苓喃喃着,抬起头。 灰白的眼望向身前的人: “许易水。” “你亲亲我,好不好?” 似乎终于抓住了那根救命稻草,终于明白了佐证,终于找到了解药。 “对!” 苏拂苓绝望的脸上焕发出了某种强烈的渴求。 “许易水。” “你亲亲我。” “你亲亲我好不好?” 苏拂苓仰着头往上,极力地想要用自己的脸去触碰许易水的脸。 整个人摇摇晃晃。 仿佛下一秒就会坍塌。 骨节分明的手掌,轻轻扶住了苏拂苓的腰。 另一只从后脑勺下滑,带着一种莫名静谧的力量。 被那股暖阳晒过的稻谷香包裹着,苏拂苓的情绪终于稍微缓和了几分。 只是固执地仰着头,灰白的眼睛里,仿佛全是祈求。 救救我吧,许易水。 那双眼睛在说话。 “呼……”有轻缓的气息喷撒出来,吹拂在嫩白皮肤的细绒之上。 温凉的柔软触感,轻轻落在了额间。 苏拂苓微微怔愣住,像是不确定一般。 许易水的手还在她的身后,一手托着她的腰,一手握着她的后颈。 紧接着,是鼻梁。 眼窝。 脸颊。 像是虔诚的信徒。 可是。 苏拂苓的眼里染上仓惶: “你为什么不亲我的——” 只是嘴字还没有说出口,唇上便被轻轻碰了一下。 蜻蜓点水,一触即分。 但苏拂苓感觉到了。 拥抱与亲吻。 是爱人不需要言说的另一种语言,在这个世界上拥有着最为神奇的力量。 苏拂苓彻底静了下来。 许易水闭了闭眼,又睁开。 再一次主动地将苏拂苓抱紧。 苏拂苓眨着眼,脸上的泪痕慢慢干涸。 爱人的怀抱,是独属于成年人的母亲的子宫。 它给人绝对的安全感,绝对的安心感。 重塑。 又重生。 “我,我想洗澡。” “好。”
第44章 她也才只是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年轻人。 “小七?” “许易水。” “老许!” 上午刚吃了早饭,许易水正在洗碗,季翠翠和蕊香两口子便过来了。 看她们的神情,过来的原因并不难猜。 但许易水还是问了一句:“怎么过来了?” 村里没有不透风的墙,昨天下午,张家用驴车把贾真送回家,鲁村长又去请了马拐子过来,老赖头砍柴把腿摔断了的消息便在村里不胫而走。 这是明面上的。 背地里的风言风语,是老赖头断腿和许家的那个瞎子新媳妇有关。 听阿娘王蔓红说起这事儿,蕊香和季翠翠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担心得不行。 蕊香当即就从屋里拿了鸡蛋,要来看苏七:“昨天下午人还好好的!” “我,我当时就应该陪着她一起等许易水回来才对!” 有许多事都是这样,不能回头看,不然就会发现,很多命运的捉弄本可以避免。 “不行,我得去看看她!” “你等等!” 王蔓红喊住了蕊香,又对季翠翠道:“缸里还有昨天下午你小姨送来的鱼,你抓两条,给许易水送过去。” “看看情况,安慰安慰,但话别说太明显了,知道吗?” 事儿怕是不小,别好心办了坏事,往别人伤口上撒盐巴。 “嗯嗯!”季翠翠显然也知道事情的严肃性,赶忙点了点头。 所以,当许易水问她的时候,季翠翠只是抬起右手晃了晃,脸上带着笑:“我小姨她们在河里下的网抓了鱼,给我们家送了好几条。” “吃不完了都,就想着也给你送两条过来,尝尝鲜。” “来来来,”季翠翠十分自来熟的张罗着,“快放缸里,不然待会儿死了。” “死了也正好,中午直接拿来煮了吃。”话虽然这样说,但许易水还是伸手接了,将鱼冲了冲,这才放进水缸里。 蕊香跟着季翠翠身后,一进门就看见了苏七尚未消肿的脸。 心里咯噔一跳。 转过头看向季翠翠,这才发现季翠翠也在看她。 心里咯噔两跳。 两人就这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使着眼色。 【蕊香:完了,这是真出事儿了吧?】 【季翠翠:好像,应该,大概,是吧。】 【蕊香:那怎么办?】 【季翠翠:不知道啊。】 【季翠翠: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蕊香:我也不知道啊。】 【季翠翠:你倒是说话啊,安慰安慰她。】 【蕊香:我吗?】 【蕊香:我怎么安慰啊?】 不管了! 蕊香脸上扬起笑,挽住苏七的胳膊:“好久不见了啊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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