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贡吓得直往后退,就连平日从来都是直呼褚沐柒的大名,如今也开始伏低做小喊起了“主上”。
可褚沐柒不吃他这一套。
“再见就已定情?”声音轻柔如水。
“——再见时主上已为我指了官场上一条明路,一路顺风顺水,属下便已为主上深深折服,今生矢志不渝!”
范贡背后已抵住了墙边,退无可退,心中直叫苦不迭。
他忘记了某人如今正处于求偶期,还好死不死地才惹恼了心上人,如今往她身上泼脏水,他可真是瞎了眼直往枪口撞。
褚沐柒可不管他怎么瞎编圆话,她腮帮子鼓着劲儿,温柔得近乎狰狞,“如今还爱得难舍难分?”
“主上您听我解释!属下如今早已上了您的贼船,你我同命相连,你死了我必定不能独活……”范贡抖若筛糠,当真觉得自己作死。
褚沐柒都快被他逗乐了,眼尾轻轻往上一挑,斜睨着他,“当真是对我情深义重——”
听她语气似有缓和,范贡又不怕死地凑上来,嘿嘿笑着,“是吧是吧,主上,属下对您是忠心可表,天地可……”
鉴——
空气温度陡然下降,突然现身的玄一气息寒冷,丢给他一个“小可怜”的眼神。
范贡忽然住了嘴,干净利落往地上一跪,“主上饶命,属下错了。”
认怂倒是认得快。
褚沐柒笑容发狠,“玄一,不必留情!”
“是。”
“哎……哎,玄一你做什么,你不要忘了是谁培养的你——哎呀!啊!”
一阵乒乒乓乓的□□击打的声音,伴随着哀呼惨叫,褚沐柒捂住双耳,“玄一,给我堵了他的嘴!”
激烈过后,褚沐柒坐下来喝茶,看范贡一张乌青肿胀的脸直乐。
“坐什么坐,”她猛地放下茶杯,“给我做事去!”
范贡疼得龇牙咧嘴,吓得赶紧站起来,“是。”
褚沐柒皱眉思索。安王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就算一时被范贡气昏了头,也很快就会回过神来。但他是个正直的,应不会拿着这些来要挟她。
虽然两人如今有些尴尬,但凭心而论,安王确实对她不错。
当务之急,还是救卫风吟。
“你去,好好查探一下白羽经常出入的地方。”
“哦。”范贡乖乖应了,即刻便动身。
秦晏站在院墙外的角落,暗中看范贡又从里面翻出来,在黑暗中站成了木雕。看他远远离去后,转身走了。
宫城门外的小巷,白羽的马车被前方的人影拦住。
他撩开帘子,看见一排阵势森严的列兵,踏着整齐的步伐,踩着鼓点一般,一步步朝前压来,气势每走一步,就盛大一分。
——这便是卫家军。
他故作镇定地下了车,看到后面一辆车内露出的泛青的病容。抬手作揖,“见过卫伯父。”
卫峥嵘却不欲与他多言。一个眼神示意,卫家军便将他铁桶一般围了起来。
周围黑压压的一圈,他心里发怵,正待开口,只听一人冷声发令,“不必打死。”
话一刚落,斜里飞出一拳就将白羽撂倒在地。他虽然有些自保功夫,可在卫家军面前,不过是些花拳绣腿,毫无还手之力。
一群人聚拢过来,一个个刚硬的拳头砸在他身上,如铁石一般砸得他脏腑里翻江倒海。他身量也不高壮,卫家军一人一拳下来,还未热够身,他就已承受不住。
他拼着力气大喊,“未曾想卫大将军还如少年般血气方刚,这般暗下黑棍,与那些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毛头小子有何区别?”
卫峥嵘却是理也不理,他戎马一生,向来是想做便做,这小子如此可恨,不揍得他丢了半条命,他实在忍不下这口气。
“给我打!”
白羽不想他如此不顾颜面身份,还如此不讲道理,跟这种大老粗说话,你委婉一点他都当你是放屁。
“将军……当真以为,是我害的卫风吟吗?”他忍着不断击打的拳脚断续开口,“卫家,树大招风,宫城门下,你便敢带着卫家军行凶……当真以为,皇上能忍?”
一语既出,石破天惊。
卫峥嵘心中惊疑不定,难道此事当真是皇上在推波助澜?
他抬了手,卫家军忽然停下,给了白羽片刻的喘息。白羽心中冷笑,区区莽夫,不过如此。
“小子竟敢血口喷人,污蔑圣上,给我狠狠地打!”
他一声大吼,尽显大将军的威风——不管此事到底如何,他今日非揍这小子不可!
