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星辰隐匿,四周唯有流光照影发出的灵光忽明忽暗。 冲天的杀意被抛在身后,风声烈烈从耳畔穿过,二人身形相贴御剑而行,葵玉清抓着荆悬云的手早已经一片濡湿。 原以为是紧张生出的手心汗渍,可随着周身血腥味儿愈发浓郁,葵玉清再也不能自欺欺人。 那是血,荆悬云的血,为了护着她而流出的血。 这人真是再傻不过了,半点儿没看出来自己的逢场作戏。葵玉清心想,就算是荆悬云知道了自己的心思,恐怕还是会傻不愣登的要站在她身前。 估计是又要说什么“喜欢阿葵”“心悦阿葵”一类的傻话。 “荆悬云,你......你怎么样?” 这关心很快被风吹散,葵玉清没得得到回应,她甚至以为是荆悬云在后悔。 方才在徽山宫被团团围住,葵玉清又给了荆悬云一次离开的机会。 只要把她交出去,荆悬云就还是那个光风霁月的荆山女君。可惜她话音未落地,荆悬云就已经带着她突出重围...... 抓着荆悬云衣襟的右手被反握,葵玉清这才松了口气。 只不过这口气终究没能松到底,脚下的照影突然开始轻晃,葵玉清的一颗心瞬间又提了起来。 怎么了这是? 葵玉清很快得到了答案。 照影突然停止前行,二人脚下一时没了支撑,猝不及防从半空中跌落。 从徽山宫大战众人到一路御剑疾行,对体力和灵力都是巨大的挑战。 荆悬云终于坚持不住了。 幸好从方才开始御剑的速度已经慢了许多,照影一直沿着低空而行,她们没有下坠太久便落到实处。 只是落下的地方算不上太好,是个不算太陡的山坡,葵玉清被人紧紧箍在怀中,“咕噜噜”狼狈滚上好几圈。 最终二人交叠停了下来。 压抑的闷哼在耳边响起,葵玉清连忙去查探荆悬云的情况。 “荆悬云?醒醒!你这是怎么了?” 葵玉清忍着从骨缝中往外冒的酸疼,在月色之下托起荆悬云的脸。 她双眸紧闭,那张脸还是往常的清隽模样,只是苍白的厉害,双唇毫无血色,像是体内的血都流尽了。 荆悬云几乎已经成了血人,能带着葵玉清甩开徽山宫弟子又御剑那么久实属强撑。 被追杀的恐慌促使葵玉心脏怦怦直跳,手脚发虚,用尽全力也只是轻柔的拍了拍荆悬云的脸。 “荆悬云?快醒醒!” 呼唤一声比一声急促,葵玉清甚至害怕荆悬云是不是要死了。 她终于要被自己害死了...... 一连喊了好几声,荆悬云都没有任何反应。葵玉清怕极了,手脚冰凉。 她哆嗦着手,探到荆悬云温热的鼻息才稍稍安心。 幸好还喘着气儿! 方才滚下山坡时荆悬云应当还有意识,否则不会将她困在怀里箍的那么紧。现在这人已经昏了过去,胳膊和半边身子还压在葵玉清身上。 现在换成葵玉清两条胳膊托抱着昏迷过去的荆悬云。 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葵玉清想要扶着她坐起来,却没想到这人比她想象中要轻的多,葵玉清使得力气太大,天旋地转过后反而成了她压在荆悬云身上。 “抱歉抱歉......” 葵玉清急忙从伤患身上起来,粗喘着气环顾一圈儿,入眼皆是山石与密林,死寂环绕周身。 “看来是掉到哪处深山里来了。”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山风掠过吹得葵玉清猛然哆嗦,同时也带来了不远处的微弱回响。 顺着这异样的动静儿看过去,葵玉清瞬间双眼发亮。 有山洞! “幸好早早就把徽山宫弟子都给甩远了,只凭我可打不过他们。” 