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郑瑞乾双目圆睁,“安敢直呼圣上名讳!” “看来你们还是没有认清现在的形势。”颜如舜轻笑如风,“我们既已举旗造反,便是你们口中的逆贼,不唤他大名,难道还要对他三跪九叩,尊他为主么?” 郑瑞乾不是不感到害怕,却强撑着要维持天子使臣威仪,沉声道:“尔等这般态度,可是诚心接受招安?” “这话可没道理,要谈和却不敢亲自来,派个传话的,到底是谁没诚意?”其实尹若游早就料到谢钧肯定不敢与她们见面,有想过要不要易容假扮成使者模样混入皇宫,奈何凌岁寒只有一条手臂,无论怎么易容都必会暴露身份。因此尹若游略一思索,悄声和颜凌谢三人商量了一会儿,继而才又对着郑瑞乾笑道:“既然谢钧不肯亲自前来,你就劝*他让我们入宫吧。” 郑瑞乾脱口就道:“圣人做事自有主张,岂是我等能够左右的?” “你瞧,连让你递句话你都递不上,我们又凭什么相信你可以代表谢钧和我们谈判?”颜如舜微笑着身形一晃,衣袂翻飞间已闪至郑瑞乾一旁,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短刀,寒光森森抵在他颈间,“如果你真的什么都做不到,这般无用,那我们还有必要留你性命吗?” 明明郑瑞乾的身边还有那么多侍卫保护,可这一变故快得惊人,他们眼睁睁看着颜如舜如鬼魅般近身,却无一人来得及阻拦。郑瑞乾吓得面如土色,浑身战栗:“两、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你——你——” “我们不是反贼么?”颜如舜手腕轻转,短刀在指间翻了个漂亮的刀花,刀刃却始终不离郑瑞乾咽喉,“什么时候竟能与崇廷平起平坐称国了?” “我劝!我这就去劝!”那刀刃的寒意终于令郑瑞乾绷不住了,再不敢硬撑,颤声道,“只是圣意难测,若圣上执意不允——”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凌岁寒冷声截断,“我们自然会教你如何说话。” “别想着进宫后就能胡言乱语。”尹若游的唇角则依然带着笑意,“我这位朋友的轻功身法天下无双,神鬼莫测,刚刚你也见识过了。她自会一路‘护送’你们的。” “阿螣,你也不必在外人面前这般夸我,我可有些不好意思了。不过神鬼莫测虽不敢当,倒确实是会让你们难以预测的。”后一句话,颜如舜当然又是对着郑瑞乾等人在说,说完她手中短刀突然脱手飞出,“嗖”的一声削去了旁边另一名内侍的帽冠,吓得那人瘫软在地。待众人回神,颜如舜手中不知何时竟出现第二柄短刀,依然抵在郑瑞乾颈间,“你可想亲自试试?” “不、不敢!绝不敢!” 这之后,郑瑞乾只得依从她们的吩咐,将她们交代的话牢牢记住,随后下了丰山,一路赶往仁和宫。刚入宫门不久,他正走在面圣的路上,忽听头顶传来一声乌鸦啼叫,他猛然抬头,只见颜如舜的身影自檐角掠过,还冲他扬唇一笑,转瞬便如秋风般消失无踪。 郑瑞乾见状大吃一惊,他原想着禁宫戒备森严,任这女贼如何神出鬼没,也绝难避开仁和宫的守卫。却不想此人轻功竟已臻化境,连大内禁宫都能来去自如。 至此他彻底明白,颜如舜若要取他性命,当真易如反掌。于是他再不敢存有侥幸,见到谢钧后谨慎禀报道:“那四名反贼说了,除非面见圣上,否则绝不与朝廷商谈。” “哼!