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清薏于是了然的过去握住她冰凉的手,一下一下轻拍她紧绷的背部,轻声安慰:“别怕。” 发着抖的人把头埋进她怀里,呼吸发沉,她坐在轮椅上死死抱着时清薏的腰, 似乎被触及了什么恐怖的记忆。 例如三年前的车祸,又或是三年前那个心如死灰的暴雨夜,她也曾经想从天台上一跃而下—— 时清薏用手轻轻拍着她的肩背, 半哄半骗的让她抬头擦了擦额头,门就被拧开了。 门外的中年女人僵直的站立着,眼睛看着面前一幕, 脸色发青,时清薏本能的想退开不让姜知意尴尬,只稍微退开了一点,就被身边的人牢牢捉住了手臂。 她抓的那么近,攥的人手臂发疼,时清薏也只是稍稍皱眉,一句话没说。 “伯母——” 她沙哑的声音出来 ,门口的女人眼泪一下子就滚了出来,沿着脸上的沟壑滑落 ,依稀可见岁月的蹉跎,她穿着蓝色的旧衣服和洗的发白的裤子,一膝盖就跪了下来。 “知意,你救救你妹妹和大伯吧……” “你大伯以前是对你不好,可他现在也受到报应了啊,他三年前煤气中毒就已经偏瘫了 ,自己动都动不了就是个废人了,现在肝硬化马上人都没了,你妹妹这几年累死累活照顾她爸,现在出了事昨天还在病房里喊你怎么不去看她,知意啊,你怎么忍心的啊……” 坐在轮椅上的女人逆着光,阳光从她背后照进来看不清神色,看起来又慈悲又阴沉,她静静的看着面前跪地的女人,手却悄然摸了摸自己断裂的残肢。 女人的眼泪仿佛流之不尽,这半生的苦涩未尽,家已经在风中飘零,丈夫生不如死的等死,女儿失去了孩子精神失常,侄女车祸成了残疾。 “知意,你知道的,你大伯他跟你爸你是知道的……” “伯母——”一直沉默的人骤然开口 ,声音低沉,身体绷的更紧,甚至稍微往前倾了倾。 阳光一瞬炽热的可怕。 …… 那个极有名的医生终于空闲出来,时清薏推着姜知意在空旷的走廊里行走,走廊的阳光被栏杆隔断一格一格的,姜知意用别扭的姿势握着她的手:“你会不会觉得我不近人情?” 她温柔的扶起来那个苦了一辈子的女人,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声音温和的告诉她,伯母,我感念您抚养我长大的恩情,我以后会给您养老 ,照顾您以后衣食无忧,可家暴我的人我不会出手术费,一分一毫都不可能。 那个女人眼睛渐渐睁大,很快有温热的液体滚落,砸在了她的手背上,她开始详细的描述她的大伯如今活的有多么痛苦。 她只是安静听着,一点一点用力把人扶起来,再也没有说一句话。 她知道很惨,偏瘫就是活的痛苦一辈子,还因为长期酗酒留下诸多后遗症,自己行动不了,生不如死,她知道的清清楚楚,毕竟这个医院里有她融资的一部分。 可她依然记得小时候被打的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痛苦害怕,那些年的阴影始终如影随形,不曾离去。 时清薏没有回答她,走了很长一段路,在她神色趋于阴沉彷徨的时刻才俯身下来,在她额角亲了一下,轻声低语:“我有没有告诉你,三年前你大伯欠下的赌债是我让人做的?” 你看我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我也跟你一样,有着光背后的一面。 姜知意的手指不自觉的蜷缩起来,护士已经出来了,有些惊讶的看了一眼亲密无间的两个人,咳嗽了一声:“陈医生让姜小姐进去了。” 顿了一下,这个年轻的护士生怕她们误会什么,笑着解释了一句:“我只是很意外,以前都是姜小姐自己过来的。” 她耻于自己的残疾,对于任何人的靠近都带着天然的敌意。 时清薏把轮椅交到护士的手里,眨了眨眼:“以后我都会陪她一起过来。” 这种类似于光明正大的秀恩爱让护士小姐都忍不住惊讶了一下,半晌才笑了起来,然后毫不留情的关上了门。 里面坐诊的是一名上了年纪的女医生,戴着厚眼镜,看见姜知意进来温和的推了一下镜框:“姜小姐最近的状态似乎很不错。” 坐在轮椅上的人收回对外面念念不舍的目光,微微闭上眼,只是分开一刻,就又开始想了,想她在外面做什么,遇见什么人…… 她的占有欲和控制欲越来越强,就跟三年前一样,甚至还要更加严重。 这是不对的,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告诫自己,可是忍不住,根本忍不住。 这样下去,她会吓跑好不容易回来的人的…… —— 姜知意的复查需要不短的时间,时清薏寻着记忆走到某个病房外。 里面两个床位,应该都是肝方面的疾病,一个老人身边围着后辈关切的照顾,放着水果还有花篮,儿女陪着说话,另一个却是冷冷清清。 姜知晴跳楼还没从手术室出来,姜母过去等着,没人过来照顾他。 那个当年看起来凶神恶煞的男人此刻已经瘦了一圈下来,眼眶深陷,脸上还有泪痕没有被擦过,口水沿着嘴角往下滴,半点看不出来曾经的凶蛮。 只是短短的三年,他就从一个中气十足的壮年男子变成了一个命不久矣的老人。 时清薏隔着薄薄的窗户看着里面的对比,突然问了一句:“一年前的煤气中毒,真的是意外吗?” 装死很久的系统沉默了又沉默了,很久才开口:“你不信她?” 