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净洵年幼时对这一切没有意识,直到父亲终于忍不住低喃着“她不爱我”之后,她才开始察觉到许多曾经被忽略的细节,感知到父母的相处之间有着难以逾越的隔阂。
可即使如此,在她到了大众眼中的“适婚年龄”时,钟眉却如同寻常的长辈一样,催促她早日成家。
她曾经疑惑过,父母的婚姻是怎样造成的,如果是自然而然的,那么父亲那句“她不爱我”是什么意思?如果并非自然,那母亲对后来迫切想要她成家的种种表现,难道没有半点觉得不妥?
薄净洵揉了揉隐痛的太阳穴,长长地叹了声气,熄了书房的灯回房间。
等她洗完澡出来,放在床上的手机恰好响起了一声信息提示音。
她擦着头发过去拿手机解开锁屏,微信聊天列表的最顶端是可爱的萨摩耶头像,右上角有未读信息提示。
是卫以牧发了几张照片,都是繁华美好的夜景,从角度上看,像是在酒店阳台拍的。
正想着,卫以牧又来了一条信息:“下班了么?”
发了这么几张夜景图,结果配了这样一句话?
薄净洵弯了弯嘴角,打出信息:“已经回到家了。”
卫以牧的名字变成一行“对方正在输入……”,然后消息跳出来:“我也忙完了,刚刚发现今天是七夕,街上很热闹。”
薄净洵指尖顿了顿,一时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刚想发个表情包的时候,卫以牧的信息又来了,这回明显带着玩笑的语气:“可惜了,跟太太分隔两地。”
薄净洵眉梢轻扬,回道:“太太现在刚知道今天是七夕。”
她今天忙了一整天,唐之棠估计因为在修复情感创伤,没用七夕来调侃她,要不是卫以牧现在提起,她怕是完全对这个节日没有一点印象。
卫以牧回了个猫咪望天的表情包,紧跟着一句:“电话聊?”
薄净洵点了微信通话,卫以牧很快就接通了。
对面很安静,卫以牧的声音低沉柔和,在夜晚有着说不出的磁性:“今天是七夕,卫太太今天不需要我帮忙么?”
“偶尔一次就可以了,多了容易造成反效果或者疏漏。”薄净洵说着话,走回浴室里挂毛巾。
下班时间晚,如果还非要在这个日子上再做个戏,把照片往朋友圈发,实在有些用力过猛了。
卫以牧轻轻地笑,没接话。
薄净洵回到床边坐下,安静的气氛总是会让情绪发散,她垂眸静了静,淡着语调问道:“卫以牧,你有考虑过真正的婚姻么……我指的是跟真正的恋人。”
她需要一段协议婚姻,是因为种种理由导致的。她不确定协议期满离婚后,会不会对真正的婚姻产生期盼,但至少现在她对这件事情没有任何渴望。
那卫以牧呢?卫以牧在这方面又是怎么打算的。
电话对面沉默了下来,卫以牧良久才回答:“如果有想要共度一生的人,当然会考虑。”
也就是说没有的话,就不会只因为想结婚而考虑了。
这是个让薄净洵感到舒适的答案。
她的轻笑微不可察,“挺好的。”
“怎么突然问这个?”卫以牧好奇地笑问,“是想跟我聊当初找我协议结婚的内情么,比‘挡住不必要的社交麻烦’更深的内情?”
“内情啊……”薄净洵喟叹着拉长尾音,扭头看向窗外的夜空,“简而言之就是烦。”
卫以牧只是笑了笑,没有再接这个话题。
薄净洵顿了顿,拐了个话头道:“对了,上次你帮糖糖的事情,今天她说想跟你道个谢,找我商量了一下。然后,现在等着你吃的大餐有两顿。”
卫以牧饶有兴味地问:“有一顿是你妈妈的?”
“嗯,我妈煲的汤很好喝。”
卫以牧期待地温声笑开:“那我到时候要好好尝尝才行。”
薄净洵挑了挑唇角,“早点睡吧,晚安。”
她的聊天点到即止,没有再深入,卫以牧也迁就她:“晚安。”
挂了电话,薄净洵把手机放在床头,熄灯后钻进了被窝。
空调的温度刚刚好,她眉间的冷然渐渐被睡意取代。
只是心头总有隐隐的忧虑,是催促她成家的母亲,和她安排的协议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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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句话,大概多少有一点道理。
在钟眉隐含期待与卫以牧相见的电话之后,薄净洵接连做了好些天的梦,梦里全都是父母之间若即若离的画面。
考上重点高中的那年,正值盛夏。
薄文山捧着凌州市一中的录取通知书,反复地品味着上面的录取通知。
“哈哈哈,市一中,这可是以前爸爸考不上的学校!你现在可是圆了你老爸的梦了!”
