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隐的脸上满是血污,她没有再看晏歌,或者说没有再看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她的眼中心中只有刀,而刀光所到之处,必然是血光四溅一片凄惨之象。如果自己向着归隐出手,那么其他的人会不会在背后偷袭呢?诸人的心中掠过了这个念头,可是下一瞬间,他们便被搅入了一团凶煞的刀光中,不得不出手抵抗。 怎么办?现在怎么办?归清急得直跺脚,可是她不敢也不能够冲入那一片刀光剑影中,着急之下只能够胡乱地拉住了晏歌的袖子,向着她问道,目光中泛着显而易见的恳求。晏歌的面容刹那间如霜雪凝结,她抽回了自己的袖子,冷淡地扫了归清一眼,目光又投入了那一团打斗的人中。滴淋的鲜血不知道是谁身上流淌下来的,王一石的钝刀与龙牙刀交击在一起,那迸射的火花与刀风向着一侧提剑的晏清霜斩去,而晏鸿不得不分出一丝精力来照看晏清霜的状况。晏西海畏畏缩缩的,他怕晏歌的刀光,也畏惧那蓦然出手的唐大藏。至于卫大娘和那个老妇人,他们似是连接成了一个整体,一个人防守,而另一个人或是朝着唐大藏或是朝着归隐攻去。 很混乱,在这一片混乱中,产生了很多的破绽。谁是敌人?谁都是敌人!右手是龙牙刀,左手是掌刀,那两道眉、那一双眼、那紧抿的薄唇都是刀!杀!杀出一条血路!杀出一片新天地,刀光越来越艳,那变式越来越多。冷冷的风从堂前吹过,烛火刹那间灭了一片,可是下一瞬间,那艳红的刀光便又将蜡烛点燃。一团又一团的刀火!血河刀法的最后一式,名曰“玉石俱焚”! 晏歌已经不能够旁观了,她看着晏清霜被送出了那战局中,身形一掠,整个人没入了刀光剑影中。如一道缝隙中吹过的风,一种与血河刀法的凶、狂完全不同的剑气在堂中流动。血河刀法会带着如诗如画的意境,可是深藏在那层诗情画意背后的是一种极凶恶、极残忍的杀机。当用刀的人陷入了一种癫狂中,这种诗意会完全的被凶煞给吞噬,留在人眼前的只有狂、乱! 晏歌的指剑是从萧家的四时剑法中化出来的,而忘情心经中的剑招又是另一番模样。她从一个温婉的大家闺秀,忽而一变成为一个旷绝高古的诗人,如月出东斗,好风相从。太华夜碧,人闻清钟。这一指点在了龙牙刀上,归隐的动作忽然间静止,她的眸中含着一层泪意,冲着晏歌微微摇头。 归隐不动了,可是其他人呢?他们如何会放过这个机会?王一石的刀蓦地出手,将唐大藏那几乎是用尽全力的一招给挡住,脚猛地抬起,狠狠地踏在了卫大娘的腕上。而晏歌另一只手则是五道指剑并发,噗噗噗几声,一道贴着晏西海面颊掠过,留下了一道淡淡的血痕,将他惊出了一身冷汗。而另外四道则是击在了晏鸿的剑上、腕上、膝上以及轻轻地点在了额上。长剑叮咚一声砸在了地上,一股怒气从晏鸿的胸中涌出,他大喝道:“杀了她!” 晏歌没有搭理晏鸿,她只是深深地望着归隐。 在晏歌的眼眸中倒映着的是一个几欲发狂的、双眸猩红的人,这是自己。归隐心中宛如受到了一下凶猛的撞击,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冷喝道:“你让开!” 晏歌叹息了一声,道:“你受伤了。” 归隐眉头紧锁着,她含着泪怒喝一声:“我叫你让开!” 晏歌平静地说道:“你不能杀他。” “我不能杀谁?”归隐心头掠上了一股悲愤,她喝问道,“或者说我能够杀谁?你和萧忘尘交好,忘尘阁的人我动不得,你是晏鸿的女儿,因而浣溪沙的人我也动不得是么?那么请你告诉我在这里我可以杀谁?