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么看,赶紧回去睡!” 终究还是脚步匆匆进了荆悬云那处,“哐当”一下将门窗关了个严实成功拦截云娘看热闹的窥探视线。 这下云娘是想看看不到了,小小四方之地将一妖一仙困住,但凡葵玉清一抬头就能对上荆悬云“含情脉脉”的视线。 弄的葵玉清浑身上下都不甚自在。 她没忘自己从荆山离开之前都做了什么荒唐事,也没忘灵船之上的那些决绝话。 关键是谁能想到狠话都放那么多了,荆悬云还能偷偷跟在后面? “咳,那个......” 葵玉清刻意避开那热切视线,战术性清了清嗓子。 “方才还是要多谢你,要不是你及时出现,恐怕真要被元山得逞了。” 关于这点葵玉清绝对是真心实意,毕竟她怕疼又爱漂亮,自然不愿意身上有什么残缺疤痕。刚才要不是荆悬云及时出现,恐怕她真的要被活生生抓下一块儿肉来。 只要想想当时血肉淋漓的模样,葵玉清就忍不住倒抽了口冷气,有些牙酸。 “怪我没能及时出现,你受惊了。” 人就在眼前触手可及,荆悬云想靠近却又不敢靠近。 至于为什么没能及时出现,二人像是心有灵犀,同时回避了这个不该在此时出现的话题。 于是一时便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葵玉清垂眸心有所思玩着自己的指甲,而后像是漫不经心的问道:“你一直跟着我?” 声色淡淡,像是并不太在意。 “不!我只是......”闻言荆悬云的第一反应是摇否认,只是一息之后又逃避似的低垂下了头,恹恹道了一句“对不住。” “为什么?” 在不告而别离开荆山后,在灵船上恶语相加后,为什么还要一直跟在我后面? 葵玉清撩起眼皮目光灼灼的盯着,早就已经将对面之人看的更加透彻。这个问题的答案,她知道。 只是不知荆悬云有没有意识到。 “世间万物凶险,我不放心......阿葵你不要生气,我这便离开。” 荆悬云失落的要往外走,只是擦肩而过时却被人一把攥住了手腕。 “荆悬云,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 红唇微微勾起,上扬的角度不甚明显,却能勾的一池静水平白起了涟漪。 荆悬云一时便迷瞪了神智,只会将视线落在一处不曾动弹。 “你心悦我,心悦一个妖狐,心悦一个女子......” 葵玉清对上荆悬云略略有些怔然的视线,不等人回答便十分坦然撕开了二人之间朦胧模糊的遮羞布。 身为一个仙族,心悦妖族不对,心悦女子更是笑谈。 可葵玉清偏偏又这般坦坦荡荡。 “心悦?” 荆悬云似是懵懂,似是想再从对面之人那里得到一遍确认。 “我可不是什么好妖怪,更不是荆山上的无知白狐。我是魅狐葵玉清,平日除了喜欢杀人就是喜欢利用人心,现在又筹谋着去杀一个仙族人,你听了这些确定还要跟在我身后吗?” 有时,真诚便是最好的攻心计。 葵玉清看着身旁安安静静的荆悬云,看不到她隐在朦胧暗色中的半张脸,也看不清她此时此刻究竟在想什么。 或许需要些时间。 抓着手腕的手寸寸撤下力度,正当要完全松开的时候却猛然被紧紧反握,于是葵玉清便再度撞进了那双总是格外平静的双目中,听着荆悬云淡淡给了她回应。 “我会杀人,师尊教给我的便是杀人。” “我心悦妖狐,心悦阿葵,也心悦......葵玉清。” “......” 一连强调了三遍“心悦”,像是生怕葵玉清听不清楚一般。荆悬云格外真诚,真诚的让葵玉清竟然有些心中生惧,就连落在身上的平静视线也好似火灼一般。 “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荆悬云点点头,“知道。” “那我可就当真了啊。” ...... 次日,天光大亮。 葵玉清与荆悬云前后从房中出来,二人紧紧贴着挤了一夜的小木板,挤的葵玉清腰酸背痛一出来就开始伸胳膊动腿儿。 本意只是想着活动活动筋骨,只是不经意间对上隔壁云娘戏谑的打量视线,弄的葵玉清瞬间就想歪了心思。 “昨夜是我思虑不周。” 偏偏这时候荆悬云贴心上前来帮葵玉清松松筋骨,昨日还冷淡的冰美人今日就成了温柔小意,看的一旁的云娘嚯嚯磨着后槽牙。 这样的美人怎么就没给她安排上一个? “早啊玉清,早啊女君。” “早。” 荆悬云重新得了葵玉清的准许留在身边,整个人都从昨日的阴郁中挣脱了出来,又恢复了往日二人相处的模样。 既然同阿葵在一起,那势必不可冷落了阿葵的朋友们。荆悬云自认为和善的向云娘打过招呼,便又全心全意的黏在了葵玉清身边。 看着葵玉清前葵玉清后的两张面孔,趁机上线搭话的云娘这才发现原来不是冰美人变了,而是冰美人在葵玉清面前不太一样。 云娘:“......” 罢了罢了。 “吱呀”一声儿,又是符离那间的门开了缝儿,露出他那张一夜没睡的脸来。似乎因为这份憔悴,脸上的清澈的愚蠢似乎也消退了不少。 “女君,狐狸......” 符离面带愧色的对着葵玉清,一时无言。 是他执意将元山叔救出来,只是却没想到元山叔竟然会半夜去偷袭狐狸,而昨夜狐狸还不得不因着自己将人放过。 他知道葵玉清因为自己受了些委屈,只是元山叔是他幼时的族中长辈,就算是再来一次符离也依旧会选择去救人。 不过会好好的看着元山叔,不让他再有什么其它心思。 只是此刻对葵玉清的愧疚是实打实。 “不必自责,毕竟你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 符离的心思就差直接写在脸上,在场几人中恐怕只有荆悬云不愿意去读。