男人高大而稳重,神色间都是对女儿的疼爱和骄傲,他从不对自己不够优秀的过去有所介怀,反而大方地笑谈着。
文静寡言的女孩子只是坐在沙发上静静地听着,面上是少年人被夸奖时的欢欣喜悦。
“女儿,想要什么奖励?”薄文山坐到女儿身边,满足溢于言表,“你随便提,爸爸这几天先摆个宴,让大家看看我女儿的成绩!”
薄净洵想了想,轻轻摇头:“我还不知道想要什么。”
“没关系。”薄文山爽快地一挥手,“想到了再跟爸爸说,要什么都行。”
“嗯!谢谢爸。”薄净洵用力地点头,绽开笑容。
那天夜里,她窝在客厅看当时正热播的电视剧,爸妈的房里传来隐隐约约的对话声。
这细碎的声响引起了薄净洵的注意,她把电视剧的音量调大了些,放轻脚步走到连接客厅跟房间的走廊拐角。
她听到一向爽朗的爸爸声音温和中带有一些说不清的情绪,对妈妈说道:“你也知道我以前学习不好,女儿这么优秀,我确实挺开心的。我知道你不喜欢见我的朋友们,但这次是净洵升学啊。这种场合,你是净洵的母亲,我还是希望你能在场。”
钟眉没有回答,薄文山也沉默了,像是在等待答案。
薄净洵却愣了愣,原来妈妈不喜欢爸爸这边的朋友。她这个时候才想到,爸爸有时候叫了朋友来家里,不论是聊正事还是闲谈,妈妈也几乎从不出现。
是爸爸的朋友里有什么人,让妈妈有忌讳么?
“文山……”钟眉幽幽叹了声气,“对不起,我真的不想再跟你假装恩爱了。我很累……”
薄净洵怔住,“假装恩爱”是什么意思?
薄文山重重地叹着气,白天里开朗的男人连气息都听得出内心的煎熬。
“钟眉,我们还有半辈子要过啊……”薄文山几乎忍不住哽咽,“你已经忍了这么多年,现在你跟我说不想再忍了,那你当年为什么不拒绝到底呢?”
“……对不起。”钟眉低低地说着,面对薄文山的怨言没有丝毫反驳之力。
“你再好好考虑一下,好不好……”薄文山上前几步,话音恳切:“我什么都可以接受,就算你心里念着别人,这么多年过来我也忍了……可是这次不一样,我要编造什么理由才能解释净洵的妈妈不到场……”
钟眉默声片刻才说:“你让我想想吧……”
“好好……”薄文山连连答应,转身要离开房间。
薄净洵心下一跳,连忙轻声而迅速地回到客厅沙发上,装作一直在看电视的样子。
薄文山来到客厅,神色如常,仿佛刚才在房里卑微又不忿的人并不是他。
他经过客厅想要出门,薄净洵忍不住叫住他:“爸,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薄文山冲她宠溺地笑:“爸爸出门一会儿,有个朋友找。”
“哦……”薄净洵闷闷地应声,总觉得没有这么简单。
薄文山出门以后,钟眉始终没有出房间。
薄净洵还是待在客厅里看着电视剧,看着屏幕里的演员们口型跟声音完全不一样,想着脑海里浮现着刚才听到的一句句话。
那天夜里,钟眉没有催她睡觉。
如果是在没有听到那些话之前,薄净洵会以为这是钟眉因为她考上了重点高中而给她的宽容。
可那天她的直觉告诉她,是因为她听到的那些话。
尤其是在那天,醉醺醺的薄文山被合伙人叔叔送回家以后,她扶着薄文山坐到沙发上休息,清楚地听到薄文山呢喃:“她不爱我……”
薄净洵连续几天都梦到很多过去的事情,但唯独这个梦让她醒来后久久不能平复,坐在床边缓和了很久才能清醒。
好不容易几天以后开始消停了,终于睡得香甜醒来的那天早上,薄净洵临出门前看了一眼未读消息。
有一条是钟眉发来的:“今年生日要不要来跟妈过?”
她一下子就被勾起梦中的回忆,整个人都僵了一下,一会儿过后才调整了心情回复:“看情况吧,还不能确定。”
息屏以后她深深叹气,而后蓦然想起,几个月前领证的时候看到过卫以牧的生日。
她是九月二十三号,卫以牧是十月二十三号。
而且她还欠着卫以牧伙食,似乎可以趁着生日做一顿,但是只有一顿饭似乎又不太够。
到了晚上收工回家,休息的时候薄净洵无意间又想起这件事。
她终于体会到了唐之棠前些天的烦恼,给卫以牧送礼真的很难。
还好卫以牧来了电话,打断了她要上网搜“该给总裁送什么生日礼物”的动作。
“我在回家的路上。”卫以牧轻悦地笑说。
“你这趟差出了有一个周吧……”薄净洵坐在电脑桌前,扫了一眼电脑屏幕右下角。
距离上次打电话,已经过了有一个周的时间了,九月的头都起了。
“嗯,谈了个不小的合作。”卫以牧清朗地笑着,听得出心情很好。
薄净洵刚想说等她回家再聊,她就补了一句:“家里有东西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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