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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离絮早就做好了准备，她从下山开始，身上似乎总是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儿，即便是遇见比自己的强大很多的敌人，但永远都不知道什么叫做害怕，愈挫愈勇，哪怕是战败，只要不死，她总是会站起来，要一点一点把自己更厉害的人都打倒，遍体鳞伤也要做站着的那个人。
就像是现在这样，明明在先前跟仲堂的交手中，离絮对自己和对方的差距早有了认知，但是在看见仲堂出手的那一瞬间，她仍旧没有退缩。
那魔气还没有逼近自己时，离絮已经感觉到了压迫，她极力忽视心头那一抹有些熟悉的感受，将观水在自己胸前抡了一个圆，正要使出全力时，忽然就在这一瞬间，从她的斜后方更先传来一道极强的灵力，带着风声，跟仲堂交手了。
离絮这一瞬间还没能反应过来，她只觉得自己眼前掠过了一道纤细的又那么令人觉得熟悉的人影，然后不远处灵力和魔气的碰撞轰然响起，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已经飞升到半空交手。
离絮在下面屏住呼吸，眼睛一瞬不瞬地抬头望着上空的人，她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那抹黑色的身影上，似乎这五年时光并没有带给苌瑶任何改变，对方还是自己熟悉的师姐，只不过她就是出了一趟远门而已。
如今回来，仍旧是让人感到安心的存在。
“啧。”仲堂一开始没关注到苌瑶的存在，当他出手被苌瑶的怕见拦下时，感到意外，忍不住看着面前面色阴沉的女子，“这么沉不住气啊？伤好了吗？”
苌瑶无视了他放屁的话，直接动手。
两人都是出手就要置人于死地的样子，打得尤为激烈，在不远处的南海都受到了波及。
离絮并不放心苌瑶，她还记挂着先前引路的少年告诉自己苌瑶受伤的事，虽不明白仲堂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有一点她是能确认的，仲堂对自己和苌瑶都有不带掩饰的厌恶，她观水朝南海的方向一指，不知道怎么的，反正自从来到这个地方后，似乎观水剑在她手中变得更加游刃有余。长剑摇摇一指，似乎不费任何灵力就能调动起南海之水，冷结成冰，朝着交战中的仲堂挥洒而出。
仲堂一手挡开苌瑶的怕见，一掌击退离絮甩来的带着杀气的冰锥，终于变得没那么自若。
仲堂见到已经飞身至自己面前的离絮，忽然咧嘴一笑：“这是要跟从前杀了你的人并肩作战？离絮，你现在都还不知道站在你跟前的人是谁吗？”
这话离絮还没回答，苌瑶脸上已经变得很难看。如果说现在她仍旧是什么都不知道，她还能坦然面对身边的小姑娘，可偏偏如今她什么都知道了，如今躲着不见离絮不就是因为她心里愧疚，不敢去见吗？现在被仲堂点出来，苌瑶只觉得自己没有任何底气去反驳。
可是——
“关你屁事？”离絮皱着眉头，毫不客气道。
在说话的同时，离絮剑招虚晃，刺向了仲堂大开的胸口，在两人交手的这一瞬，离絮刺中仲堂时见到后者脸色难看了一瞬，而下一刻她的肩头被仲堂击中，倒退了好几步，直到腰间被一只手揽住。
在这刹那间，离絮的鼻翼间已经充斥着从前自己最熟悉的味道。
她抬头就看见苌瑶紧绷的下颔，还没来得及仔细打量，苌瑶环在她腰间的那只手已经松开，而她已经再次跟仲堂纠缠在一起。
离絮捂着自己的肩头，再看向半空时，眼中情绪翻涌。她还不至于在这时候纠结苌瑶为什么会忽然出现的问题，只是因为离絮见到苌瑶出手时的招式，跟太夷宗的剑法几乎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她此刻感到惊诧。
不得不说，苌瑶现在使出来的这套剑法，比太夷宗的剑法看起来更加精妙，举手之间带着浑然古朴的气息，是离絮从来没有见过，可是眼下她心里却是觉得有些熟悉的剑法。
因为未知，所以离絮皱了皱眉。
留给她思考的时间不多，稍微平复了一下翻滚的血气，离絮再一次抬手冲到了半空，跟苌瑶站在一起，并肩作战。
南海之水像是能听见离絮的号召一样，当仲堂想要下黑手时，观水剑自动带动着南海之水挡住了仲堂的攻势。
片刻后仲堂笑了，看着离絮，眼睛里兴味盎然：“原来是这样。”
这一幕对于他来说很熟悉，当年他在地牢要了离絮的命时，不也是遭受了阻拦吗？也是因为观水，也是在南海，对于观水剑的传闻，仲堂或多或少听说过一些，如今眼看着似乎是旧事重演在眼前，他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离间眼前这两人？
离絮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也不想了解，可是架不住仲堂那张嘴。
“九重天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难道到现在为止，你还什么都不记得吗？”仲堂看着离絮的眼睛，笑得格外不怀好意。
苌瑶捏了捏自己的手心，她当然明白仲堂在说什么，如今手心里已经有一层细细密密的汗水，还很冷。
离絮心里微动，倒不是因为仲堂这三两句话，而是这一幕她自己也觉得熟悉，在靠近南海这一带，自从遇见仲堂后，似乎有什么东西渐渐失去了自己的控制。