我要报仇啊!晏歌!” 晏歌蹙了蹙眉,应道:“我和晏家——” “你和晏家没关系!”归隐喝了一声,冷笑道,“可是你跟浣溪沙有关对不对?你要浣溪沙!你要想完全的掌控浣溪沙还得留着晏鸿是不是呢?可是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杀机没有退却,反而因为她怒气的高涨而变得更为浓烈。归隐往后退了一步,可她并不是要离开。刀光冲着唐大藏落下,一道坚不可摧的刀网将人给罩住。在这等情形之下,唐大藏要反抗,他还要向王一石求助,可是王一石没有动。咬了咬牙,豆大的汗水顺着他的前额下淌,他握紧了手中的剑,就算不能够彻底撕裂这刀网也要打开一个缺口。 一阵冷冷的风擦过了他耳侧。 指剑在他胸膛的空门处炸开了一个大窟窿,而那锋利的龙牙刀则是将人给斩成了两半。 晏歌目光柔和地望着归隐,温声道:“你要杀谁,我可以帮你。可是——” “可是什么呢?”归隐冲着晏歌一笑,她抹了抹脸上的血,面容瞬间冷凝,她喝道,“我最后说一次,你给我让开!”
第76章 如果晏歌不肯让开呢?归隐也不能够将她怎么样。她的刀动了起来, 整个人也随之而动。八步赶蝉是江湖上第二绝妙的轻功, 唯一能够拦住她的只有“白驹过隙”。因愤怒与悲痛转化成的杀气与戾气交织着, 归隐死死地瞪着那道细细的、像是游丝一般的剑光。 晏歌的手在腰带上轻轻一划, 只见一抹幽幽的剑光闪过,她的手中握着一柄软剑, 这是归隐第一次见着这所谓的断金切玉之剑。晏歌她出剑了,只为了拦住自己。瘦弱纤细的女人挡在了自己的眼前, 却像是连亘的山脉般难以跨越。晏歌?萧长歌?归隐惨白着一张脸, 所谓的比剑的戏言竟然在这地方以这种方式实现。 这一刀是要斩去晏鸿的生命之火, 她不能也不会回头。而晏歌的这一剑也不是为了对付归隐的,她的剑光在半空中划过, 含着一种“落落欲往, 矫矫不群”的飘逸。手中剑、心中剑,就算是弃了手中的切玉剑,那股剑气也不会受到影响。晏鸿的剑已经断了, 他的掌风也被晏歌的剑给切断,拦住归隐, 也要拦住那蓦然间对归隐发招的所有人。刀剑交击转瞬即离, 可是那道金石撞击之声在耳中心中无限的放大。归隐往后退了几步, 而晏歌站在了原地捂着唇轻咳了一声。 就这样离去?实在是不甘心!不是归隐不愿意信晏歌的话,只是她不想再继续等下去!强压下心中的痛楚,她的眸中掠过了一抹冷光,这一刀直取晏歌!而这时,晏歌也缓缓地举起了手中的剑, 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归姐姐!”一声叫喊响了起来,归清其实看不懂这局势的变化,可是她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主意。晏歌要杀她是一件很确定的事情,而在这一个当头归隐是不可能将她给抛下的!很多人本能的闪避危险,可是这归清偏偏要往那危境中撞去。她的掌法实在是微不足道,可是她偏要努力,到底是一种帮助还是一种妨碍,其实没办法说清了。
