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幼清无暇去猜这个孙太医与李贵妃到底是什么关系,走上前将他扶起,“尽我所能,”侧头看道榻上之人,“护君周全。”
孙太医离开后,萧显符入内,看着自己昔日最为疼爱的小侄女正蹲在榻边替人拭汗,“楚王他...”
“二叔放心,王爷没事。”
萧显符松了一口气。
萧幼清起身,“二叔借一步说话。”
“好。”
“陛下到底是因为什么,竟然下手这般狠,这宗正寺又是怎么回事?”
萧显符轻摇头,“陛下本有意让两位王爷与太子一起出廷,按制,皇子出廷先由皇帝问政,再由审官院考核,谁知道楚王竟将前朝废太子向太宗进言的国策当着陛下的面说出来了。”
“什么国策?”
“废太子因不满当时还是齐王的陛下擅权,当时齐王重武,太子尊文,太子便向太宗进此论,实施仁政本没有错,错就错在,它与废太子所奏,如出一辙!”
“此论这般重要?”
“太子凭此,获了民心,也使得齐王...”使得齐王差点未争过太子,萧显符自幼跟随皇帝身侧为齐王府僚属,深知此事,但不敢明言。
这件事,就是萧幼清都不曾知道,听得一番解释,冷嘲道:“古来君王,最厌世人诟病名不正言不顺,废太子是仁君,他夺了仁君位,自然怕人提及一切与此有关的事情。”
“此事如今知道的人应该不多了,你翁翁连你都没有告诉,这楚王又是怎么知道的,每个人的文章及初试风格皆不一样,即便针对国是的主张相同,但那些文章说辞,总不会也一致或相似吧,下官猜想,此事定是有人故意为之,会不会是太子?”
“不管是不是太子,马上就到正旦大朝了,出了这档子事,王爷出廷便再无可能。”
“不一定。”
“二叔可有对策?”
萧显符摇头,“我虽没有,但是你翁翁明日便能赶到京中。”
“翁翁年事已高,又这样奔波。”萧幼清有些担忧。
“就算楚王不出事,正月初一的大朝,你翁翁也是要赶回来的,我如今虽为皇城司公事,但陛下疑心颇重,所以我也不好替谁说话。”
“幼清知道,今日还要多谢二叔了。”
萧显符突然楞住,盯着萧幼清看了许久,“幼清,自你嫁入楚王府后,我总觉得你有些变了,变得生分了。”
萧幼清微微睁着眉眼,叹道:“是吗,或许。”
第28章 克定厥家
“这么晚来此,梁郎可是因为明日岁除?”就在柳氏端着梅子酒满心欢喜走近时,身旁的男子却叹息着摇了摇头。
梁文博身着便服,抬起头哽咽道:“楚王…今日被陛下当庭杖责,押入了宗正寺!”
——匡当!——漆盘从手中滑落,酒壶破碎,梅子酒便撒了一地,青梅果香随即溢出。
梁文博见状并不惊讶,只是淡定的蹲下,将完好的漆盘与对杯中一只未摔碎杯子捡起,留剩一只残败的杯子与破碎的酒壶在地。
“你…”柳氏转过身,红着眼眶问道梁文博,“梁郎可有做对不起王爷的事?”
梁文博弓腰放杯的手一震,征回头看着柳氏,看了一会儿后将手中的杯子放下,“怎会!”
旋即走近柳氏,眼中透着动容,略带苦楚,“楚王于我们有大恩,我怎会做恩将仇报之事,只是这其中牵涉太多,我被卷入其中,有些事,身不由己。”
柳氏皱着眉头,直直盯着他,“从大朝会过后,梁郎就有事瞒着我。”
梁文博旋即挑起眉头,苦涩道:“众方周旋,我已是脱不开身,有些事,与你无关,你没必要牵扯进来。”
“那你会有危险么?”似听到了事态的严重,柳氏惊问道:“楚王呢?”
“放心,我自有周全之法,楚王…等隆德公回来,他会从宗正寺安然回来,不会有事。”
听到此,柳氏才舒了一口气,转身想要去收拾地上的残局。
梁文博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对着女子的背影,颤了颤眸子,“若有一天,我与楚王都出了事,四娘…会选择谁?”
柳氏滞在原地,旋即回头与梁文博对视,无从应答。
梁文博便浅浅一笑,走到她跟前,“我就是随口一问,莫要当真。”伸手抚着她耳畔的秀发,“四娘放心,待殿试过后,我若中第,定三媒六聘一样不少的来娶你。”话说的极为诚恳,亦让人信以为真。
从昏时一直到深夜楚王才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睁眼时看到小屋子里的陈设有些老旧,即便被有心人擦拭的很干净,但干净掩盖不住木头中的裂缝,搭在床头上的白帘帐也已经微微泛黄,破败之景,便让她想起,这里应该就是宗正寺幽禁宗室的院子吧,说是囚牢也不为过。
她是趴着的,体虚的挪动脑袋也很是吃力,身体渐渐恢复知觉后身下又传来一阵阵麻木的疼痛感,她刚想抽手爬起,发现旁边有什么重物压着一般抽不开手。
转眼,残烛孤影,萧幼清就趴在她的榻前,鬓云欲度香腮雪,便是楚王心中如今她的模样,一旁旧案上的铜盆内还有盛有染了点点血迹的水,见此,她大概也能想到之前的画面,心里想着,疼痛便化作了耳畔的炽热,不禁让她起了羞涩之意,因为从小到大,除了母亲,还没有谁真正替她换过所有的衣裳,没人真正见过她。
“王爷醒了!”萧幼清在潜睡中察觉到周围有所动静,遂从疲倦中醒来,见楚王已经苏醒,脸色也已经恢复了些,不由的松了一口气,揉了揉双眼,起身道:“王爷可是饿了,妾这就去...”
