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都刷了一张熟脸,不如趁此机会,退而求其次,为齐霁真找一个好人家,日后也可以帮衬一把荣国公家。 可是不怪,不代表齐霁真不服。齐霁真缓缓地闭上眼睛,她突然想起以前夫子讲解孝经,曾说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 自己若能扬名于后世,又何尝不是一种孝呢?若能扬名于后世,荣国府家,至少又是三代的尊荣。 思及此,齐霁真又忍不住自嘲一笑,方才才嘲讽了自己父亲,如今又不可避免地为自己寻找诸般借口。自己这样的作为,又与父亲有什么区别呢?一样的伪君子,都要让自己安心罢了。 果然这世间,说别人容易,说自己难。 萧鸾早早地就站在撷芳殿门口等着了。她看着远处天空的尽头亮起一道浅薄的白线,那是朝日升起的方向,但黑夜的颜色还笼罩在头顶的苍穹之上。这天还有些微的凉意,一旁的沈引玉裹着披风,靠着墙边,头一点一点了,也不知道他前一日回家到底闹到多晚。 殿外传来了鼓声,这声音惊醒了沈引玉,他摸摸自己的脑袋,左右四顾,带着几分刚睡醒的茫然,说道:“开始上朝了?” 萧鸾嗯了一声,她的情绪有些低落。一旁早就候着的内侍也小声说道:“殿下,您也该去文华殿读书了。” 萧鸾再嗯了一声,意兴阑珊的挥了挥手,她是不需要做些什么准备的,一应事物,内侍早就备好了。沈引玉却不如萧鸾这般淡然,文华殿里的先生虽然对一帮皇子总是睁只眼闭只眼,但若是迟到早退,又或是书背不出来,那是要伴读挨罚,真真实实地挨上几下板子。虽然沈引玉皮糙肉厚经得起折腾,但被打板子总归是个丢面子的事情。 因此沈引玉立刻精神十足地蹦起来,他为难地看着还不愿意走的萧鸾。萧鸾叹口气,朝沈引玉招招手,说道:“你先去吧,我再等个一刻钟,若是还没有人来,这就离开。” 沈引玉闻言笑嘻嘻地朝萧鸾一拱手,这就要离开,他刚跨步出了殿门口,就陡然退了回来,一把抓住了萧鸾,把她往外拉扯着,着急忙慌地喊:“六郎快快快,快来看三娘啊!” 萧鸾纵是不明白为何沈引玉这般吃惊,但她也很快明白过来。前方宫墙深深,宫人低眉垂目地点着宫灯做牵引,在她身后,齐霁真款款而来。齐霁真在两人面前,向来是做的男子打扮,这也是先生要求的,因为求学不分男女,若是强分,担心让其他人重外貌而轻内涵。 这一次却是大不相同了。虽然也是少女身姿,做不到云鬓高髻的风采,只挽了个纂儿,身着一套白绫暗花纹的袄儿,下着蓝缎织金的裙襕,金灯笼垂于耳际,行走之时,那点金光一闪一闪的,随着脚步晃动。此时月还未隐去,停留在天际,深蓝天幕,月如弯勾,齐霁真一步一步,就像是偷下凡间的小仙女那样。 “你你你,你是齐三娘?” 待到齐霁真朝萧鸾行礼过后,沈引玉这才回过神来,围着齐霁真啧啧有声。齐霁真扫一眼沈引玉,那眼中毫无保留的鄙夷让沈引玉打了个哆嗦回过神来,这才后退几步,又抹了一把脸,说道:“不错不错,你这眼神,确实是齐三娘。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古人诚不我欺也。” 齐霁真懒得理会沈引玉,她看向萧鸾,见萧鸾不若沈引玉那般惊讶,透出惊艳。这让她既松了口气,又隐隐的有些失望。萧鸾却是面露哀色,连同肩膀都垮了一般,垂头丧气地说道:“三娘你是不会再做我的伴读了么?” 齐霁真闻言,也是一声叹息,低声道:“是,妾身这次来,是向殿下辞别的。” “三娘,你怎么用上妾身了?”这次连沈引玉也发觉了不对,他看看齐霁真 ,又看看萧鸾,终于回过神来,握住拳头,说道,“你,你不做伴读了?那你……?”他想起家中的姊妹,陡然吸了一口气,问道:“你,你许了人家了?” 齐霁真被这憨货的耿直话语生生地噎了口气,她阴沉着脸看着沈引玉,道:“好你个沈二郎,就这么希望我许了人家?” 沈引玉顿时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经过这一打岔,三人之间的氛围倒是好上一些。萧鸾虽然心中难过,但她也算是经历许多,不再像此前那般将情绪展露于外了。既然齐霁真不做她伴读这件事已无更替的可能,萧鸾也就期望一切如她这位朋友当初设想那般走,不要让她留下遗憾。 她想了一想,便道:“我如今不方便出宫,你在外面,若有什么需要的,就直接让蛮奴去办。我会给你派个宫人留在你身边,来往行动也会便利许多。” 齐霁真咬着下唇,朝萧鸾点了点头。 萧鸾顿了顿,又问:“你可是已经决定好了?” “自然。”齐霁真目色一厉,沉下了声音。 萧鸾便点头道:“月中时,皇姐会办场宴席,你家贵为荣国公,自然也会领到一份帖子。到时候我也会去,一应事物及安排,都会准备妥当。”说到此处,萧鸾也有些感慨,自那日里齐霁真对她说了那些话后,萧鸾便隐隐有不安,因此提前都去打听好了,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一日会来得这样快。 沈引玉见两人这般说话,眉头皱了又皱,说道:“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呢?” 萧鸾拍拍沈引玉的背,回道:“你着急什么,到了赴宴那日,你也与我同去,便什么都知晓了。”她说完,又道,“总归我们是为了三娘好的。” 