在归清撞入局中的一刹那,晏歌的周身绕着一股杀机,她的剑势忽然间变得无比的肃冷,出招也越来越快,有的人赶着来送死,她只好勉为其难的接下了这一条命。晏歌的剑比归清想象的还要快、还要无情。一种灭顶的恐惧感将她淹没了,掌上的劲道被那森然的剑气一逼,便瞬间卸去。这剑光像是从四面八方吹来的风,没有一处是可逃之地。下一瞬间那无形的剑气就要将她整个人给穿的千疮百孔!她的尖叫扼在了嗓子中,面容因为畏惧变得极为扭曲。 晏歌这一剑是含有浓烈的杀意的,归隐她没办法拦下这一剑,也没办法将归清从那困境中解救出。一双眼染得赤红,她在心中赌咒了几句,猛地一旋身。刀光将剑网撕开了一道小口子,那无情的剑还是直冲而来。利刃没入了血肉中的撕裂声在心中无限地放大,归清脚一软瘫倒在了地上,额上满是冷汗,一双眼眸光涣散。 “很好!你做得很好!”晏鸿的拍掌狂笑声在大堂中响起。 晏歌的眉头紧紧锁着,砰地一声响,切玉剑落在地上。这种局面到底应该怨谁?她向前走了一步,似是要看归隐背上的那道剑伤,忽地听见了一句“走”,归隐已经提着那瘫软的归清从大堂中掠了出去。鲜血滴淋了一地,暗夜中的风声雨声忽然间清晰了起来,像是受伤野兽的咆哮。“晏歌,你为什么不截杀住她?”晏鸿的声音中带着些许的遗憾,可是那等狂喜之意却是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住。“还剩下——”话还没说完,一抬头那王一石已经消失不见,谁也不知道他是几时逃离的。 这疾风急雨的一夜终将过去,咚咚咚的鼓声意味着敌人已经退去。 青山堂一片惨象,地面上尸体横躺着,桌椅摆设多成了碎屑,中间的那堵墙更是破了一个大窟窿,端坐着一个低着头颅、满身血迹的死人。晏鸿受了点轻伤,可他还是很高兴,因为那狂放的笑容,他的面容几乎挤作了一堆。孙观海、李雾海、顾寒山、任君山他们四个人踏着熹微的晨光走入了青山堂中。 “我堂中弟子死伤两百六十八人,歼灭朝暮门弟子一百七十二人。” “八剑联盟死伤八十八人,萧掌门与李掌门已经带着门下弟子退回到了忘情山庄。” “‘杀不杀’没有出现,李擎天、荣四堂重伤退离。” 晏鸿听着他们的报告,时而皱眉,时而开怀大笑。他的目光淡淡地扫过了晏歌,微笑道:“歌儿,这一回还是多亏了你。朝暮门九大高手只剩下林不冲一个人逃了回去,他们来夜袭我浣溪沙,最后损失惨重的还是他们自己!楚云朝到底还是太嫩了些。” “其实归隐逃走了也好,朝暮门这一回是彻底地惹上了这尊煞神。归一啸是死在了善觉大师的手中,这人呐总是会被各种东西诱惑,从而心甘情愿地当一个叛徒。善觉死了也好,有些事情就应该被彻底地埋葬了。” “至于忘尘阁的人,等我收拾了朝暮门再来料理他们!” “你没有机会了。”忽地一道声音响了起来,晏歌的脸上很疲惫,眸光中含着几分伤感与沉痛,似是不想再掩饰了。“人差不多都来齐了,这样很好。你交出浣溪沙的门主令以及小楼明月剑法的剑诀,这样也好有个见证。” 晏鸿眼神一冷,他那抹虚伪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你这是什么意思?” 晏歌只是微微一笑道:“您老了。”和江湖中的年轻一辈相比,晏鸿确实是老了,可也没有到那等需要退位的地步,晏歌此语无疑是一种对他权势的挑衅。“我为什么要保你一命?因为你是我爹么?你以为我会听从你的吩咐么?朝暮门的人退去了,可是那潜藏在了浣溪沙中的杀机可没有退却。” “孽障,你——” “你难道还想等着王君如替你生下一个好儿子继承浣溪沙?”晏歌冷冷一笑,一伸手就将那瑟瑟发抖的王君如给提到了身边,“我在浣溪沙忍受所谓晏家人的欺辱,你以为是为了什么?我留在晏家难道是为了让你利用的么?你不要忘记了,这浣溪沙走到如今的地步,也有我娘的一半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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