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凤眼在醉意里泛红,像是晶莹剔透的红水晶,眼巴巴地瞅着她。 陆漾赌气地把头埋在两膝之间,不想理她。 接着就听见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自己身边。 阮玉烟趿拉着拖鞋,像是小天鹅拖着脚蹼,走起路来啪嗒啪嗒的。 等陆漾抬头,就看见这只酒醉的天鹅和自己面对面蹲坐着,一言不发。 和陆漾一样,阮玉烟也是一副双眼垂泪的样子。和陆漾不一样的是,阮玉烟的眼泪看起来是硬挤出来的。 抽嗒了一下鼻尖,陆漾有点没好气地问道:“喝醉了就好好休息,挤眼泪又不会促进酒精挥发。” 哪知道阮玉烟非常认真地摇了摇头,然后反问:“你哭了?” “我才没有呢!”陆漾下意识地嘴硬道,又带着鼻音软趴趴地岔开话题,“你干嘛来了?” 阮玉烟有点局促:“我不会哄哭鼻子的女孩子,只能陪你一起哭,不知道你心里会不会好受一点。” 陆漾微微一怔:“你哭的时候,别人是怎么哄你的?” “没人哄我,”阮玉烟垂下了眸子,“所以我要做一个乖孩子,乖孩子是不该哭的。” 看着她这副样子,陆漾心里莫名有些替她不好受,皱了皱鼻子:“谁说的?我也哭了,难道我不是乖孩子?” 阮玉烟好像生怕陆漾误解什么,扶着她的膝盖将脸庞靠近些,赶紧解释道:“别人对乖孩子的定义是不该哭的,但我的乖孩子可以哭。” 陆漾心中一抖,老脸一红。 但看着阮玉烟满脸实诚的样子,陆漾心说这女人怎么回事,连说这种话的时候都正直得要命,甚至让陆漾怀疑是自己多心了。 算了,刚才还是自己太情绪化。就算太太真的有了什么事,阮玉烟顶多也只是个知情人士而已,又不是她害的。 虽说这人说话净打直球,都不知道委婉点,还是怪气人的。陆漾默默站起来,在心中腹诽道。 还说要吃太太的醋,她吃哪门子的醋啊? 心里这么想,但当陆漾又看见阮玉烟那副垂耳兔似的样子,还是忍不住说了句软话:“那以后我哄你,行不行?你刚才不是还说没人喜欢你吗?那以后我喜欢喜欢你,成吗?” 反正都是哄醉鬼的话,随便说呗。 但阮玉烟可不像是随便听听。 她点头的样子真得很认真。 像是哄孩子似的,陆漾在她头上拍了拍。阮玉烟见自己比她高,还特意垂下脑袋,方便她拍。 “乖,还能走动路吗?” 陆漾问道。 阮玉烟轻轻点头。 陆漾手里端着杯子,口中的语气尽量放轻:“那你去床上歇着,我给你调一杯蜂蜜水,喝完就睡觉,好不好?” 大概是刚才那番对线已经把酒疯撒得差不多了,阮玉烟听话了许多。尤其是喝完了蜂蜜水之后,居然真的乖乖进了被窝。 终于安排好了这个笨蛋醉鬼,陆漾正打算去沙发上睡,却见阮玉烟缩在被窝里,闷闷地问道:“你又要扔下我?” 唉,这个笨蛋醉鬼还挺难缠……陆漾心说你这个“又”从何而来啊,幽幽怨怨,好像我是什么提裤无情的渣女一样。 折腾了一晚上,陆漾也累了,不想和她多纠缠,索性就妥协了:“那你往里串串,我躺边上。” 阮玉烟就听话地往里边挪了挪,自己都醉成那样了,还不忘替她整理一下床单。 反正都是女生,应该没什么事吧? 陆漾这样想着,然而躺下才发现自己失算了。 阮玉烟是真没事,又有被窝又有酒精,还有陆漾这个等身大玩偶,很快就睡着了,趴在枕头上睡得像只柴犬。 就是苦了陆漾。 枕边人的吐息清楚地扑在耳畔,像是指甲轻挠心尖一样,痒得她浑身骨头发酥。烈酒的甜暖也顺着呼息,一点一滴地浸入陆漾肌肤的纹理,简直把她半个身子都泡醉了。 心猿意马,这他妈就叫心猿意马。 陆漾不敢直视阮玉烟的脸。这种等级的睡颜,只会让自己的心猿意马罪加一等。 实在睡不着,陆漾翻起身来,给沧海月明连发了好几条消息,又辗转反侧了半夜,才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 阮玉烟没想明白,明明记得自己在酒会上,怎么眼睛一睁,忽然就躺在这张软软的床上了? 嘶……头还是有点晕,但没有很疼。 记忆已经断片了。 所以当她一转头,看见陆漾居然睡在自己的手边,她就更懵了。 第一个念头,竟然是看看陆漾的衣衫是不是凌乱,自己应该不会干什么晚节不保的事情吧? 应该不会吧? 抱着内心的忐忑,她再三确认,陆漾的衣服完好,而且睡得很安稳,这才放下心来。 宿醉的后遗症就是哪里都难受。阮玉烟咽喉里像是着了火,强撑着浑身的酸软,光着脚下地,想去找点水喝。 陆漾还没醒,在没得到主人的同意之前,她觉得连穿人家的拖鞋都是冒犯的,更别提用人家的杯子了。 不过好在陆漾家里有纸杯。 一边接水,阮玉烟一边试图理清思路:昨天和几个高管聊天来着,聊着聊着就喝起酒来……我记得我酒量还行啊? 其实应该说,是遭遇车祸之前的阮玉烟酒量很好。或许经历过那场生死,身体的许多机能都和以前不同了。 现在重新组装起来的这个人,已经不是从前那个阮玉烟了。和又会画画、又会喝酒的阮玉烟不同,现在的这个人,是个全方位的废物。 