果然这边窥欲亲发刚落了话,就见符离抬起的双目之中满是感激。 “多谢你,狐狸......” “先不必言谢,我能进去同他谈一谈吗?” 葵玉清说的这个“他”,自然指的是房中旧伤难愈又添新伤的元山。 “这......” “你不必担心,我昨夜既然没有杀他,今日也不会。” 见符离有些犹豫迟疑,葵玉清表示自己只是想进去问几句话。 “那好,狐狸你进去吧。” 得了符离松口,葵玉清也不磨叽,当即拉着荆悬云一同上前。她背对着,未曾瞧见荆悬云眼中的惊喜。 房门“吱呀”一声合上,榻上的元山见到进来的两人后立即警惕开来,皮毛倒竖。 葵玉清只是看也不看他,似乎是将其忽略了个彻底。 “你帮我布置一个结界。” 对于支使荆悬云这件事上,葵玉清可谓是驾轻就熟。她与元山之间的谈话暂时不能让旁人知晓,只好用结界圈地。 “哦对了,你留在结界里面就行。” 踌躇几息,葵玉清才提及了对荆悬云的安排。亲眼见到结界已然成形,她瞥了一眼身侧忠诚守卫者似的白衣女君,没再犹豫。 “小石头,出来帮忙。” “哎呀坏女人,你可算是.......哎呦!” 霎时间一个白白嫩嫩的小萝卜头凭空出现在结界之内,他扬着脑袋摇晃的得瑟个不停,只是在瞧见另一个人之后瞬间就一屁股结结实实墩到了地上。 “坏坏坏坏......” “坏什么坏?我不是已经跟你说了别再这样叫我。” 小石头摸着被猛弹了一记的小脑袋瓜,另一只手指着荆悬云结巴个不停。 没办法,在幻境初见时荆悬云给小石头的阴影太大,直到现在瞧见也是心惊胆战,更何况葵玉清平日常常用荆悬云来吓唬小孩儿,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你要再不听话,我就让荆悬云提剑剁了你”。 看着小石头这吓成鹌鹑蛋模样,葵玉清仿佛终于想起了自己做过的孽,含糊的笑笑准备将这件事儿给揭过。 “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不用再躲着了。” 一手把小石头给提了起来背过荆悬云,葵玉清立刻就换上了深山老妖婆的恐吓手段。“要是说漏嘴,回头我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知......知道了!” 可怜小石头还没从刚刚对荆悬云的惊吓之中缓过神来,就被葵玉清揪住又连加恐吓了一番,最后还要被推到模样甚是凄惨的元山面前当苦力。 “少说话多做事,赶紧把他给我弄幻境里去。哦,他舌头坏了你弄个全乎的。” 这才是葵玉清把小石头给叫出来的主要原因。 她又听不懂什么白狼一族的密语,只好靠着幻境修一修元山喽。 “哼,就知道你找我没什么好事。” 不甚服气的童声落下,葵玉清眼前的场景也瞬间天翻地覆。 再睁眼的时候,葵玉清能察觉到自己的腰身好被人箍住,只是那人气息太过熟悉才没让她生出退意。 被幻境拖进来的那一刻,荆悬云就紧紧将她护在了怀中。 “没事,在我掌控之中。” 葵玉清拍拍荆悬云的肩膀示意她不必紧张。 “这......这是怎么回事?” 元山不可置信的呢喃声响起,视线所及之处雪雾茫茫,而他自己则被锁链钉在石壁之上身上的伤口一丝也无,昨夜断掉的一臂竟也奇迹般地长了出来。 “我问你,昨夜你夜半偷袭究竟是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确认没什么危险后荆悬云这才坦然松开手,安安静静退到葵玉清身后。可无论这人如何沉默不语,元山也不会忽略掉这斩了自己一臂的杀神。 太强了...... “我问你话,你老是看她做甚?” 眼见元山眼珠子似乎都快黏到了荆悬云身上,葵玉清不甚高兴,手上登时多了一条鞭子狠狠抽过去。 这是她让小石头刻意设下的幻境,当然一切都能由着葵玉清的心意来。 幻境中的疼痛很真实,果然下一刻便听见元山憋在嗓子眼儿里的一声闷哼。 昨夜突变匆匆,全部心神被其他要事分去,直到今天葵玉清才腾出手来收拾他,当时元山眼底的贪婪被葵玉清瞧了个一干二净。 “你不知道?哈哈哈哈......” 元山刚挨了一鞭子,可他看着葵玉清对自己满眼的审视,看着那张恍如故人般神似的美面,在这任人鱼肉的时刻竟然突兀笑出声来。 疯癫又张狂。 “知道什么?我劝你还是把那些小心思尽数找来,说不好我还能发善心放你一马。” 对着元山这好似骤然疯魔的模样,葵玉清皱了皱眉极为不爽。她不喜欢这样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好似自己是个跳梁小丑被*人打探窥视。 更重要的是她觉得元山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像是在看她,又像是在透过她这张脸看着别的什么人。 这种怪异的感觉从前日初见的时候便有。 话音刚落,葵玉清察觉自己的肩膀似乎被人轻拍了一下。 “怎么了?” 尚未问出什么就被元山糊弄了一遭,葵玉清心情算不上好,等到被荆悬云轻拍了肩膀后登时更差。 葵玉清今日既然敢带着荆悬云前来审人,就没打算在她面前继续装下去。 昨夜剖白固然让葵玉清心软一刹,可有些事情不只是嘴上说说,今日刻意将人带在身边,就是想让荆悬云看清楚属于葵玉清的心狠手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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