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班子人在那儿针尖对麦芒,需要她出面的时刻到了。 尹明希揭下自己的易容,以大启首辅的身份走了出去。 与此同时,李孟庭身着黑袍,面露急切之色,正快步地往御书房的方向赶。 今日皇城的风很大,她迎风走去,衣袖摩擦在一起,猎猎作响。 御书房门口,陈海都在那儿急大半天了,来回地踱步,脸皱得像肉包子上的皮。皇帝昨日午后出去的,至今都没回来,没有带一兵一卒,也没有跟他说出去要干嘛,怎能叫人不担心呢? 一道黑影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陈海眼皮跳了一下,皱巴巴的脸骤然舒展,赶紧迎着她走了过去。到了她面前又委屈兮兮地哭诉道:“陛下可叫老奴好等啊!老奴都担心死了。” 李孟庭摘下自己的帽子,脚步不停,快步踏进了御书房,十分不以为意:“不过是半日而已,有什么好担心的。而且你提前练练,好适应之后的大场面。” 再过几日她就要去江淮了,是瞒着文武百官去的。她一去就不管身后事了,重任全得陈海担着。 有这个机会提前适应一下,不也挺好的吗? “陛下说的轻巧,您可知兵部的赵大人来找了您几回么?咱家左瞒右瞒,各种说辞轮番上场,总归是将他劝走了。您要是再不回来呀,咱家的谎就圆不回来了!” “兵部的人找我?”李孟庭坐上了龙椅,一只手撑在自己的膝盖上,一只手捏着自己的眉心,反问道:“是不是西蒙边界有了什么动静?你现在就将他找来,朕现在就要见他!” 受尹明希影响,只要是军国之事,一定会引起李孟庭的警觉。 陈海望着她满眼的红血色,猜想这人一夜未眠,早上是着急忙慌地赶回来的,怎这时还有精力处理政务呢? 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可不行,历史上有许多英年早逝的帝王都是这样把自己的身子折腾坏的。 陈海要劝她:“陛下莫要着急,不是边界的事情。是您先前吩咐赵大人制作的沙盘,赵大人弄好了要送来。是您原先说如若不按照规定的时间送来,就要赵大人人头落地,这赵大人才心急火燎,一定要亲手送到陛下手上!” 皇帝这一威胁,陈海的话也不管用了,他劝赵仕华把东西交给他就好,他会转交的。可赵大人像是魔怔了一般,不依,一定要自己亲手交到皇帝的手上。 今日是他与皇帝约定的最后期限,皇帝要是再不回来,陈海怕勇武的赵大人会不管不顾地破门而入,大闹朝堂。 要到这种地步,他陈海才是真正的难做。 闻言,李孟庭脸上浮现了些许的笑意:“朕现在回来了,也不让赵卿等得焦急,你现在速速去宣他觐见,朕要看看他做的沙盘。来了之后,让他搬到御书房偏殿的暖阁去。” 离御书房几步路的暖阁被李孟庭改造成了她研究军事布防的地方。她令宫人搬去了里头的床榻、桌椅,现在是空空如也。 她就等着赵仕华给她制作的沙盘的到来。 沙盘很大,且制作精良,完全对得起李孟庭不吃不喝不睡的等待。她在暖阁里等了两个时辰,赵仕华及兵部的官员才将这个巨大的沙盘搬进皇宫来。 沙盘仿制的是西蒙边界的地貌,兵部的官员协同制作的人在暖阁里将沙盘组装起来,李孟庭与赵仕华站在不远处等待着。 李孟庭的目光在赵仕华的身上点了点,满意地笑道:“赵爱卿这事办得不错,该嘉奖。” 赵仕华连忙推却:“为陛下分忧乃臣之本分,微臣只是在做微臣该做的事情。应该的,应该的,微臣不要什么奖赏。” 对上这么个新君,经历了风风雨雨的赵大人难得怂了一把。他不想从她手里讨到什么奖赏,只要是能保得住自己的性命,他就感恩戴德了。 这话还得从第一日早朝说起,赵仕华下了早朝之后便被李孟庭召到了御书房里,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不仅骂,他们还打起来了。 李孟庭给了赵仕华一把红缨枪,让他不用对自己客气。只不过赵仕华使出了浑身解数,连李孟庭的身都近不了,还被她狠狠地击倒在地。 这对武学世家出身的赵仕华来说是一个耻辱,他们赵家的红缨枪自成一派,从来都是战无不胜的,没想到今日竟输个一个十八岁的黄毛丫头。 真正令赵仕华恐惧的,还不是上面那一点,而是李孟庭自上而下散发出的威压。 傅锦才觉得李孟庭动怒的时候像来自地狱的魔,同她对视一眼,瞬间就会被滔天的怒火所吞噬,赵仕华也这么觉得。 更可怕的是,这个魔现在针对的是他自己,全部的威压都压着他的身上,让他喘不过气来。 李孟庭缴走了他的红缨枪,骨节分明的手掌青筋暴起,抓着自己的官服将自己按在地上,那把红缨枪在她的手上如噬魂的法器。 赵仕华在地上瑟瑟发抖,连眼睛都不敢睁开了。尖锐的枪头抵在自己的脖颈上,只要她稍稍一用力,自己这条小命就保不住了。 “兵部尚书当了这么多年,贪了不少钱吧?”李孟庭居高临下地压制着他,毫不避讳地问。 “臣......臣没有......”赵仕华还想狡辩,却被李孟庭一句话堵了回去:“你知道相较无能的人,朕更讨厌说谎的人吗?你要是再说一句不中听的,这把红缨枪就会刺穿你的喉咙。” 赵仕华开始痛哭流涕地求饶:“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自己要的效果达到了,李孟庭松手放开了他,也将自己的红缨枪收好,放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作为威慑。 “你们赵氏一门,自大启建朝起便为国效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把人家吓得屁滚尿流,李孟庭也知道要说两句好听的,“不满你说,朕的红缨枪也师承赵氏,是你云游在外的三叔教的。” “所以你别担心,就算朕知道你贪污受贿,朕也不会杀你的。”她留着他还有别的作用。 “陛下此话当真?”赵仕华突然止住了哭泣,趴在地上讷讷地问道。 李孟庭走到赵仕华的身旁,蹲了下来,对他道:“朕会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戴罪立功,你贪污受贿的那些事朕会当做从来都不知道。” 赵仕华连忙爬起来叩首:“微臣愿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很好!”李孟庭很是豪气地夸赞道,继而还亲手将人扶了起来:“爱卿坐下说话吧。” 扶着赵仕华坐下,李孟庭还给他倒了杯茶。赵仕华受宠若惊:“陛下要微臣做什么事,尽管开口,臣一定身体力行!” “这个好办,只要你......”只要你将你吞下去的那些钱吐出来便好。李孟庭话都到嘴边了,又将它咽了回去。太直接也不好,她要旁敲侧击,一点点地让赵仕华将那些私吞了的财产吐出来。 清了清嗓子,李孟庭又道:“边疆需要换一批战马,你自己在奏折里说的,现在不但是你,兵部其他的官员也催朕解决。可国库的情况你也知道,朕实在难做,爱卿要不要替朕分担一下?” 在性命面前,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是事,赵仕华稍稍一想便答应了。 “还有朕听说你府上能工巧匠甚多,朕还需要一座沙盘,能造多大就造多大。你去过西蒙边界,知道那个地方的地貌是什么样子的。朕要你仿造出来。” 赵仕华闻言,不解地问道:“陛下要这么大的沙盘做什么呢?” “西蒙人不断扰动边界,朕对他们很不爽。朕要研究一个能打败西蒙人的战术,研究战术则需要一个精良的沙盘。” 赵仕华听完却觉得李孟庭灭自己士气涨他人威风,他道:“我朝兵强马壮,真打起来了,外头的那些蛮子哪里是我们的对手?陛下何必在这些事情上浪费时间?” 这就是大启官员的通病,分明已经落在了人后,还不承认,不努力,用着嘴皮子功夫粉饰太平。
李孟庭毫不客气地指出来:“西蒙人在军事上已经远远的超过我们,是真打起来,我们一点都不是人家的对手。这两天你与镇守边疆的定西将军通个气,这一两个月别与他们起冲突,时不时送一两只牛羊过去,同他们和睦相处。朕可不想自己刚登基,江山就被他们夺了去。” 赵仕华义愤填膺:“陛下想的太简单了,边疆如此穷苦,我朝将士都吃不饱穿不暖,哪里有牛羊可以送?” 赵仕华一不留神,挖了个坑把自己送了进去。 李孟庭眯着眼觑着他,皮笑肉不笑:“这不是有赵大人在么?以赵大人家里的财力,给边疆将士送些粮食,再送些牛羊,很为难么?” 赵仕华被她这么一反问,这才意识到自己把自己坑了,冷汗都出来了,忙不迭点头道:“陛下放心,这些微臣来安排,微臣会安排妥当的。” “好了,这些事情只要你处置妥当,朕就既往不咎。但若是没有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朕还是要你人头落地。” “微臣遵旨!” “还有保定府贼寇一事,”提起这件事,李孟庭又一肚子的火,不由得声音也大了些:“不是朕说你,堂堂一个兵部尚书,写出这样的折子,也好意思递上来!” 赵氏自开朝立功之后,一直兢兢业业、精忠报国,在外留了诸多美名。没想到到了赵仕华这一代,竟成了窝囊废,利于江山社稷地事没做多少,天天就惦记着国库里的钱财,怎能不叫人气愤? 李孟庭决定要替死去的赵氏祖宗管教一下,于是道:“明日午时,来御书房复命,若是再写出这样的折子,带着你全家滚到边疆去,朕的朝堂不需要这样的废物!” 怎么说变脸就变脸?赵仕华闻言腿又软了一些,最后是在宦官的搀扶下才走出御书房的。 好在第二日来复命时想的法子过了关,他才能一路走到今天,不然早都被这个暴戾的皇帝丢到边疆去了。 赵仕华想想也觉得唏嘘不已,为人做事也更加小心。现在皇帝说要给他奖赏,他哪里敢要啊? 不计成本地将手中的这几件事情做好,平平安安度过新君上任三把火的这些个日子就好。 沙盘装好了,赵仕华引着李孟庭过去细看。沙盘的底座是用坚实的红木制成,不论上头装再重的沙子,也能稳稳当当。 而现在官员们倒的细沙,是从江南的湖泊里挖出来,淘洗过好几遍的。赵仕华当真为此付出了不费不少的心力。 李孟庭看着官员们在赵仕华的指引下,一步步地还原出西蒙边界的战场,山川、树木、河流、坡地皆活灵活现。 当第一个号兵被放入战场之时,李孟庭脑中飞快的闪过前世两军交战时的场面,一声长长的号角声打破了西蒙边界的安宁,宣示着战争的开始,接下来就是暗无天日的屠杀。 他们大启的兵被敌人狠狠地压制,毫无反手之力。 她爱的人被敌军俘了,他们杀死了她,她也毫无反手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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