只是荣国公府知道后的反应如何,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齐霁真知道因自己的任性,恐怕会让萧鸾落下口舌,她与萧鸾相处数载,早知萧鸾是个重情之人,她觉得自己这般做派,其实是以情要挟,实在有些让人难以启齿。但她又满心不甘,不愿放弃一点点的期望。 事到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她所能做的,也只是朝萧鸾躬身长拜,千言万语,尽在这一拜之间。 作者有话要说: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 终于立身。"出自《孝经 开宗明义》,南宋时期就有人质疑孝经是后人伪造的了,我查了下,孝经一般是皇子读书最先学的(启蒙的那些不算啊),没想到出柜的事情炸出这么多,欲知详情可以看我的《就是要秀恩爱》……_(:зゝ∠)_那是个类日记的,里面有写我出柜的事情,当然主要是为了撒狗粮…… 昨天的月食大家有无看啊?真的好漂亮
第三十二章 狐悲 齐霁真走了。 她屋中的事物都有人为她收拾, 其实也无需她来打理。回到这宫中, 在其他人眼里, 也仅仅是为了同萧鸾与同窗道别而已。齐霁真的离开让萧鸾有些不太适应, 但她素来都清楚,很多的事情, 都是不由她来决定的。在萧鸾自己拥有掌控的之前岁月里,她只能无奈地去接受相聚与别离。 比起萧鸾的隐忍, 一向如猴儿一样上蹿下跳的沈引玉就如同霜打的茄子那样, 没精打采极了。他做惯了打手, 萧明手下的那些人已经知道怕了,也不敢惹他。最近也没有新来的人可以欺负, 也没旁的事物来分散他的注意力, 因此他就格外的低落。
萧鸾而今也不是那个只有两三个伴读在身边的皇子了。在严蓁的示意下,严家也塞了好几个人来。但是沈引玉总觉得这些人功利心太强,围在萧鸾身边, 整日里溜须拍马,比不得自己率直, 又不如齐霁真的脑子灵活, 因此是向来都不待见他们的。 沈引玉自觉自己比萧鸾和齐霁真大上几岁, 对待两人就如老大哥那般,为他们操透了心。一时担心萧鸾被这些严家子弟们迷了心窍,失了率真,一时又担心齐霁真随着年岁渐长,一不小心就与萧鸾成就好事, 伙伴变弟妹。但他一个都没有等到,却等到了齐霁真回到内宅的消息。 “三娘真的要嫁人么?”沈引玉问萧鸾。 萧鸾便摇一摇头:“我怎么知晓。”她想一想,又道,“待在内宅之中,怕总是会嫁人的。” “可是周元贞就没有嫁人。”沈引玉叼着青草根,皱起了眉头,“我爹说女人不能放在外面,那是男人没有本事。”他晃晃脑袋,又觉得哪里不对,“周元贞没有男人,也就不存在男人没有本事吧?你说……是周元贞找不到男人,还是她不愿意找男人呢?” 说到这里,沈引玉又发出了一声感慨:“像周元贞那样厉害的女人,整个朝堂都踩在她的脚下,恐怕也是没有哪个男人愿意娶她的吧?” “周元贞是本朝最后一任宰相,她创建书院,立法利民,疏通水道贯通南北,让南方的米粮得以运输到北方。她做了这样多的事迹,你却只关心她的私事。”萧鸾站起身来,看向不远处的校场。说来也是凑巧,负责教导她骑御的正是霍庆山,因了多年前的一场巧遇,两人之间也多了几分心照不宣的默契来,在教导上,霍庆山对她也是格外的上心。 萧鸾看着远处,低声道:“你曾想过历任宰相娶了几房,生育了谁么?不,大家都不会想,大家只会说他有什么样的功绩,又有什么样的错误。他的生平比什么都重要,而周元贞呢?在你们眼里,她的私事却比什么都重要。” 萧鸾转头看向沈引玉,又道:“蛮奴,你曾说三娘就如你的姊妹那样。你希望有朝一日,这世间男子,只关心三娘嫁了个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孩子。她自己的喜怒哀乐,她的聪明灵慧,甚至她出将入相,却都无人关心,你想要这样吗?” “我……”沈引玉睁大了眼睛,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因为这世间就是这样,大家都是这样,沈引玉不知道萧鸾为什么总要想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但他仔细地想来,却又觉得萧鸾说的很有道理。 “我……我知道错了……” 沈引玉垂头回道,他悄悄地看一眼萧鸾,萧鸾只是背着手,看向前方。他突然觉得有些颓废,萧鸾越发大了,他渐渐地不知道萧鸾的想法,随着齐霁真的离开,这样的感觉就越发的明显。 突然身后传来了一声轻笑,紧跟着,属于年轻女子明媚又轻快的声音就响了起来:“真是想不到,原来六郎也会思考这些事情。” 萧鸾背影一抖,回过身来,笑道:“阿姐来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脸颊,“只是一番胡话,竟都让阿姐听了去么?” “六郎莫要怪阿姐听墙根就好。” 来人正是萧韶。萧韶此时已有十六岁了,她身形长开,就如春野的条蔓那般,充满了少女的活力。作为长公主,皇帝已为萧韶指下了人家,只是萧韶拉着王皇后朝萧炜撒娇许久,萧炜也有些舍不得自己这个长女,幸好其他的公主年岁还不大,因此萧炜打算再留公主几年。不过就算再怎么拖下去,到了十八,也必须得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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