葵玉清拍了拍荆悬云的胳膊,可惜并不能得到什么回应。 “总归都是为了我,也不能把你丢在这里不管......我可真是只知恩图报的狐狸。” 照影和流光是荆悬云的本命灵剑,荆悬云现在半死不活的躺着,两把灵剑也失了灵光,一左一右的散落在荆悬云手边。 葵玉清往常嚣张,其实她还挺怕黑的。可现下情况紧急,她根本顾不上其它,抓起地上的两把剑就往山洞的入口处去。 徽山宫的弟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追上来,得找个藏身之地才行。 她得先去探探山洞中情况如何,确认没什么危险了再把荆悬云给挪过去。万一山洞中有什么毒蛇猛兽,她俩岂不是就成了送上门的食物。 树影婆娑,四周静的只有葵玉清的脚步和粗喘。山洞口很隐蔽,被层层叠叠的藤蔓遮掩。她扒着藤蔓往里望,里头黑黢黢的,暂时没察觉到什么危险的气息。 葵玉清这才松了口气。 手中的照影成了趁手的工具,葵玉清将天然屏障似的藤蔓砍出个出路,大约能容两人通行。 从识海中掏出颗拳头般大小的珠子,发着亮,山洞中总归不再是伸手不见五指。 这珠子是原先荆悬云买给她,原本只是瞧着漂亮,没想到竟在这时候有了大用处。 确认此处没有什么危险,葵玉清复又返回到山洞之外,踉跄着将荆悬云给背了进来。 只是到了把荆悬云放下的时候,葵玉清才犯了难。 山洞是天然山洞,不知多少年没有活物涉足,处处都脏的很,能坐人的石块儿上布满厚厚青苔。 现在不是犯矫情毛病的时候,方才孤身进来时葵玉清面色不变,现在却看哪里觉得哪里不合适。 荆悬云现在还伤着,怎能随意乱躺? 背上的重量一直都在,越站越腿软,葵玉清只能从储物袋中掏出一大堆华丽的衣裙往地上铺,各色都有不过还是以大红居多,一眼看过去就知道属于谁。 总归荆悬云是从来不穿这种。 “这可都是我打心眼儿里喜欢的......虽然是你掏的灵石吧,但送给了我就是我的!现在拿出来多少,以后你都得双倍......不!三倍给我买回来才行!” 铺了一层又一层,葵玉清总觉得太薄会被石头硌到。 嘟嘟囔囔,她手上不停,没一会儿一个快要到葵玉清小腿肚的“布床”就成了型。 好了! 葵玉清一拍手大功告成,这才把先前放在一旁的荆悬云扶了过去。 怕有徽山宫的弟子追上来,葵玉清在山洞口设上了好几个障眼法,终于放心的挨着荆悬云躺下来。 “呼......累死我了!” 刚歇了没两口气,葵玉清又想到荆悬云身上的伤。 更重要的是,她没有任何伤药。 不能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人流血,葵玉清只好用上了她们妖族的老法子,把自己的唾沫吐了荆悬云一身,最后毫无疑问落了个口干舌燥。 “我这辈子,还没流过那么多口水......” 葵玉清舌根酸软,吐字更是不甚清晰,好在荆悬云身上的各处伤口都已经止住了血。 仰面朝天累的哼哧哼哧直喘气,歇了许久,葵玉清这才有了心思细细打量山洞内部。 山洞内里不算大,中间汪着一池青潭,四周全是石块儿。还有一张她亲手铺出来的大床。 有荆悬云,有她,还有...... 视线被一把素剑吸引,葵玉清鬼使神差的用手握住。 “流光......” 葵玉清想到很多年前,那是她还是个水灵灵的鲜嫩小狐狸,没有后来那种张狂的性子。 她在街上被其它几只恶霸狐狸欺负,具体是为的什么已经忘了,总归那几只恶霸狐狸没能得逞,被横空出场的冷面小仙君打的捂着尾巴四下窜逃。 