时清薏:“……” 系统探头:“你开始觉得反派不对了?” “不对什么?肝硬化跟她有关吗?”女人稍稍抬眼,眼神没有什么感情,她拿自己的右手轻轻碰了碰玻璃,冰冰凉凉,没有一丝温度。 姜知意出来的时候没看见人,只看见一片空旷,心里下意识的一窒,指甲一寸一寸掐进了手心里,时清薏不在,她会去哪儿呢?她是不是想离开自己? 越来越多恐怖不安的猜测涌出来前走廊里已经走过来了一个人,时清薏拎着豆浆和小米粥走过来,神色有点惊讶:“这么快就出来了?怎么样?我怕你饿了出去买了一点吃的,吃一口吗?” 姜知意不说话,伸手去拉她脸色很不好看,时清薏就任由她牵着,一路牵出了医院上了车。 一直坐轮椅对于腰背的伤害很大,上车的时候时清薏抱她上去,她很瘦抱起来不算困难,姜知意环住她的肩膀,闷闷的说话。 “你下次去哪里要跟我说,不要不说一声就走了 。” 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我会害怕,然后忍不住让你跑不了。 “可你当时在里面,我也说不了啊。”这个理由如此正常毫无破绽,姜知意一下子哑了火,松开了手。 “我以后去哪里都会跟你说的。”小可怜不高兴,时清薏叹了口气,“保证完了,吃点东西吧。” 豆浆喂到她嘴边,某人偷偷看着她,假装矜持的接过豆浆,顺便接过了她的手。 这天夜里姜知意还是做了噩梦,梦境光怪陆离,梦里是没有尽头的黑夜和大雨,有人在雨里朝着她走过来,熏人的酒气和棍棒一起在背后追赶她,她一个人跑了很久很久,哭喊着,奔逃着,有人把她拉出泥沼,从阳光里伸出一只手来。 她企图伸手过去拉住,身后传来哭哭啼啼的声音,姜知晴抱着一个布娃娃一边哭一边哄,对她喊:“姐,你要去哪里?你不回家吗?跟我回家吧……” 她从噩梦中猝然惊醒,嘴里咬着时清薏的手指,鼻尖有隐约的铁锈味。 以前做噩梦的时候老是喜欢咬自己脸颊两边的肉,时清薏就会伸手让她咬着,她心疼时清薏后来就戒掉了这个习惯。 至于后来复发—— 食指被咬出印痕,宽松的睡衣下露出一截白皙的胳膊,隐约有着红痕,姜知意瞳孔微缩,掀开发现是早上被自己硬生生掐出来的痕迹。 “疼吗?”她握住那只手,碰了一下那处伤痕,时清薏只是躲开了一下,她没想到自己竟然硬生生把她的胳膊掐紫了。 “不疼。”时清薏摇摇头,凑过去擦她额头的冷汗:“又做噩梦了吗?” 女人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窝进了她的怀里,搂住了她的腰。 她不想说时清薏不逼她,床边的手机响了一下。 时清薏拿过来看了一眼,是一个久违的名字。 ——母亲。 姜知意跟着探头,时清薏却摁灭了屏幕。
第48章 卑微偏执学霸 她不让自己看, 姜知意也不强求,一直等到时清薏睡着了,她依然在亲吻时清薏的手指, 在寂静的黑暗里轻声说着对不起。 姜知意管控时清薏到了严密且病态的地步, 不是自己陪同基本不让她出门,阻绝了她一切的社交,每次时清薏不情愿就撒娇攻势。 “清薏, 陪着我不好吗?” 只是想出去吃碗面的时清薏在某人可怜兮兮的目光下果断加钱点了外卖。 十一月的时候高中班级群传来消息,邓斯思要结婚了。 她辍学以后过的不算太好,摆脱宋知明以后去外地工作,去的时候是一个人,回来的时候牵着另一个人的手。 烫金的请帖放在群里, 时清薏看了一眼, 对方是个看起来老实平凡的男人, 跟宋知明的文质彬彬完全不一样,笑起来的样子有点傻气。 自从自家别墅里住进了一只金丝雀, 姜总越来越喜欢把工作带回家做,家里比公司舒适,至少不用穿一身正装一坐一天。 时清薏窝在沙发上玩手机,微卷的长发随意披在肩上,姜知意看的有些出神, 继而很温柔的跟她说话:“确实是个好消息,宋知明会知道这个好消息的。” 或许在前途和爱情上宋知明选择了前途,可若是说他真的不喜欢邓斯思也不可能, 如果不喜欢就不会大年夜求和不成喝酒发疯。 他一生牢狱,他喜欢的女孩子要嫁予他人,多好的结局, 怎么能不让他看看呢? 她一直都是这么记仇,报复也从来不曾停歇,顾川景的公司马上就要破产,而后背负上巨额的债务,事业上过的不如意,爱情也并不好。 医院里传来消息,姜知晴伤及子宫,一辈子无法生育,她的父亲也下了病危通知,一连串的打击让她精神失常。
她疯了。 这些消息姜知意都捂着没有告诉时清薏,她的金丝雀安安静静的呆在她身边就很好,不用去管外面的腥风血雨,她对所有人都可以杀伐果断,自然不需要她的心上人再操任何心。 她放下工作过去温柔的吻了吻她的发尾,时清薏回头摸了一下她的脑袋。 邓斯思结婚的那一天姜知意和时清薏过去看了一眼,在县城里面办的酒席,外面绑着许多颜色鲜艳的气球,来往宾客络绎不绝。 时清薏推着人走在湿润的小径上散步,半途时姜知意接了个电话要赶去公司,走的时候仰起头看着她,也不说话。
福书网:www.fushutxt.cc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224 首页 上一页 48 49 50 51 52 5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