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一动了动嘴唇，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走过去，看着离絮一脸迷茫的样子，又想到刚才苌瑶说过的那些话，心里有些触动。他知道在离絮心里，当年在太夷宗里最开心的日子应该就是苌瑶陪着她的那段时间，也不知道如果真到了离絮什么都想起来的那一天，她是会觉得当年的快乐多一点，还是遭遇过的悲伤多一点。
“嗯……”道一点头。
离絮吃惊地看着他，似乎从来没想过这种可能，“那……”
可是道一这一次没有等她把话问完，就已经打断了她，“如果你要去九重天的话，也带着她一起吧。”
如果离絮能在看完了苌瑶的生平后，想起来什么，道一觉得那时候如果有苌瑶在她身边会更好一点。至少，比他和赵书流都要好。
说完这话后在，道一就走了出去。
门外的赵书流早就等得不耐烦，更别说还是跟苌瑶在一起等。
在看见道一出来后，赵书流赶紧跟了上去，“师兄，你跟小师妹说了没？”
道一一声不吭，只是朝着苌瑶的方向看了眼，然后拉走了赵书流。
赵书流：“诶诶诶？师兄，我还没有去跟小团子说话啊！”
“闭嘴，你跟我回去！”道一难得没了耐心。
赵书流：“？？？”
而还在院中的苌瑶却是微微松了一口气，很快她提步朝着离絮的房间走了进去。
道一的态度让苌瑶放心了很多，离絮在意的人，她也会跟着在意。
离絮在房间里还没回过味来，她不知道为什么道一会突然说什么让她去九重天也带着苌瑶，就听见门口传来动静，在这两个月里她最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眼前。
大概是因为刚才她被苌瑶完全制服住了手脚的样子太令她印象深刻，离絮目光在接触到苌瑶的那瞬间，有微微的不太自在。
“你来做什么？”离絮受不了这样的安静，尤其是在这样被面前女子一瞬不瞬盯着看的安静，先开口问。
苌瑶虽说刚才似乎仿佛好像被道一接受，但那轻松也只是暂时，对于她而言，离絮接不接受自己，这才是最重要的。
“来找你，你不是要去九重天吗？我陪你。”苌瑶说。
这话跟道一说的差不多，离絮抬头，眼中的怀疑越来越甚，“你能去九重天？”
一个三重天里才入门的小弟子，竟然能去九重天？这件事情本身就很离谱。
苌瑶没解释。
离絮：“你到底是谁？”
如果说之前她只是怀疑，那么现在，就根据苌瑶这表现，她已经是确定，她收的这个徒弟不可能是寻常人。
苌瑶抿唇，任何人问她这个问题时，她都可以坦然讲出来，但唯独面对离絮时，她知道自己没有那个勇气。
她是谁？她是很多年前伤害了她的人，可能是她一辈子不想记住的人。这样的话在心头梗了很久，梗到她觉得胸闷，觉得心酸，最后一直都没有勇气讲出来的回答。
“时间不早了，你休息吧，如果要回九重天，记得叫我。”苌瑶说。
离絮看着她转身出门，后者似乎跟刚才对自己强硬极了的小徒弟完全不同，像是换了个人那般，但离絮却是莫名有些心疼。
尤其是在看见苌瑶离开的那个背影，对于她来说这一幕似乎在别的什么时候出现过，她也是这样呆呆地坐在床上，看着身边的人离开。她现在也像是那个时候一样，只是看着对方的背影，却没有开口出声将她挽留。
离絮忽然觉得不太对劲，就在苌瑶已近伸手放在了门板上，准备给她关门的那瞬间，离絮忽然开口了——
“嗳，你等等。”
站在门口的苌瑶脸上像是浮现过一丝惊喜的光，停在原地，怔怔地看着她，似乎还把刚才她的呼唤当做幻觉。
离絮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拿起了那枚聚灵锁，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这把锁她觉得太眼熟了，甚至在看见苌瑶脖子上挂着这把锁的那瞬间，脑子里出现一荒谬想法，这东西原本就应该是她的。后来苌瑶把聚灵锁给了她，她想了很久，也没能想出来这东西跟自己的联系。
“你，回来。”离絮见她还站在门口，不由又开口道，即便她现在其实也没有想好要跟苌瑶说什么。
苌瑶走了回来。
离絮因为紧张，双手紧紧捏着那聚灵锁，手指骨看着似乎都在泛着白。
“你……”离絮想了想，试探问：“我们之前是不是认识？”
苌瑶愣了一下，随后沉默。
离絮原本也不是一定要听见她的回答，她想了想，自己为什么要叫住苌瑶呢？好像不是为了让她解答自己心里的困惑，只是不想看见她背负着伤心离开自己的房间，似乎冥冥之中就是有人告诉她那是不对的。
“我其实今天还有问题想问你。”离絮说：“每天早上，你是真的去给我买早膳了吗？”
苌瑶眉头一动，点点头。
离絮：“可是，今天有人告诉我，我们太夷宗里已经很久没有青团了，还有每天早上我吃的那馅料的青团，膳食房里也是没有的，那你是怎么买的？”
苌瑶：“……”
她怎么会关心膳食房里卖的有什么，她只做离絮喜欢吃的，做完就离开。
这一次离絮也没有着急开口，似乎是在等着她的回答。
苌瑶没办法，最终还是开口承认：“嗯，不是买的，是我做的。”