小仙君的剑,名唤流光。 可荆悬云却说,流光剑是她年少佩剑......明晃晃的答案在心中呼之欲出,葵玉清却不敢乱想,只盼着能亲耳听到荆悬云的回答。 可惜荆悬云如今昏迷不醒......葵玉清只能等着。 荆悬云的面色依旧苍白,但总归呼吸是平稳了。 翻了个身,葵玉清将头枕在胳膊上,毫不掩饰的打量身旁的另一个人,试图能从中找到多年前的记忆。可近来与荆悬云太过亲密无间,葵玉清根本没有办法判断,她看到的荆悬云是近日的印象,还是久远的记忆。 “快醒来吧,醒来后我才要找你算算账......” 一寸寸抚摸着流光的剑身,葵玉清也逐渐合上了眼皮。 ...... 徽山宫 仙狐峰大闹一场,剑南雪冷眼看着荆悬云带着那狐妖逃出,他容许一众弟子追出,却始终未曾亲自出手。 “宗主,大师兄他......应当如何安置?” 有弟子上前问询如何安置公孙瑾,剑南雪尚未开口,就见一旁的婴宁上前请命:“此事因我而起,小瑾也是为了我才......” 似是不忍直言,婴宁伤心偏过头,等调整好情绪才又转了过来:“可否将小瑾先停棺在仙狐峰,也好让我多为他诵经祈福。至于那只狐妖,抓回之后我定要让她以命抵命!” 婴宁双目通红。 剑南雪沉默许久,问道:“婴宁长老,那狐妖说的换脸是怎么回事?” “小妖鬼迷心窍,铤而走险要夺我面貌,其它我却是不清楚了。” “旁门左道!” 剑南雪闻言怒极甩袖。 “那小瑾......” “首席大弟子要棺入后山墓林,停棺在仙狐峰不成规矩。” 婴宁还要再说什么,剑南雪已经大步流星离开。在他身后,婴宁目光沉沉。
第102章 山洞照料 102追杀 次日,阴雨蒙蒙。 := 葵玉清睁眼就对上一张苍白的脸,依旧是双眸紧闭。 荆悬云还是没有醒。 她叹口气,她听着山洞外的滴答雨声,心中莫名有些烦躁。 正常情况下,止住血又过了一夜,人总该是醒了。 按照葵玉清的预想,今日一早她应该是在荆悬云的目光中醒来,可能荆悬云依旧很虚弱,但总归能陪着自己说说话,好好打算一下怎么揭穿婴宁的奸计。 就算让荆悬云能坐在床上看,葵玉清出力去外头探查也行。 可惜总不会事事如葵玉清的意,荆悬云依旧昏迷。 难道是要补充些灵气才行? 葵玉清不懂医也不会医,手指搭在荆悬云的腕上摸不出个三四五六,毫无头绪。 那个瑶仙是选的药修吧?早知道自己也跟着学点儿了。 若她早先能看些医术涉猎广泛,现在也不至于对着个荆悬云束手无策;若她能在修为上多下功夫精进,也不至于在面对徽山宫众弟子围攻时只能躲在人身后,若是...... 葵玉清从前不是只会怨天尤人的狐狸,她得天独厚享受追捧,每日需要做的只是考虑明日穿什么,后日吃什么。 可天道就是那么猝不及防,偏偏要她卷入漩涡。葵玉清心气儿高没就算再不愿意承认,她心中也明白荆悬云如今这般是被自己拖累。 往日总是上扬的眉眼低低垂着,彰显出主人的心绪低沉。 仇是要报的,受伤的荆悬云也是要照顾的。 葵玉清认命般的从“大床”上坐起来,交代昏迷不醒的荆悬云:“你好好在这里呆着,我去给你找点儿东西补充灵力。” “照影我拿去防身,流光给你留在手边了啊,要是有什么危险你一定要及时醒过来!” 将流光剑柄塞进荆悬云无力的右手后,葵玉清拿着照影三步一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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