“你……”白羽只觉憋屈,当真是秀才遇到兵。头顶的拳脚再次袭来,毫不留情,他只能护住头部捱着。
只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胃中汹涌欲吐。
最后一拳重重落下,卫家军有序退走,留下白羽死狗一般躺在地上。
“小子,你听好了,我卫家不是好欺的!”
呵——白羽伸手擦掉嘴边溢出的鲜血,待卫峥嵘离去后,摇晃着站了起来——如今连皇上都要弃了你们,我倒要看看,卫家是如何不可欺!
他扯了嘴角,眼中满是阴狠。你敢搞我,我就敢搞你女儿——卫风吟,这笔账,便要你连本带利地还我!
……
卫风吟靠在床上静坐,将那兔子狠心垫在了身后,□□得变了形。别说,还真挺软,让她想起前日醉酒的夜里……
她闭了眼,停住脑中的胡思乱想。这牢中无聊,她又无事可干,只能这样闭目养神来打发时间。
桌上放的那几本不堪入目的书,早已被她丢到角落。一看到那书,她就气愤不已,心中火气压都压不住。
——可恨!当真是无时无刻不在作弄她!
“卫小姐,用饭了。”
锁链轻响,牢门开开,放进一个三层食盒。这房中铺了雪白地毯,狱卒不敢进去,将食盒往地下一放,转身就走。
床上的卫风吟睁开眼,下床将食盒提至桌上摆开:——雪酥脆皮鸭、蜜汁鸡、一小碟烤鱼,中间两份精致时蔬,最下层盛了碗热腾腾的浓骨汤,汤汁熬得雪白,诱人食指大动。最后还放了一份饭后甜点和些许洗净了的水果葡萄。
每样分量不多,但刚好差不多是她的食量。
卫风吟抿了嘴,眸中柔缓。那张欠扁的脸又在眼前浮现。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伸手端过汤碗准备先润润肠,碗底却悠悠飘落一张纸条,仔细一看,上面歪歪扭扭写了几个狗爬样的字体:——兔兔有我软吗?
后面跟个阴险的笑脸。
卫风吟面无表情,喝了口汤,又移开一碗鸡——香料是我常用的哦,愿吾常伴汝身食盒在手中捏的咯吱作响。怪不得她觉得气味熟悉,连睡觉都能梦到……
卫风吟将碗一个个移开,看到后面已经有些麻木。
真是烦人。
她将字条一一收起来,扔到柜中锁上,直到再也瞧不见,心中的燥意才降下来些许。总算能够坐下来好好用膳。
不得不说,这些饭食安排得很合她口味,些许偏甜,又不会腻,时蔬鲜美清淡,骨汤醇厚浓郁。
再用了些水果,卫风吟心满意足地站起来,将甜点搁到一边,准备晚些时候再用。
可能是饭菜太好,吃得有些多了,困意袭来,她有些抵挡不住,便移到床边准备小憩一会儿。
刚挨上床,脑中就一片晕眩……
狱中深处,刚刚送过饭的狱卒正用着饭,忽然脑袋一歪,倒在了桌上。一个人将他腰间的钥匙拿走,打开了最深处的那间狱门。
……
褚沐柒在房中左转转右转转,老是坐不安宁。她突然停下来,开始收拾东西。
嗯,牢中湿冷,不知道风吟会不会冷,不如再带个暖炉去。
她捡了个暖手的小炉子,转念一想,又摇摇头把它丢掉。还是不用了,有她了还用什么暖炉,想有多热就能多热。
牢中待久了不运动容易血脉不通,带个泡脚盆去促进一下血液循环好了。又琢磨一下,还是摇摇头又放了回去。理由同上。
玄一看她将东西收拾了又放出来,挑挑拣拣,最后包了个大包裹往地上一堆,志得意满地拍拍手。
“小姐,这些东西可要我帮您送去?”
褚沐柒闻言忽然将东西往身前一抱,有些心虚地躲闪着,“哦,不必了……这些东西十分贵重,我便亲自去送一趟好了。”
玄一疑惑地看着她包里的碗碗盆盆小零碎一类的东西,果断明智地选择不开口。应了一声不再说话。
褚沐柒暗自呼一口气。
几日不见,她有些想她了。
两人拾掇拾掇坐上了去牢中的马车。褚沐柒忍不住兴奋,心中无数次默念那个人的名字,真恨不得这马车能长双翅膀。
……
一个人影摸进了最深处的牢房。
白衣女子躺在床上,意识模糊,浑身无力。那人影笑笑,一步步逼近。
“卫风吟,我说了,会让你成为我的人,”那声音森冷,“如今你老子找上门来,就别怪本公子对你不客气了!”
他伸出手,一点点靠近那雪白的脖颈,那让他魂牵梦绕的细腻肌肤就近在眼前。他手心有些发热,瞳孔不自然地放大着。
近了,近了……他喘着气,额上的汗水淋漓不断淌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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