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屏着呼吸,等那边说话。
梅兰的声音有些遥远:“不是她,认错了。”
宁稚失望透了,眉眼都耷拉下来。
沈宜之也闭了闭眼,才开口:“你在哪里?我们过去找你。”
“不用。”梅兰还算平静,“你们回去吧。”
沈宜之问:“那你……”
宁稚没有出声,眼巴巴地看着。
“我打个车就行。”梅兰说道,大概是想起她们两个还在挂心,她停顿了片刻,说,“没事,也不是第一次认错了。”
外面的雪越来越大了,大得像是要把人埋葬,宁稚顷刻间感到无比难过。她忍不住想,这么多年有多少次像今天一样的认错,又有多少次空喜一场的失望。
“会找到的。”她笃定地说。
这一乍然出声,让梅兰怔了怔,她不由笑了一下。这还是那么多年来,第一次有人跟她说,会找到的。
她从这句话里咂摸出一些安心,好像看到十来岁的自己,莽撞热烈,不撞南墙不回头。但很快眼前飞飞扬扬的大雪将她拽回冰冷的现实,心底无边无际的想念翻涌了上来。
她低下头,孤身在人群里,轻声道:“我知道,我知道。”
她重复着这三个字,如同重复过去十几年看不到希望的每一日,徒劳地守在原地。
沈宜之拜托的人效率很高,没多久就查到了业主,还得到了让她们查看监控的准许。只是已经不需要了。
她的语气一贯温和,向人家道谢,承了这个人情。
宁稚在边上魂不守舍,沈宜之跟人家说话的时候,一直看自己那侧车窗,不知是看窗外,还是看映在车窗上的宁稚的侧脸。
到了家,家里灯亮着,助理已经把食材送来了。
本来应该是个高兴的夜晚,宁稚在电影上的第一份答卷交出了优异的成绩,更重要的是,她们终于回到了家里,不必再在各个酒店辗转,再没有比一起做饭更温馨的事了。
但现在,两个人都很沉默。
宁稚换了鞋,脱了外套,就不知道干什么了,站在门边,觉得心里空荡荡的难受。
沈宜之经过她,径自往里走,去了厨房。
宁稚见了,连忙跟上,亦步亦趋地守着她,紧张的样子,像是生怕她突然不见了。
沈宜之穿上围裙,清洗食材,装盘,宁稚也不闲着,也跟着洗洗切切,只是她不知道切丝还是切块,频频帮倒忙。沈宜之也不说,切错了就切错了,能补救的补救一下,不能的就这么下锅。
过了好一会儿,宁稚才发现偌大的厨房,怎么这么安静。
她不由唏嘘,当然安静啊,她都这么难过,沈宜之跟梅兰那么要好,肯定更难过,难过的人哪有心思说话呢。
可是沉浸在悲伤里可不好,她踟蹰片刻,打破沉默:“你早就知道吗?”
沈宜之说:“嗯。”
宁稚觉得,这个话有点难接,她想了想,问:“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沈宜之的动作一顿,转头看她:“你是在责怪我吗?”
她的语气是没收好尖锐的质问,宁稚被刺得愣住,呆呆地看她,清澈的眼眸里是受了惊的慌张。
“没有。”她忙道。
沈宜之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懊悔自己不该这样控制不好脾气,她看着宁稚干净惊慌的眼眸,更是懊恼,声音也变得干涩:“对不起,我不该……”
“没关系。”宁稚很快就说,一点也不介意。
但她不再贸然开口了,动作也变得轻手轻脚,不想再惹沈宜之不高兴。
心情不好的人是特别容易生气的,她乖一点就好了。
准备好食材,没有别的忙能帮了,她就自觉地坐到边上,拿着手机自己玩。沈宜之不时地看她一眼,却不敢再开口,生怕自己开口就伤人。
宁稚搜索梅兰的百科词条,赫然看到本名那一栏写着池生。
她没隐瞒,只是她自从出道以来用的就是梅兰这个名字,不知就里的人自然想不到她就是故事里那个人。
也不知道电影上映后会有多少人注意到这一点。宁稚不由担心。
她们的波折已经够多了,就不要再为难她们了吧。
她又想到下午入场前梅兰那一身寒意,是一直在外面等着吗,是期盼她能来吗?
