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确实走不了,有些人就是那么用心险恶,看着好像是把锁链解开了,事实上压根就没解。 摇落脸色极差的看着手臂上若隐若现的冰蓝锁链,寒冰所制的锁链固然是三界至坚,但对上龙族龙鳞全力一击,未免就没有挣脱的机会。 可—— 半个时辰后细沙上传来脚步声,锁链拖过沙砾摩擦出粗粝的沙沙声,医仙依然在她离开时的地方静静看着潮汐,神色是沉凝的漠然,周身都仿佛笼罩着一层寒意。 暗色的天幕缀着几颗零星的星子,有潮汐的声音轻轻拍打着海岸 ,远处的海面上波光粼粼,一直绵延的天地的尽头,白衣被海风轻轻掀起一角,哪怕听见脚步声也不曾回头。 “我以为,你不会回来的 。” 向来冷清的声音带着莫名的叹息,又过了片刻才回过头,瞧见两道干涸的血迹粘在衣衫破烂的女子耳边,医仙脸色微变,蓦地伸出一只手,仿佛是下意识的想凑过去摸摸她的耳朵,临靠近了又隐忍克制着缩了回去。 “你的右朵,听不见?” 龙族露出隐隐的讥诮,正要说些什么之际,一身白衣的仙者已经调转了方向转向了她的左耳,温热的气息喷在她脖颈,言笑晏晏,声音却仿佛沁着坚冰,温柔又狠戾。 她说:“若是你刚刚真的跑了,我就,杀了你。” 摇落眼中锋芒一闪而过,冷笑了一下压在心底。 那天晚上她们暂时落脚碧落海,移形珠选的位置,碧落海以北是鲛人的领地,平常法宝轻易动用不得,她们两人又说一身的伤,只得暂时在这儿留一晚。 那夜的海风格外安静,波涛拍击海岸的声音绵长又壮阔,海的尽头是朦胧的一线湛蓝,天水一色。 夜半时分,一直装睡的龙族察觉身后有人悄然靠近,温柔的手指轻柔地抚摸过她的右耳,有温和的灵力温养着刺痛的伤处。 “蠪侄,”医仙冰冷的声音轻念这个名字,声音低沉,“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片刻以后灵力撤去,那只手克制的触碰沉睡中人的眉眼,声音宛若叹息:“既然都已经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这是一个注定得不到答案的问题,因为她是对着沉睡中的人听不见的右耳说的。
花灯随着河水一直飘向远方,时清薏牵着她的手始终无言,只是看着那灯远远飘散。 传说在菩提树下定情向孟婆祈求来生时须得一心一意,但凡有一人有异心都会遭到反噬。 一直到很多很多年以后,摇落才明白,这些话都是真的,欺骗神明会遭到报应,她后来果然遭遇了这个世上最恶毒的报复。 只是那时的摇落并不知道罢了。她在想着如何杀了时清薏时,时清薏是真的在认认真真的祈求来生。 再后来整个碧落海都匍匐在她的脚下,她将数十万盏花灯挨个翻遍,等找到那一盏灯时一切都为时已晚。 而此刻的她心里想的是,时清薏在这里祈求跟豹子一生一世,豹子没有来,所以她肯定要失败。 这一夜的人流如织,月白风清,街上是千盏明灯,时清薏握着她的手往回走,穿过了无数的街巷和花灯。 时清薏握她的手很紧,被风掀起来的一道袖袍中却露出一道疤痕。 那是之前为了在豹子手中救下她落的伤疤。 摇落眼眸蓦地深沉,时清薏身为医仙,手中有天地间最好的药,本体又是遥香草,怎么会一道小伤这么久都无法痊愈。 当天夜里她们三年来罕见的第一次睡在一起,夜半十分察觉到医仙虚虚拢住了她的肩。 龙族戒备着她,时时刻刻怕她突然挖心,夜半时分都在盘算着如何逃离禁锢,掐死枕边人。 