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瑾却是笑笑,宽慰道:“无需在意, 既然成王无心称王, 我们便送他一程又何妨?” “说得轻巧……”萧韶回道,又皱起眉头,“这样可不行......九郎哪怕生了不满, 也架不住六郎使劲的把东西往九郎那送啊。” “殿下。”陈瑾喊了一声,手掌按在了, “有人比我们更着急, 夫唯不争, 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萧韶将信将疑的看着陈瑾,陈瑾则朝她眨眨眼:“你要信我。” 这般俏皮的模样可不多见,萧韶别开脸去,耳尖微红:“你是我最得力的下手,最亲近的人, 我......自然是信你的。” 两人既然已经商定,在朝堂上,萧韶安静数日,无论对手说什么,她都做出一副不争不抢,甚至主动退让的姿态来。仿佛是因为没有对手,这股积蓄已久的力量转而投向了萧涅。 “圣上,您还太过年轻了,农事当地人最为熟悉。再不济,户部和工部的大人们在其位多年,也是十分熟悉的。什么时候修筑河道,开发农具又有怎样的奖赏,都有旧例可循,陛下应当相信臣子们的能力。” 这一日里照常的朝会,萧涅提出改善农具者增加奖赏的要求时,下方户部官员将双手一抄,不紧不慢的说道。他说话态度恭敬,但字字句句都透露出了一个消息,就是不做。 萧涅气的浑身发抖,他下意识的看向齐霁真,又陡然意识到齐霁真是礼部尚书,此刻参与进来着实不妙。萧涅抿着唇,对方言语中并无任何问题,一直以来,这些事确实都是按旧例走的。非要说的话,倒是萧涅没事找事了。 萧韶冷眼旁观,心中有了底,回去后方才感慨道:“怀瑜当真是聪慧!没想到六郎部下里包藏祸心的人如此之多!我只需做壁上观便可!” “只做壁上观,也很容易被发现。”陈瑾笑了一声。萧韶沉思片刻,也笑了一声。她伸手捞过陈瑾来,笑道:“怀瑜真是贴心的人儿。” 陈瑾推推萧韶,但她的力气比起萧韶来,可是差太多了。一推之下竟然推不动,她脸上一黑,又暗暗加了把劲,萧韶笑眯眯的由着她,然后哎呀一声,倒在榻上,伸手抓着陈瑾,露出一脸可怜之色,哀声道:“我被推倒了,且得养个好几月才得好。” 陈瑾见萧韶唱作俱全的模样,也不禁好笑起来。她顺着萧韶,低头摸着萧韶的额头,笑道:“是了,长公主金尊玉贵,易碎得很。小臣惶恐,一时用力不当。” 萧韶仰头看着陈瑾,见她带着柔和温暖的笑容,在阳光下仿佛是幼年时曾见过的母妃,总是宠溺温柔,仿佛什么事都可以容得她去撒娇淘气一般。只可惜母妃死后,她抱养给王皇后,王皇后对她不能说不好。但那种母女之间的情深温暖,却是再也没有感受过了。却不曾想,时隔许多年,她却在另一人身上,看到了这无尽的纵容。萧韶浅浅的吸了口气,她扬起笑,眼眶却又红了。陈瑾见状,急忙坐到萧韶身边,伸手扶住萧韶,又有些不安的拍拍她的后背,轻声道:“这是怎么了?真磕着了?” 萧韶不说话,只是偎依进陈瑾的怀中,陈瑾便也不再追问,只是拍着萧韶的后背。过了一会儿,萧韶听见陈瑾轻声哼起的乡音,是一曲婉转动听的小调,细细碎碎,尽是不懂的话,却有着极尽缠绵的味道。萧韶听着听着,便安静的睡着了。 次日,萧韶告病,在府上待了大半月。萧涅遣太医去问诊,太医们怀揣着大批的银子回来,说的都是千篇一律的回答。什么长公主体质不好,劳累过度所致等等。 萧涅将信将疑,又感慨这皇帝当真做的好没意思,怀疑自己的兄长,怀疑自己的长姐。而臣子们也是外表恭顺,内心充满了鄙夷。 “为什么人人都想当皇帝呢?”萧涅对北狄的小世子说。有些话,他不能对旁人讲,也就只能对小世子讲了。 小世子手里捧着书,他在京中待了许多年了,除了北狄人应该要掌握的那些东西,也在努力的学着大夏的知识。他听到萧涅的问话,抬起头来,眼中有些迷茫。但他随即便回过神来,回道:“身为皇帝,乃是天子,可以为所欲为,当然天下人都想做了。” 萧涅听了这回答,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你这便是孩子气的答案了。身为天子也不能为所欲为啊,其实哪怕没有天子,这国家也能照常运行。我父皇许多年不上朝,仅靠内阁,也是天下太平。世事皆有自己运行的方式和做法......我想要做什么,也得受其制约。” 说到这里,萧涅垂头丧气,想起自己连连吃瘪的场景,心有不甘:“我就真的差劲到提一个想法都是错的吗?” “为何不问先生呢?” 萧涅就更是摇头:“有时候幕僚也会出主意,但每个人的观点各有不同,这个有道理,那个也有道理,我实在难以抉择。若是问先生,先生总要我自己想......我说出来了,先生也不会告诉我对和错。我以为是对的,却又在朝堂受挫。” 小世子听闻,便皱紧了小小的眉,他张张口,想你既然是皇帝,那自然可以强令。但小世子不过是个故国放在大夏的人质,日子过得艰难,就更不愿去招惹朝堂上的事了。但萧涅对他也确实好,很有几分当弟弟的感觉。 小世子犹豫半晌,这才道:“你只要按你心中所想去做就好了。” 萧涅摇了摇头:“我总是私心里跟兄长比,我总是在担心。” 小世子并不明白萧涅的感受。两个人相对无言。过了一会儿,萧u涅打起精神,笑道:“我看你总是捧着书看,是很喜欢书吗?” “是。”