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尘阁的人没有来,正如西楼剑派的人也不曾干涉此事。 朝暮门的楚云朝也没有出现,他所派遣的便是他那历来帮他走南闯北解决江湖纠纷的胞妹楚云暮。晏歌抬眼,淡淡地扫了楚云暮一眼,掩藏住了眸中的杀机,手撑到了晏鸿的椅背上,她的目光越过了门外。 “晏门主,晏大小姐,久等了。”楚云暮微微一笑,一撩衣摆坐在了晏鸿的对面。神情倨傲,似是不将浣溪沙放在眼中。手轻轻地摩挲着杯盏,似是要凑到唇边啜饮一口,蓦地又缩了回来,笑说道,“家兄有急事不能前来,晏门主有话不妨与我讨论,我楚云暮亦能代表朝暮门。” 晏鸿的面上露出了一抹温和的笑容,应道:“无妨,年轻人么,总有些忙不完的事情,何况是一门之主?” “呵呵。”楚云暮笑了一声,收起了扇子,她半个身子向前倾去,说道,“晏门主,我便有话直说了。这一回邀你出来,是要讨论浣溪沙的归属问题,你也知道,这江湖上的势力错综复杂,可是身为武林领袖的只能够是一家。晏门主你也老了,如今正是年轻人的时代,这浣溪沙早晚都要散了的,不如拆解了并入我朝暮门之中。” 朝暮门很有野心,难道晏鸿就没有么?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何况他还不认为自己已经是老朽之人。楚云暮这一番话实在是让人生气,可是晏鸿的脸上非但没有一丝怒气,反而还能够维持一抹平和的笑容,他似是对这一话题很感兴趣,问道:“我浣溪沙加入你朝暮门中?那谁来领导两家的弟子呢?要是谁也不肯服谁,这就不妙了。” “不是结盟。”楚云暮晃了晃手,轻笑一声道,“是你浣溪沙加入我朝暮门,成为我朝暮门的弟子,也就是说,只能够听我兄长的命令,至于晏老爷子,您在朝暮门中可以当个副门主,也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哦?”晏鸿抖了抖眉毛,笑说道,“老夫如今已经是浣溪沙的门主,若是当了个副门主,这地位岂不是下降了?如此看来,这件事情并不划算。” “怎么会呢?”楚云暮一笑道,“这浣溪沙加入朝暮门后,它的副门主可是相当于整个江湖人的副门主,可比你现在的身份威风有地位多了。”听起来像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晏鸿沉默了一会儿,似是认真地思考着楚云暮的话语。长长的叹起声在堂中响了起来,晏鸿又问道,“为什么是楚门主当老大呢?听上去很诱惑人,只是这第二把交椅,怎么都不如头把交椅来得好吧?” 浣溪沙与朝暮门在江湖上的力量,旗鼓相当,到底谁胜谁负还不能够判定呢。晏鸿问出这句话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楚云暮也早已经想好了应对的言辞。她笑了笑,用扇子在桌子上圈圈点点,仿佛有副地图在她眼前。“这儿,这儿以及这儿,都已经纳入了我朝暮门,浣溪沙的力量依然很强大,你们有西楼剑派的帮助,可是我们朝暮门也有忘尘阁当援手。我朝暮门的‘三头六臂’虽折损了几个,可是背后还有‘七杀’。再说了晏老爷子年纪大了,还能够撑多少年呢?你唯一的儿子也死在了归隐的手中,浣溪沙连个继承人都没有了。” 晏鸿的牙齿咬得咯咯的响,杀子之仇是他不能够忘怀的。他扭头瞥了眼神情淡然的晏歌,嘿然一笑道:“此言差矣,老夫还有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儿,这浣溪沙最后会交到她的手中。”