而后突然的听见身后有人呓语,指尖攥着她的手臂,牙齿都在细细的发着抖。 摇落脊背僵直,她不知是否该庆幸龙族耳朵太好,在这样漫长的深夜里她听见背后那个虚情假意的人一直在喊同一个名字。 她的名字。 “摇落……阿落……” 然而她只是听着,自始至终连回头都未曾有过。 有些事,信一次是天真,信两次便是愚蠢。 那夜时清薏醒来时犹如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一般,带着她回了浮析山,豹子焦急的等了好些天,看见医仙回来就扑过去,鼻子在她身上胡乱的嗅着,嗅到深深的血腥气,到最后几乎惶恐的要哭出声来。 一迭声的喊着清薏,清薏…… 医仙摸了摸豹子的脑袋,对她说了一句:“听话。” 豹子冲摇落虚张声势的吼了几声,最终还是不敢忤逆医仙,怏怏不乐的溜走了。 摇落冷眼看她们亲近,等医仙安慰完豹子过来牵她时冷笑一声躲开了她的手。 那只手落在风里,医仙神色落寞了一瞬,扯了一下嘴角,或许扯的太艰难,最终还是放弃了。 时清薏利用完她打完了蠪侄,到底做了个人没再把她扔进深渊里,而是把她关在了望月楼。 寒冰的锁链束在她的脖颈和四肢,周遭都是严密的禁制,除了医仙本人没有人能够进来。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只是受难的地方变了而已,每天会过来抽取她的龙血,把手臂划开一条口子,汩汩的鲜血从里面流淌出来,流淌而出的还有她的生命力和被磋磨的希望。 放完血是她最为虚弱的时候,眼帘都睁不开,血液流失太多以后经常陷入昏迷。 昏迷以后总是会做一些光怪陆离的梦境,梦见最多的和时清薏交尾,梦见亲吻她的眉心和耳朵,不会亲吻的龙族咬住她的嘴唇,而后一道一道往下,亲她削瘦的下颌。 而后—— 她蓦地睁开眼,夜色浓厚,她陷在一个温软的怀抱里,抬起头就是女子纤细且白皙的脖颈,青筋隐隐浮现,而后是略有些尖的下颌。 她突然从心中生出一股莫名的冲动,想咬上去,咬开那截白皙的脖颈,用尖利的牙齿破开皮肉,汲取里面新鲜温热的血液。 这种冲动让她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不是惧怕,是一种隐约的兴奋。 时清薏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醒了?” 又伸手去搭她的脉搏,摇落挣脱开她的手,强迫自己的视线从她的脖颈处移开,一只手死死抓紧衣袍,声音带着讥讽的寒意。 “怎么?怕我死了就没办法给你的心肝宝贝渡命了?” 时清薏仿佛被她惊到了,好半晌,突然笑了出来,扶着额,无奈又很无语的样子。 “你怎么会这样想……” 摇落咬着牙,心口不停的起伏,阻止着自己一口咬下去的冲动,许久,笑够了的人又靠在她身边去捉她的袖子,无奈解释:“不是你想的这样。” 摇落不言,颇有些心灰意冷的模样。 时清薏拉着她的袖子,不知是安慰她还是在安慰自己:“很快就好了,再等一等就好……” 龙族仿佛是吃了大醋,酸的不行,闭着眼负气理也不理,等到医仙睡了以后才涩声开口,不知是嘲讽自己还是嘲讽着她。 “从来不都是这样吗?你说什么,我都是纵着你的……” 声音莫名的悲凉。 黑暗里明明早已睡着的医仙眼睫无声轻颤。 她没有睁开眼所以也不会知道,说着这样虽死无悔深情如许的龙族脸上是怎样的表情。 只有月华落在龙族的脸上,映出一张冷酷的令人心惊的眼来。 她冷眼瞧着医仙装睡的模样,心里嗤笑一声。 