“记不记得跟你有什么关系？难道我上辈子还喜欢过你这样不男不女的东西吗？”离絮的话里有毫不掩饰的讥讽，无意间都在一寸一寸对仲堂剜心。就算是她感觉到苌瑶是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但是这又有什么大不了？难道要让她现在轻信于对面这种来历成谜的魔物吗？
仲堂被她再次激怒，“老子是不是不男不女，难道不是正好拜你们九重天的人所赐？”仲堂伸手一挥，将跟前阻隔着自己的屏障狠狠击碎，眨眼间就冲着苌瑶厮杀而来。
苌瑶一击苍龙出啸，无形之间似乎真有一只龙的身影跃然于怕见之上，跟仲堂搏斗起来。
离絮正在观战，她是有一瞬间的走神，同样还是因为苌瑶那丝毫不同于太夷宗的剑法，她很确定自己没有见过。就在这时，一道极快的黑线就冲她而来。
苌瑶发现时已经晚了，那声略显惊慌的“离絮”已经出口，自己却没能追上，她又被仲堂缠住。
早在仲堂偷袭自己时，离絮已经觉察到危险在，这些年在山下的历练不只是说说的，她伸手挥出一道薄冰挡住，却没想到那一丝黑线像是根本没有遇见任何阻拦一样，轻松穿过了屏障，击中了她的眉心。
离絮脑子里像是被重击，有片刻的晃神。也是在这瞬间，苌瑶一剑再次刺中了仲堂，后者负伤逃走，苌瑶奔回到离絮身边，伸手揽住了她的肩头，低头时，眉宇间尽是担忧：“怎么样？”
离絮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算是什么情况，当那抹像是一条细线的黑雾窜进自己眉心时，她只有一瞬间的眩晕，此刻被苌瑶伸手扶着肩头，并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
“没事。”离絮从苌瑶的怀中离开，后退了两步看着好久不见的黑裙女子。
在感觉到离絮的抗拒时，苌瑶忍不住皱眉。
离絮心头没有平静下来，从苌瑶的突然出现，到现在只剩下她们两人在原地，她眼下才有机会仔细打量起来对面的女子。
五年的时间，似乎并没有在后者身上留下任何痕迹，还是她记忆里的模样，就包括苌瑶身上的味道，都跟从前别无二致。
“师姐，好久不见。”离絮勾了勾唇角，她这一刻才发现自己心里是有怨气的。
因为对方的消失，因为对方的明知道自己在找寻她却要躲避，因为这五年来自己没出息的思念，她是有怨的。
苌瑶在感觉到怀中的小团子离开自己时，心里某个地方像是缺了个角，如果是放在从前，她肯定会上前摸摸小姑娘的发髻，如今已经不再是有两个小花苞苞头的小团子，但是摸摸头应该能给小姑娘顺顺毛。可现在苌瑶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有那个资格，她从前已经伤害过一次离絮，明明对于离絮来说，她应该是走得越远越好。
离絮有些固执地看着眼前的人，她将苌瑶在这短短的片刻间，脸上的挣扎和犹豫看得清清楚楚。可就是因为这样，她才觉得更加生气。
难道现在自己都找到了她，那个人还不愿意主动走过来抱抱自己的吗？
还是说，这么几年时间，想念的人只有她一个？
就在离絮沮丧的目光中，她看见苌瑶向自己走来了。
耳边传来一声轻叹，随后她整个人就被面前的女子揽进了怀中。
“还想要跑到哪儿去？”苌瑶轻声问。
下意识的，离絮觉得自己现在应该是要推开她，可是当被苌瑶靠近时，她忍不住贪婪地嗅着对方身上的清香，舍不得推开了。
就躲一小会儿，权当做是因为她在受伤的时候还知道惦念着自己，离絮这样想着，便安安静静地待在了苌瑶怀里，没有推开眼前的人，只是闷闷道：“我哪里有跑？跑的人不是你吗？”
她一直在追。
这话听起来没错，苌瑶知道这几年都是自己的问题，可刚才难道推开自己的人不是怀里的这小姑娘？
“嗯，我的错。”
“本来就是。”离絮接着说。
大约是她的声音听起来不太对，苌瑶敏锐地觉察到，想要将怀里的人拖出来看个究竟。
可是她才将手放在离絮的小臂上，忽然就在这一瞬间，怀中的小团子主动伸手将她的腰抱住了。
还很紧。
“你以后不能这样一声不响就走了。”离絮说。
她脑袋里也是做了很久的思想斗争，她怨愤苌瑶的不辞而别，五年来了无音讯，可是现在更害怕的是这个人又一声不响离开自己。
苌瑶身形一僵，她不知道如果当离絮知道了从前自己做的一切，是不是还能这样依恋地对自己说出同样的话。
但是现在，在听见怀中小姑娘对自己的“要求”时，苌瑶忍不住顺着她的意思点点头，“好。”
离絮被苌瑶从怀里拉出来，苌瑶伸手放在她的眉间，带着微凉的灵力从苌瑶的指尖溢出，探入离絮的灵识。刚才她也不知道仲堂对离絮做了什么，虽说现在离絮看着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但苌瑶心头仍旧感到不安。
仲堂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不可能就这么无端罢休。
“怎么了？”离絮眨了眨眼睛，看着苌瑶。
有的时候离絮也觉得自己对苌瑶的这种感觉很奇怪，明明分开了那么久，可是再次见到苌瑶时，她竟然一点都不觉得陌生，闻到了对方身上熟悉的味道，她甚至又变得像是五年前一样，愿意什么事情都倚靠着苌瑶，似乎这五年来的历练，那些独立统统消失不见了一般，就只想变成从前的小团子，被跟前的女子牵着手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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