她们是以为朕不知道她们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吗?既如此,那也不必再谈了!朕又不是剿灭不了她们!”谢钧拍案而起,语气十分凌厉,实则心中仍存顾忌,并不愿真的再与延界镇起义军硬碰硬。 “陛下,臣倒还有一计,不如且放她们入宫,我们提前派出精兵在宫中设下埋伏,只要她们敢来——” “不可!仁和宫乃皇家禁地,岂容这些逆贼随意进出?”其实谢钧心中最怕的还是重蹈覆辙,再被这些江湖人挟持,因此不待郑瑞乾说完就厉声打断。 郑瑞乾继续按照尹若游等人的吩咐,缓声劝道:“陛下明鉴,仁和宫占地广阔,陛下居于何处,她们断然无从知晓。况且……臣听闻上次洛阳围剿时,这几名反贼武功虽高强,却也并非所向披靡,最终仍是且战且退。只是因在宫外街巷交战,地势开阔,才让她们侥幸逃脱。可见她们纵有通天本事,也难敌千军万马。若将她们引入宫中,这便是‘请君入瓮’之计,届时重重围困,定教她们插翅难逃。陛下只需要在安全之处静候,待臣等擒获逆贼,再请陛下发落。” 这话倒是令谢钧越听越心动,如果真的能生擒这四人,便可将她们作为人质与延界镇谈判。那些江湖人不是一向自诩侠义吗?总不会置同伴性命于不顾吧? 于是当天夜里,谢钧遂调遣精兵,于宫中各处设下埋伏。次日清晨,郑瑞乾奉命传旨,召颜尹凌谢四人入宫。 然而宫门开启时,只见凌岁寒、谢缘觉与尹若游三人并肩行来,竟独独缺了颜如舜的踪影。宫内的侍卫对此倒并不在意,总之反贼来几个就拿几个,横竖她们逃不出这天罗地网。等到她们三人行至宫中一处开阔场地,不知是谁一声令下,忽闻四周高楼弓弦齐响,箭矢如蝗,倾泻而下! 她们三人似早有预料一般,提前扬出各自兵刃。尤其是凌岁寒左手长刀出鞘的刹那儿,凛冽刀气如朔风卷雪,在空中划出数十道银亮弧光,箭雨碰着刀芒,竟似撞上无形冰壁,纷纷折断坠落。她刀势未收,反手又是一记横斩,三丈外的石砖地上骤然裂开一道霜痕,逼得伏兵连连后退。 谢钧深知她们武功高强,昨晚就打定主意以人数取胜,是以凌岁寒才逼退了这方禁军,另一边更多埋伏的甲士又如黑潮般压了上来,刀枪如林,杀声震天。 谢缘觉的银针与尹若游的九节鞭亦随之而动,银针带着麻痹药性,专取甲胄缝隙;九节鞭则直扫下盘,将冲阵的禁军绊得人仰马翻。二人招式虽异,却在凌岁寒的那一片凛冽刀光的间隙之中配合得默契。 其实谢缘觉本来也一样可以施展那天下第一的阿鼻刀法,但她当初就仅仅是学个皮毛而已,实际上她对于这种霸道武学的兴趣不大,自从到达目的之后便不再深入修习,反倒不如她淬了药的银针更见效果。那些中针的官兵还未觉痛,便已四肢发麻,如烂泥般瘫倒在地。 而此前谢缘觉在长生谷练功治病期间,凌岁寒除了关心照料她之外,其余空闲时间都用来了苦练阿鼻刀法,如今功力更胜从前。只见那柄长刀所向之处,刀风裹挟着刺骨寒意,将冲上前的甲士连人带甲冻得动作迟滞。她每一步踏出,刀锋便掀起新的雪浪,明明还不到寒冬季节,宫墙内却已自成一方冰天雪地,偏那些中招的官兵伤口如烈火灼烧,恍若置身十八层地狱。 三人背靠背而立,虽难敌千军万马,但支撑一时半刻倒也不成问题。 另一边,谢钧正在偏殿等候捷报,且为防意外,此处亦有百余名侍卫在殿内外层层设防。众侍卫屏息凝神,忽见一道身影如飞鸟掠过,自殿门左侧缝隙倏忽而入,快得令人看不清来路。众人大惊失色,纷纷拔刀出鞘,可兵刃尚未举起,却见那人影已闪至右侧,双手一翻,几柄飞刀同时从她袖中向左右激射而出,数名侍卫的兵器应声落地,她则已在电光石火间掠至谢钧身侧,一柄短刀稳稳抵住谢钧的咽喉。 