离絮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当自己的猜想被眼前的人亲口证实时，她反而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
没想到这时候苌瑶又主动开口了，“如果你不喜欢，我以后不会了。”
“没有。”离絮飞快说。
苌瑶抬头看着她，那眼神毫不加任何掩饰，直白极了。在离絮刚才的话音刚落时，苌瑶脸上忍不住浮现了一抹笑。
“那我以后都做给你吃。”苌瑶说，这一瞬间她的面色变得很柔和。
离絮被她过分明亮的目光灼伤一样，挪开了自己的视线，“也不用每天都起来做，很累。”
苌瑶嘴上说着好，但看她那样子，显然没有把离絮的话放在心上。
房间里又陷入了一阵安静，离絮不知道说什么好，而苌瑶似乎在享受这样的安静，只有要借口能留在这里，对于她来说，似乎都是让人满足的。
离絮还是要回九重天的，如果说之前她是怀疑苌瑶之前经过什么，那么现在她就是想迫切知道这个人到底跟自己是什么关系。
离絮拉着苌瑶到自己在九重天的小院子时，苌瑶已经卸下了所有的伪装，轻车熟路找到了离絮的住处。
离絮挑眉，冲着她笑了笑，但在她心里的疑惑却是越来越大。从前她和眼前这人究竟是有多熟悉，才会让对方对自己住的地方这么……了如指掌？
当离絮正要进门时，隔壁的织女应该是才“值班”回来。
织女揉着眼睛跟离絮打招呼，“这么快就从下面回来了吗？”织女这话才说了一半，忽然停住，看着站在离絮身边的人，如遭雷劈。
“你，你你你，这……苌瑶？”织女实在是过于吃惊，她看着苌瑶，简直有些失了言语。后者跟从前几乎没有任何变化，对于这么一个让整个九重天都印象深刻的人，她自然也不可能忘记，何况还是离絮的邻居，从前这两人是什么情况，织女再清楚不过。
苌瑶冲着她点头。
“苌瑶？”离絮听见这个名字，蓦然有些意外，又朝着她的徒弟看去，后者脸上似乎没有一丝意外。现在这么看起来，似乎大家都知道，但只有自己的不清楚？离絮皱着眉，她不是很喜欢这种被们在葫芦里的感觉。
织女感觉到气氛的异常，她借口遁走回了自己院子，门口顿时只剩下苌瑶和离絮两人。
“你们也认识？”离絮问。
这个“也”字用得很微妙，因为她发现似乎好像除了自己，她身边的人都认识这个徒弟。
哦，可能对方根本不是自己的徒弟。
这种大家都知道的事就只有自己不知道，感觉真是太糟糕了。
苌瑶点头，看着跟前似乎并不是很高兴的小姑娘开口又解释道：“那些人我原本都不认识，但是因为你，我才认识……”
不论是太夷宗还是九重天上的人，其实对于她来说，都只是为了连接到离絮。
离絮觉得这一刻自己的心情好像又好了许多，她自己也觉得怪莫名其妙的。
推开院门，离絮让苌瑶现在这里等着自己，她要去找水月星君，她离开九重天之前就把司命簿放在了水月星君处，这时候自然要取回来。
苌瑶“嗯”了声，然后坐在房间里。
这里她很熟悉，即便是隔了千百年，似乎也没有任何变化。
苌瑶看着挂在墙壁上的那把湛蓝色剑鞘的长剑，似乎因为她的靠近而在轻微共鸣颤抖，苌瑶没办法无视，走过去，伸手放在了这把剑上。
她在荒芜之地残存的意识让她记得很清楚，如果不是因为观水的召唤，可能属于苌瑶的那一份意识早就被吞灭，即便是再回来，谁能保证她还是她呢？
“辛苦了。”苌瑶摸着观水轻声说，辛苦观水在自己不在的这段日子里，把离絮保护得很好，没有再让她受到一点伤害。
观水的震动似乎更强烈了些，苌瑶拍了拍剑身，重新坐下来。
她发现在院子下面那棵还是她和离絮两人一起从三重天挖来的杏花树下居然还放了好多酒壶，熟悉的模样让苌瑶忍不住走近确认。
是她从前喝了很多的桃花酿，每一次都是由离絮偷偷带过来。那小姑娘酒量不行，却偏偏在她面前还想装作千杯不醉。结果每次喝醉后，都任性妄为。
看着桃花酿，思绪一下回到从前，苌瑶有些出神。
而现在离絮手里捧着司命簿，同样也在出神。
掌管了多年的东西，离絮很快就找到了苌瑶的生平。
可是就是因为找到了，所以她才愣住。
上面最新的一页，似乎朝着她的脑袋里扔了一枚烟花，相比于烟花炸开的绚烂，离絮觉得更让人注意的是那声响。
为什么当初在太夷宗时她就忍不住朝着那个叫魏湘的女子看去，分明这个名字并没有让她觉得熟悉，但就是忍不住去看了她？
为什么那时候听见所有人都不想收苌瑶为徒时，自己心里会觉得很不舒服，所以才打破原则也打破了自己的计划站了出来？
为什么自己这个才认识的徒弟能那么清楚知道她的喜好？
为什么每一次相处都会让她觉得默契？
为什么苌瑶身上带着的东西都让她觉得眼熟？
她想过很多巧合的，但是唯独没有想过的是她们从前认识，还那么熟悉。
司命簿上面记载的那些生平，对于离絮来说，她都觉得陌生又熟悉。
上面写着是自己跟苌瑶一起经历过的，可是每当她想好好想一想时，只觉得记忆都是一团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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