即便下午没有来,以后也总会看到吧,看到那一段早被时光掩埋的过去,看到有个人一直停留在她们相遇的那一年。
胡乱猜测了一会儿,她又去微博搜索“池生茵梦”。
下午的是首映礼,院线正式上映得零点,还有几个小时。微博现在的话题度不低,但大部分都是粉丝和营销号,真正看过电影的人不多,于是也就没有太多评价电影如何的人。
宁稚往下翻了好一会儿,才看到一个知名影评人的微博。
开头是一本正经地感谢,感谢邀请他去首映礼,然后给予了高度评价,从剧情到画面,一通分析,赞叹这部电影的镜头美学,已经到了极致。
最后,他说,其实看到最后那部分我是有点不解的,因为在阮茵梦离开那里结束,就是一部完整的电影了,后面池生的缅怀,显得没有必要。
直到散场,我独自离开电影院,外头天已经黑了。我看到雪,看到风,看到人群里的相逢与别离,我突然意识到,这部电影,是一则池生的寻人启事。
大概是个相当感性的人,写的文字也感性。
宁稚的目光被“寻人启事”四个字攫住,感到一阵苦涩蔓延开来。
不愧是知名影评人,也不知是看过多少电影,直觉真是敏锐。
她把这段微博文字又看了一遍。
沈宜之做好菜,都端上了桌,走到她身边,瞥了眼屏幕,看到好几个“阮茵梦”。
她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说:“吃饭了。”
宁稚立即收起手机,坐到餐桌旁,沈宜之皱眉:“先洗手。”
宁稚忙起身,走去洗手台,心里有点委屈,她只是偶尔一次忘了,沈宜之这么凶,显得她很不爱干净。
可是她不敢讲,洗完手回来,已经想好一长串夸奖菜好吃的话,想要把气氛活跃起来。
她夹了一筷子鱼肉,一入口,脸瞬间皱成了一团。
好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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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写不出,更新少,是我的错,你们生气是应该的,我无话可说。下篇文会全文存稿,存不出来,隐藏爱意就是我最后一篇。
但是说我偏爱池生茵梦,厚此薄彼,我觉得很冤枉。我喜欢池生她们,不喜欢也不会写,但同样道理,我也喜欢沈宜之宁稚。先不说从篇幅上,沈宜之和宁稚占据绝对地位,单从功能性上,戏中戏的作用是推动主角发展,这一点就已经主次分明了。
老有人把作品比作作者的孩子,说实话,我一看到这个比喻就毛骨悚然,因为我不喜欢小孩。但从意义上来讲,确实如此珍贵。早前写别的文的时候,我跟我朋友说,不然写到她们百年吧,不然万一完结后她们吵架拌嘴或者生活不如意怎么办。我朋友说我杞人忧天,是不是非得跟童话故事似的写个从此她们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才算保险。但我确实对我的这些主角配角,都有着这种近乎放心不下的牵挂。我非常喜欢沈宜之和宁稚,请不要怀疑这一点。
也请不要吵架,骂我不更不算吵架,是我不对。
第七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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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稚皱成一团的五官引得沈宜之问怎么了, 宁稚被酸得说不出话,只好用摇头表示没事。
沈宜之拿起筷子,夹了点她刚刚吃的鱼肉, 宁稚来不及阻止, 眼睁睁看着沈宜之吃下去。
酸味冲鼻, 刺激得人直拧眉。沈宜之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醋放多了。她心里想着, 可明明是刚做菜,她却记不起自己是怎么神思不属地倒了那么多醋下去。
宁稚已经飞快地跑去倒了杯温水过来, 送到她嘴边,让她快喝一口。
酸意被水冲下去,舌尖余下一丝陈醋的苦味。沈宜之握着水杯,微仰了头,看站在她身边,关切望着她的宁稚。
“好点没有?”宁稚满脸关心。
沈宜之点了下头, 眼睛却依然看着她。
宁稚见她好了,很自然地把水杯从她手里接过来,把剩下的水自己喝了,口里的酸味这才淡了下去。
真是太酸了。宁稚怎么都想不出沈宜之这样行事严谨的人,怎么会误放这么多醋。
唉, 肯定是很担心梅导了。宁稚很能理解, 因为她也很担心。
“酸一点也好吃的, 而且开胃, 我今晚一定能多吃很多。”宁稚坐回自己的椅子上,很认真地安慰她。
好像很担心她会因为一道菜的失败而难过。
沈宜之心情再沉重,都忍不住有了笑意。
“吃饱就好了。”她说, 把鱼端开,将别的菜挪到宁稚的面前。
宁稚也没有非要吃那条鱼不可, 毕竟这么酸,真的吃完,胃肯定受不了,只是不免惋惜,沈宜之亲自下厨的机会很少,她真不想浪费。
她把筷子伸向别的菜,沈宜之看她的脸色,拿筷子的手有点用力,直到宁稚全部尝了一遍,没有露出不好的神色,才在心里松了口气。
“这个好吃。”宁稚卖力夸奖,把剩下的几道菜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沈宜之都被她说得好奇了,一一试过,中规中矩的水平,并没有超常发挥。
但宁稚不光夸,两颊也吃得鼓鼓的,又满足又开心的样子,跟平常一样,乖巧贴心。
好像在车里听到阮茵梦这个人真实存在时失态的人不是她,不顾她的感受,迫不及待要去找人的不是她,一路上魂不守舍的也不是她。
沈宜之把握不准宁稚的心思,好几次看宁稚,却看不出任何端倪。心里渐渐有些无力,像悬浮在半空,上不得下不得。
她垂下眼睑,拨了拨碗中的米饭,没什么胃口。
“你不吃吗?”宁稚问。
沈宜之几乎没有吃什么东西,小半碗米饭盛来时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不饿。”沈宜之说,“吃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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