谁都知道这晏鸿晏二爷最为重男轻女,在晏家,女人几乎是没有什么地位的,连祠堂都进不了的人,怎么可能会继承浣溪沙这偌大的家业呢? 楚云暮吃了一惊,她一抬头,正好撞入了晏歌那双如古井般平静无波的眼眸中。暗暗地深呼吸一口气,她凛了凛神,笑道:“晏门主这是不肯同意加入我朝暮门了?此事看来不能够和平解决了。”她的声音中带着几分遗憾与惋惜,仿佛浣溪沙已经是囊中物,而那些抗拒的人只不过是死人。 “这江湖中的事情靠得从来不是一张嘴。”晏鸿微微一笑道,“你朝暮门已经做好了布置了吧?精锐部队已经调往江陵。楚云朝不肯亲自前来,到底是亏了。一个女人,能够成什么大事情呢?”晏鸿站起身,拍了拍袍子上的褶皱,他的目光投向了屋外,自言自语道,“一个武功很差的姑娘来谈判,想要一口吞下浣溪沙,是说她无知呢?还是说她胆子大呢?”这楼中真的只有三个人么?恐怕在场的没有一个人肯相信。 “老夫来此只是希望楚门主打消那等念头,看来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了。”晏鸿越过了楚云暮,忽地又说出了一句话,“恐怕楚门主对这场谈判也没有抱有很大的期望吧?他还有其他的话么?是要在几日后,派弟子攻入我浣溪沙?” 楚云暮面上含着几丝愠怒,她背对着晏鸿冷笑一声道:“晏门主既然已经知晓又何必多问?这江陵的势力,我楚家是要定了!‘七杀’同出,百里伏尸!” “砰、砰——” 连着两道响声传入了楼中,沉寂了片刻后尖叫与大喊声亦随风入内。江湖人对刀剑交击的声音很是敏感,有的人甚至能够从中听出敌人的数量。难道外头的两班人马打了起来?晏鸿有些疑惑,可是他并不着急,反而是悠悠闲闲的,他冷眼瞧着那一道白色的身影掠了出去。 两班人马在混斗,只不过他们并不是互相出手,他们甚至还有个共同的目标。 插在了楼前的两面旗帜被人一刀斩断了,倒在了地上,沾满了泥尘和脚印。侮辱一个门派的大旗就相当于侮辱了整个门派,可是他们在报仇时候,也忘记了自己是如何践踏那倒在了地上、不再随风舞动的旗帜。楚云暮微仰着头,只见到了一道艳红艳红的刀光,将那包围圈打开了一个缺口。 大家都是惜命的人,谁也不敢去触碰那道血红色的刀光。 浓重的血腥味中还有几丝酒味,楚云暮一时间分不清那撞入了自己眼中的眸光,是带着醉意亦或是清醒而又清冽,她没有向前走,反而是扭过头看着那缓步从七宝阁中走出来的人。衣袍与发丝在萧瑟的秋风中猎猎作响,晏鸿的笼在了袖子中的双拳紧握起,他怒瞪着那抱着刀站在了街心的人。 一个他最恨的人的女儿,一个他最瞧不起的女人。 归隐已经连续好几天没有见到晏歌了,仿佛其他人都不存在一般,她近乎贪婪的望着那个面带微笑的女人。在晏歌平静的笑容中,她几乎想要放下手中的刀,可是她不能。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她冲着晏鸿问道:“我爹呢?”这将近十天的日子中,她可没有闲着,多方的打探,总算是探得了归一啸的下落,可是等她奔赴那处的时候,那儿空空荡荡的,只剩下被斩断的锁链挂在了一边。 晏鸿的脸上浮现了一抹虚伪的笑容,他惊讶道:“归大侠?他不是应该在归家么?” 归隐冷冷地哼了一声,她往后扫了一眼,那隐藏在了人群中的归清朝着她丢了一个包袱。刀光一闪,包袱在半空中四分五裂,从中滚出了一个血淋淋的人头,瞪着一双满带不甘的双眼。 “三山四海”中的江·青山。 晏鸿不动声色,而晏歌的眉头微微一蹙。 这是她派出去的人。