喜极的步子还没迈出,袖角就被人轻轻拉住,旋即身后传来楚王微弱的声音。
“姐姐不要走。”卫桓一只手撑着,一只手抓着萧幼清的袖角,低头看着床沿。
她只是捻了袖角的一点点,像个孩子一般,没用多大力,若萧幼清想往前踏一步,还是能够的。
楚王的话让萧幼清怔住,回首看着楚王虚弱的样子,欲言又止,心里只有道不尽的酸涩,她回身坐下,“妾不走。”
酸涩过后,她又盯了楚王许久,亦心疼了许久,“王爷用这样的法子试探陛下,还真是...”余下的话含在嘴里,她有些说不出口。
榻上的人便接道:“还真是愚蠢至极,对吧?”
萧幼清愣住,“王爷既然知道,便也该明白,若今日之事换成赵王...”
说话很是吃力,所以声音不大,但是语速极快的将萧幼清的话打断,斩钉截铁,“若换成赵王,便不会有这般重的处罚!”
至此,萧幼清也不再说什么,皇帝究竟如何,她这个做儿子的自然比她要清楚。
接着又听到楚王虚弱的声音,“此事过后,我会与你和离,放你出府,只是今夜,姐姐不要走。”
“为什么?”萧幼清不懂,但好像又有些明白,“陛下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最痛时,莫过于心死,最难处,莫过于不理解,卫桓放下手,将头埋入枕中一言不发。
“王爷不想说,妾便不会再问,今夜王爷就好好歇息吧。”
“我...睡不着。”她从枕上抬起头,呆呆的看着萧幼清。
原本白皙的脸,如今变成了惨白,不变的,还是那精致的五官,这使得萧幼清忍不住伸手触碰,“那妾...就陪王爷说说话。”再回到大婚前的那夜,第一次交心,也是萧幼清试图打开她的心,或许,这个人只是冷在表面,“王爷有时在梦里也会唤姐姐,那是喊柳姑娘么?”萧幼清知道是柳氏,可她还是忍不住想问。
卫桓低下头,“是,说来惭愧,我第一次见她时,觉得她出尘,安静又美好,怎么会是那种地方的人呢,靠近的一瞬间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于是情急之中便唤了这个词,后来还编造了一堆理由来搪塞...”
萧幼清似乎听明白了什么,“所以,王爷如今也是不知道如何称呼妾吗?”
她抬起头,复又低下,本想问什么,可又惭愧的难以启齿。
萧幼清看着她别扭,便自言道:“王爷的名与字都是出自《诗经》而妾的名字,出自《楚辞》幼秉清廉,王爷若要称呼妾,就称幼清吧。”
“幼清,好名字…实在惭愧,与你认识这么久,竟连你的名字都不曾记住。”卫桓又道:“你比我年长,称你名字太过失礼,总叫王妃又显得生疏,要不然,仍唤你姐姐吧。”楚王不眨眼的盯着,见萧幼清迟疑,她又忙添道:“与柳氏没有关系。”
她迟疑,只是因为没有听过有丈夫唤妻子姐姐的,迟疑,是因为这里面更多的,只有亲情,她笑道:“若让贵妃娘子听见,妾可就为难了。”话里充满了苦涩。
但那苦涩,并未被人察觉,“后来唤习惯了,便觉得此词听着甚是亲切,再者,称呼还不是人定的,长者为姐,复词亲昵,只是呢…”她看着萧幼清,自上而下盯了一番,“今日我这般唤了,往后就再不允许他人也这样唤你!”
宽慰自己,至少要比冷脸相对好,她的目的,不就是要与接近此人么,生疏已经过去,余下,也不急在这一时,因为来日方长,萧幼清遂浅笑道:“天底下除了王爷,谁还会这般叫妾?亦不知,王爷现今有几个姐姐了?”
笑由心生,衬着残烛的微光,令榻上的人看楞。
察觉了目光,萧幼清再次浅笑,“王爷,这是在看什么呢?”萧幼清侧头看向窗子,“这儿可没有揽月楼的姑娘。”
萧幼清打趣的笑,如在说一个登徒子,楚王便忙的撇过头,“本王…本王并非好色之人,除你与柳姑娘外,没别人了,若是姐姐介怀,往后我只唤你一人便是。”
楚王的改口,让萧幼清愣住,“王爷此般做,就不怕柳姑娘伤心吗?”
卫桓突然暗下眸光,“她不会。”
“王爷怎知她不会?”
她将头埋下,靠在萧幼清腿旁,“她若会,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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