说到以前的我……昨晚喝成那样,我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吧?阮玉烟有点头疼。 好不容易从烦乱的思绪里抽身出来,她这才发现,饮水机的水落在杯子里,溅起滴滴答答的响声。 她对自己烦躁了:阮玉烟你还醉着吗?有人在睡觉,怎么能把水弄得这么响? 微微蹙着眉头,她将水杯倾斜了一下,让水落在杯壁上,声音才轻了些。 没有吵到小陆吧?昨晚也不知道我是什么状态,真是难为她了……阮玉烟呷着水,朝陆漾那边望了一眼。 幸好,小陆还没醒。 阮玉烟颇为无所适从,本来想在沙发上小坐一会儿,没想到刚坐下,就听见手边有手机铃声响。 她下意识地就接了起来,等对面“喂”了一声,她才发现不对劲:这里是陆漾的家,这是陆漾的手机。 因为两个人的手机都是默认铃声,阮玉烟居然接错了电话。 草草挂断也不好,跟人家说一声吧。她这样想着,却忽然发觉对方的声音有点耳熟。 “你是……洛平?” 阮玉烟记得这个人,也在ctm工作,但是市场销售那边的。这人好像……还和陆漾谈过恋爱? 洛平显然也愣了:“您是阮总吗?” 阮玉烟错了错神,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解释道:“陆漾还没醒,待会儿我让她回你电话。” 说罢就想挂断了,没想到洛平却一个劲儿地让她别挂。 “等会儿等会儿……阮总,这是陆漾的电话,她没睡醒,您却接了电话?” 迟疑了一会儿,洛平还是犹豫地问道:“阮总,她不会是在您家睡的吧?” 阮玉烟条件反射似的就反驳道:“不是,我在她家睡的。” 这次,洛平许久都没说话。 片刻之后,只听一声机械的响声,洛平挂断了电话。 虽然是挂断了,阮玉烟的反应还有点迟钝,一时间竟没缓过神来。 最后还是一阵拖鞋声让她反应过来的。抬起眸子,见陆漾睡眼惺忪地靠在卧室门口:“谁打电话呀?” 阮玉烟:“洛平。” 陆漾:“你跟他说啥了?” 阮玉烟:“我说咱俩在一起睡觉。” 话落,俩人大眼瞪小眼。 阮玉烟终于发现是哪里不对了:洛平好像……误会了什么?
第二十三章 陆漾靠在门框子上,睡眼惺忪,一时半会儿都没缓过神来。 我老板跟我前男友说,我俩在一起睡觉。 这是人能承受的理解能力极限了吧? 陆漾深沉地凝望着阮玉烟的眼睛,心说阮总,我之前真是小看您了。 吕玮那个狗东西说得对,您确实“玩得挺开”。 下一秒钟,阮玉烟就看见陆漾唰地一下转过头去,冲着墙角哭叽叽地抠手指头。 阮玉烟一惊:“你怎么了?” 阮总您还问我怎么了?我能怎么? 陆漾表示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如果此时面前的人是沧海月明而不是阮玉烟,她肯定已经嘤嘤嘤起来了:“洛平他也在ctm上班呀!待会儿我怎么面对部门的父老乡亲们!呜呜呜我还是个纯情的老少女,我都没跟别人拉过手手!” “不、不是,你别多想……” 向来冷静的阮玉烟居然支吾起来,又没有拖鞋穿,只好赤着脚奔到她身边来。 陆漾只看见一双光润如玉的赤足定在自己身边,十个精致白皙的脚趾全都抠着地。 看得出来脚的主人确实是非常局促了。 半晌,阮玉烟缓缓地蹲下身来,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我昨晚……干了什么?” 其实倒也没干什么,就是俩人枕着一个枕头、盖着同一个被,睡了个囫囵觉。 完全不涉及成年人口中的“睡觉”概念。 得到这个答案,阮玉烟的脸色终于和缓了一些。 还好还好……好个屁。 谁让你刚才脑子一抽,跟洛平说那种话?人家小陆以后还怎么面对办公室里的同事们? 她虽然喝断片了,但有关蕉下小鹿的事情,还是依稀记得一些的。 如果……如果眼前这个小傻子,当真是自家小鹿…… 但是事已至此,阮玉烟只能尽量冷静地处理,把影响降到最小。 拍了拍陆漾的肩,阮玉烟轻声问道:“我送你上班,早餐我也请你吃。谢谢你昨晚照顾我。” 陆漾抬起那张红热的小脸。 阮玉烟以为她要说不好意思之类的话,没想到陆漾怔了一会儿,最后非常诚实地说道:“阮总,您的车不在我这儿,喝懵了吧您?” 一个小时之后,阮玉烟穿着五位数的西装,手里拿着鸡蛋灌饼,和陆漾一起挤酸菜似的挤上了早高峰的地铁。 与此同时,视幻美术,总监办公室。 吕玮站在高大的落地窗边,随手摆弄着百叶窗,阳光也随之摇晃,斑驳地映在他的脸上。 手机贴在耳侧,显然是在和谁打电话。 “是,秦总,您那个女儿我已经见过了。” 他悠然地笑着,好像在谈论自己新得到的玩物:“昨天几位老总给她灌了酒,那个东西也顺着酒灌进去了。” 说罢,含笑听了一会儿,又点头应道:“您想的是对的,她接种的针果然起了反应,不过别人应该都以为只是喝醉了而已,所以不会有人发现咱们的试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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