小世子点点头,“我虽然不太记得了,但隐约还有点记忆。书籍通常是僧侣们才有资格研读的。就连王帐里,也不是每个人都能读书。读书很有趣,它里面有许多的故事,看过了,就不会再犯。”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萧涅发现小世子的双眼好像在发光一样。萧涅有些感慨,于是道:“待你回到北狄,定能成为一个好帝王。” 小世子抿嘴一笑,却没有回答。他自幼年被送到大夏,尽管吃穿不愁,但距离回家却是遥遥无期。他也许有了弟弟妹妹,他们从小生活在那片草原上,他们大概也不会欢迎他这个兄长回去吧?就好像大夏的皇子们那样,会为了一个无上的位置而互相争斗。 这些话,小世子都憋在心里,他从草原来到的北狄人都抱着有朝一日他能回去的期望。而大夏的其他人更是对小世子不闻不问,仿佛他是个透明人。他渐渐长大,不知何故得了萧涅的青睐。小世子知道,这是他回去的期望,是他能有朝一日成功登顶的靠山。小世子看着萧涅真诚的眼睛,心中也有点愧疚。 “借你吉言,若有那日,我定会向大夏递送国书,结永世之好。凡我子孙后裔,都不会进犯大夏分毫!” 两人相视一笑,萧涅心头更是愉快。他们两人虽然年少,行为举止皆受到种种限制,但此时此刻,却又都凭着一股少年意气,觉得天下尽在手中,转眼间就可以实现心中所想那般。 李安歌端坐在桌前,她的儿子在开始学着走路了,只是歪歪斜斜的,总也站不稳。他急的张开双手,猛地朝李安歌扑过来。李安歌心不在焉的抱起孩子,敷衍的拍了拍他的后背。孩子的心思总是敏感的,他敏锐的察觉到自己母亲的心情,并没有如同往常那般嚎啕大哭。李安歌见状,便把他抱给了一旁的乳母,让她带出去。 乳母恭敬的行了一礼,又自以为隐晦的看了李安歌一眼。李安歌的手掌在衣袖中收拢,她知道这人是如何想的,无非是她并非孩子的生母,才如此的敷衍。李安歌不是没有听过这样的言论,下人们不敢说,但是其他的贵胄却不会在乎这许多,她曾听过人私底下的讨论,只要但凡她对孩子稍有一丝的不对,就会被人笑话,最后再加上一句,到底不是亲生的。 而孙雪回让李安歌看的那场戏,更是加重了李安歌的不安。倒不是说李安歌真觉得萧鸾跟朝鲁之间真的有什么,而是让李安歌意识到了萧鸾的很多不同。为了避人耳目,萧鸾也会在李安歌那处留宿。两人相敬如宾,有些事习以为常,李安歌也并不觉得什么。但是一旦开始怀疑,许许多多的事情就都浮了上来。比如为什么萧鸾从不让人近身,为什么萧鸾睡时也是一身衣裳都严严实实的,比如为什么……萧鸾从不碰她…… 李安歌已经很大了,有些话,屋子里的婆子们会因李安歌是个妇人,并不如何的避讳。李安歌也知道了许多,比如男人是经不起诱惑的,情比金坚,情深似海不是没有,但也太少太少。萧鸾是这样的人吗?李安歌不知道,但再怎么守贞,也不至于连身体也不让其他人看见吧?又不是闺阁中的小姑娘…… 又……不是……小姑娘…… 李安歌骤然收紧了手掌。 门外突然传来笃笃的敲门声,跟着大丫鬟略带喜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王妃!王爷传来了书信,说不日就要回京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嗯……因为是按时间线走的,所以李安歌还没来得及行动。 大家的意见我也看了,怎么说呢,萧鸾不喜欢别人近身,其实查一下也能查得到,李安歌也不是见人就说的。而且孙雪回给李安歌看那个故事,并不是完全暗示萧鸾和朝鲁有一腿,而是对李安歌表明,这个事情是不正常的!就是要让李安歌起疑心,不管怀疑的是哪方面,就都有文章可以做。 我觉得可能涉及得不太好吧,不过我的脑力也就到这个地步了,谢谢大家的意见 另外我是很喜欢陈大人的!!!! =============
第三十八章 归来 又是一年的春暖花开时节。 渭河穿城而过, 将整个京城分为南北两个部分。而京城外则是广袤的平原, 踏马而出时, 便能看见青青的麦田。如今正是农忙时, 一茬茬青苗望不到边际,农人们挽起裤腿在田间忙碌着, 田和田之间有能供四马并行的通道,以黄泥夯实, 泥土上常年车轮来往, 勾勒出了两道痕迹。 春雨飘摇, 此时的雨水滋润,润物细无声, 道旁种植的杨柳青青, 随风飘扬。齐霁真坐在十里长亭处,仆役摆好了小炉,炉上温了一壶小酒。齐霁真手撑着下巴, 沉默的看着周围的景色。最近风调雨顺,农人们的脸上也还带着笑容, 齐霁真不禁想到自己当初为官的场景, 光着脚跟着人下田地。那时候仆役也好, 农人也好,都吓得不行,若不是有仆役手持武器在旁边,自己说不得就会抢去做了山里老光棍的媳妇。 想到这里,齐霁真又叹了口气。这个世间有太多的无奈和苦痛了, 当初她光着脚下田,就被说不守妇道,若非有官威,只怕…… 这些事齐霁真从不会对萧鸾提起,回想起来时,虽然也还能记得当时的惶恐惧怕与担忧,却也觉得,若非如此,她也不知道这人间到底有多少的面孔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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