自己总不会永远这样好骗。 豹子偶尔会站在禁制外焦躁的低吼,被摇落瞪一眼怂唧唧的退开两步,又理不直气也壮的靠近了来,简直想冲过去一口咬死她的凶气腾腾。 摇落只觉好笑,这种占尽便宜的人,怎么好意思来她面前叫嚣的。 让人想出去,一道一道捏碎她的脖颈,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而后把骨骼一根一根抽出来,皮毛扒了…… 她盯着豹子的脖颈,不知想到什么磨了磨牙,又有些心烦意乱。 只是豹子的情况似乎很是不好,一开始还可以维持人形,后来是半人半兽,再到后来就只能变成兽形,然而哪怕是兽形皮毛也是暗淡无光的,修为减退,眼看着就快要掉落境界,成为一只平平无奇的白豹。 豹子虚弱的四只腿都快提不起来还要过来跟她叫嚣的时候,摇落心里就慢慢有了底,她的时间不多了。 大限将至。 那天晚上抽过血以后她睡的昏沉,也许是领地意识豹子进来的一瞬间,她蓦地清醒过来,却没睁眼。 “清薏,清薏……”豹子已经连人形都化不出来了,四肢无力的抓地,几乎要哭出来,“时间不多了。” 医仙似乎愣了许久,冰凉的手指落在她眼角,不经意的颤抖了一下。 “我知道。” 又仿佛安慰她似的保证:“就在三天以后。” 三天以后,摇落在心里不无讥讽的想,果然。 幸好,她也不是全无准备。
第86章 剥皮抽筋胭脂龙女 浮析山四季如春, 满山遍野的仙草都生长的格外茂盛,恰是人间四月草长莺飞的时候摇落的日子也走到了头。 因为连续不断的抽去血液她变得异常虚弱,已经连人形都不怎么能维持得住,身上生出密密麻麻的漆黑鳞甲 , 有一天夜里突然掉出来一截尾巴。 看起来是当真虚弱的快要死去的模样。 腰身以下的部分变成了一条漆黑的龙尾, 时清薏愣了许久, 才把她的尾巴捡到榻上去。 后来抽血越来越频繁, 她虽然是天地间最为强悍的龙族, 也始终只是血肉之躯,夜半因着失血过多整条龙不可抑制的战栗,身体都开始发冷。 时清薏把半人半龙的兽类抱在怀里,龙族拼命贴近热源,不自觉的蜷缩着尾巴卷住她的小腿, 跟多年前那些亲密的时候一样。 从外来看仿佛是龙族汲取着医仙身上少有的温暖, 只有摇落自己清楚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 医仙揽着怀中人瑟瑟发抖的肩, 狐妖和貂妖的皮一件一件的搭上来也没有任何作用。 时清薏的眼底隐隐闪过疼痛之色,手温柔的落在她颤抖的脊背,也许是龙族颤抖的太过厉害, 让她的手看起来也仿佛在轻颤。 “不要怕, 阿落,快了, 快了, 很快就都结束了……” 摇落眉眼已经覆上一层薄薄霜色,这样春暖花开的季节里,到底是体内冷到何种地步才能外凝成霜雪。 她的牙齿都冷的战栗,牙关紧咬,医仙摸索着去抚摸她的下颌抵达唇角, 却无论如何都叩不开她的紧闭的牙关。 许久,仿佛传来女子轻声的叹息,再次贴过来的却不再是冰冷的手指,而是一片柔软的温热,轻轻贴在她的唇角。 那些封存在记忆深处的缠绵悱恻只在刹那间就冲出了牢笼,身体的记忆在理智回归以前已经为她颤颤巍巍的打开了门。 未经人间风月的龙连亲吻都不知道怎么开口,第一次亲心上人的时候动也不敢动,气也不会喘,在三界仙魔都惧怕三分的人在心上人面前听话的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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