谢钧惊得魂飞魄散,半晌才回过神来,后悔不该引狼入室,允她们四人入宫。然而转念一想,以颜如舜这般神鬼莫测的轻功身法,无论他准不准她进宫,似乎都不可能拦得住她? 思及此,谢钧只觉通体生寒,强自镇定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若敢伤我分毫,大崇将士必追杀你至天涯海角!你……你……” 颜如舜闻言无所谓地笑了笑:“我不对你出手,你就不杀我们了?宫中的伏兵难道是摆设?是你先背信弃义,我才被逼无奈挟持于你。就像延界镇的百姓,江湖武林里的同道,都是被逼无奈,才不得不反。”她手上短刀微微用力:“所以现在,该让你再次尝尝被逼的滋味了。若想要活命,就跟我走。” 那边凌岁寒等人仍在激战之中。因凌岁寒的菩提心法尚未能如谢缘觉一般修至第九层境界,每次她施展阿鼻刀法时,刀气反噬的疼痛依然如影随形。但这样的痛楚对她来说已是习以为常,这就反倒成了她的一种优势,即使她的身上又多添了几道新伤,换作旁人早就支撑不住,于她不过是眉头一皱的小事。她咬牙挥刀,刀势丝毫不减,在敌阵中杀出一条血路的同时,还要注意护住谢缘觉与尹若游周全。 然而随着鲜血的不断流失,再坚韧的意志也抵不住身体的衰弱。就在她动作渐显迟滞之时,忽听一声清喝响彻全场:“谁敢再动,你们的新皇便要血溅当场!” 众人闻声一怔,纷纷停手望去,只见颜如舜挟着谢钧立于高阶之上,寒刃竟紧贴天子颈项。 “住手!”为保性命,谢钧脸色煞白,也急忙喝令,“都放下兵器!” 官兵们面面相觑,表面上迟疑着收起兵刃,然则其中不少人都暗自松了口气——凌岁寒的刀法如暴雪狂卷,虽未取人性命,但中刀者无不痛彻骨髓,倒地哀嚎。纵使她自己也伤痕累累,可只要那柄染血的刀还在挥动,便无人愿试其锋,此刻能够停战,倒是合了这些官兵心意。 这正是颜如舜明明可以独自挟持谢钧,凌岁寒等人却偏要入宫与崇军正面交锋的缘故。 上次昙华四奇在洛阳突围后,谢钧担忧谢慎责罚,为推脱责任,谎称有大批江湖人士接应了她们,才使得她们逃脱。这次凌岁寒刻意在众目睽睽之下展露绝世武功,就是要让更多的崇军官兵亲身体会江湖高手的可怕。经此一役,今后谢钧再想暗中调兵对付群豪,这些心有余悸的将士也必会畏首畏尾,阳奉阴违了。 谢钧眼珠微转,小心翼翼地侧目瞥向身后的颜如舜:“我、我已令他们全部停手……可以放我了吧?” 凌岁寒收刀而立,此时才觉伤口火辣辣地疼。她神色却丝毫不变,眼中寒芒更甚:“想得倒是轻巧,你是不是忘了我们为何要回长安来见你?” 谢钧顿时冷汗涔涔,连忙道:“好,好!只要你们愿意归顺朝廷,过往罪责一概不究,封赏爵位都好商量。” “谁稀罕你的封赏?”凌岁寒冷笑一声,“你只需要答应我们两个条件。其一,所有参与延界镇起义的百姓与江湖群豪,今后无论去往何处,朝廷都绝不可以秋后算账。” 谢钧沉吟一阵,缓缓点头道:“朕本就是要与你们和谈的,这个条件我可以答应你们。只是……这之后你们当真能保证你们安分守己,不再生乱?”
福书网:www.fushutxt.cc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297 首页 上一页 294 295 296 29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