第71章 归一啸失踪, 晏鸿是最大的嫌疑人。归隐没有去找晏歌, 并不意味着她没有去晏家。在江湖中被人推着走, 为何不自己主动地去把握一切事情呢?什么算是大事?什么算是小事?什么算是重要的事情?势必要弄个明白, 萧忘尘之前的一番话像是一种预警。 浣溪沙的弟子几乎都是往晏家赶,可还是有人从中出去, 偷偷摸摸地、鬼鬼祟祟地走出晏家的偏门。归隐听到了几个弟子之间的窃窃私语,当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可谁知道呢, 她的动作快, 晏家的人更快, 早已经将自己那老爹给转移到了另一个地方。愤且怒,猝然出刀的结果就是浣溪沙的十几名弟子以及江·青山在她的刀下丧命。今日朝暮门与浣溪沙在七宝阁谈判, 归隐故意挑这么一个时机找上前去, 可谁知道,晏鸿竟然将晏歌给带在了身边。心中不由有些疑惑,难道晏歌她是站在浣溪沙那边的? “归姐姐。”归清将包袱扔了出去, 迈着小碎步跑到了归隐的身侧,有些紧张地叫了一声, 她自然也瞧见了晏歌, 不止是有意还是无意, 她伸手挽住了归隐的手腕。归隐冷淡地扫了她一眼,目光又凝聚在了前方,她在等晏鸿的一个答案。 归隐和晏家的人斗起来,楚云暮自然是拍手叫好,她恨不得归隐杀光晏家的所有人, 这样她朝暮门取得独尊的地位便不费吹灰之力了。如果她是一个闲杂人等,她一定会在这儿围观,可是她不是,她也算是归隐仇人中的一个,若是这位忽然发狂了,恐怕会对自己构成威胁。“这不是‘三山四海’中的江·青山江堂主么?”楚云暮留下了这么一句话,掩唇一笑便翩然而去,那原本围着归隐的一列人、掩藏在了七宝阁中的几位高手,也随着楚云暮的远去,离开了这个地方。 在浣溪沙与朝暮门对峙的紧要关头,损失一个人都会让危机加重几分。在散花宫那一事中,浣溪沙刻意保存了实力,难道会一个个折在了归隐的手中?归一啸可恨,他的女儿更是可恨。晏鸿的心中恨不得将归隐生吞活剥了,他的一双泛红的眼眸死死地盯着归隐,衣袍无风自动,可是他不能够在此时、在此处与一个江湖中的小辈动手。“你还记得你答应我的事情么?”晏鸿蓦地转向了晏歌,肃声问道。 晏歌只凝视着归清的那只手,连一丝眼神光都没有分给晏鸿,她冷冷一笑,应道:“记得,当然会记得。”可到底会选择怎么做,那就不是他晏鸿所能够掌控得了。 “记得就好。”晏鸿佝偻着腰,他捂着唇又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大声喝道,“我们走!”浣溪沙的弟子踏过了地面上的旗帜,留下一串又一串的灰色脚印。晏鸿临走前给了晏歌一个眼神,似是一种命令与警告。 “你可以松开了么?”晏歌将一缕发丝撩到了耳际,她冲着归清温柔一笑,留下了这么一句话。归清没有感觉到任何的温柔,似是有一阵冷风拂过了脖颈,逼得她汗毛竖立。冷,很冷,难道冬天已经来了么?归清不想退缩,可是在那看似温柔实则慑人的目光下,她的手情不自禁地松开了,甚至连人都退开了一步,与归隐保持着距离。
“你答应了晏鸿什么事情?”归隐蹙了蹙眉,淡淡地问道。她抱着龙牙刀,警惕还没有消去。她就像是一张紧绷的弓,弦上的箭随时能够射出。那个人头已经被晏家的子弟带走了,留下一片血迹。归隐一脚踩在了血上,她向着晏歌走近,可是又觉得她们之间的距离变得很远很远,远到她看不清晏歌的面容。 晏歌微微一笑道:“那些事情都不重要。”顿了顿,又续道,“桑不留她们已经安全离开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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