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我笑一笑说:“成二伯,我不是信不过你们,不过是想到你们整个村的传承都落在你们几人的身上,恐误了你们的前程!” 成二伯道如今保命尚且为难,哪有什么前程,能在一处活下去便是苍天怜悯了。 话到此处便不再多言。我与他们商议佣工身契的事,欲雇他们十年,之后他们便是自由身,成二伯直接拍板定下二十年契约。 天色将晚我欲领他们回小院暂做栖身,也好寻大夫与他们看病问诊,余事再议。成二伯道衣衫破败恐给恩人带来麻烦,这晚他们仍在破庙栖身。 如此的话我亦不强求,与白日那小伙儿约好明日午时在八方楼前见。我住在城南小巷,八方楼离得近,牌面大又好找。说定后便回了城。 次日一早我去了郡衙,管户籍还是那吕管事,熟人好办事,打点了二两银办理了雇佣身契的准许文书。巳时,寻到俩成家小伙,领着两人去成衣店购了二十多套衣物,先把人领进城中再做打算,需问诊看病的也一应安排下去。 申时,成家村人皆聚齐,写身契时见都是些成小三,成梨花这样的名字,干脆给他们重新取了名。伯叔婶的没重取,年轻的小伙子取了:成才,成旭,俊广卓鸿志高远光辉兴盛,全是寓意好的字。六个姑娘取了:晓含思盼若念,寄托了些不为人言的念想。三个小娃,取了继,凌,风,承继成家村的凌云风骨。 我只想了这些字,任他们自选,五个长辈也帮着分配。成家村一行人历经了生死苦难后,终于在这小院落里露出了笑颜。分配好名字,各自在我的指引下,找到名字按下手印。他们有了活下去的希望,我则有了白手起家的伙伴。 山里树木丰盛且包下又可免受打扰,我想去山里建木屋,正合了隐蔽造茶的心思。 他们得知恩人雇主包下整座山头后,兴奋的一行人在成二伯引领下,买下刀锯斧锅等,去山林间盖屋落住。时间不允慢慢来,我想在清明前抢上第一波“明前茶”,之后是第二波“雨前茶”,再才是次一等的翻生“粗叶茶”。 他们一口一个“恩人”“老爷”称呼得我头大,让他们叫“欢歌”,成二伯道如今既已签了身契便不可乱了礼数,我无奈择了个“主家”这样的称呼。至此我才知签了卖身契,便有主仆之分,不过我并不把人当仆人,没那习惯,只当底下做事的“员工”。 常年薄雾笼罩人烟稀少的栎山,渐渐热闹起来。 除了染病不太能动的在山下村里养病歇息,其余人皆在山顶择的那处宽地,铲地平土伐木建屋。我无事就在山中寻猎,作为“主家”,要担负这一行人的衣食住行,梁小姐那里得来的银钱所剩无几,仍需贴补。 好在成家村人历经苦难后很能吃苦,二十多人挤在村里租到的小院里,也不觉得苦,质朴的笑,让我暂时忘却了心里疼着的思念。 两旬后,简单的木屋落成,一排三间的木屋是汉子们住的;侧面一排两间木屋是女子们住的;另一侧搭建了没有墙的木棚,用石头垒砌了灶台,当做厨房;稍远处建了一间独立的木屋留给我这“主家”住。成盛家是木匠,成兴家原来是篾匠也能帮忙,屋子建的有模有样。他们住的都是大通铺子,四五人挤到一处,我那独立小木屋显得条件好极。 诸事已毕,我便开始部署采茶。领着一众迷迷糊糊的人看茶树,讲茶叶采摘,制作等。成兴是最忙的,带几人伐了竹子没日没夜按照我吩咐的做竹筐、竹篓、竹箕等。 成家村人累,但他们开心,因安身立命之地已有,每日三顿的粥饭管保。 我也累,夜里躺到那木板床上什么都不想,直接就能睡着。浴桶泡澡?没有。顶多打上一桶热水擦洗一番。穿着男装,束了胸,衣衫也不便让那婶子和姑娘们帮忙洗,皆是自己洗。 清明之前,最嫩的一拨茶叶冒了尖,手巧的姑娘和婶子成了采茶的主力军,手脚太笨的汉子就去砍柴,成盛带了几人伐木做围栏,防人闯入,如今这山是有主的。 按我吩咐,巧手的姑娘和小伙儿们每日晨间进林采茶,未时一过必须返回,趁着光亮把当日新采的茶叶洗净,三位婶子则按之前所教的方法试着炒茶,揉茶,烙茶,我试茶后觉工艺已成熟,茶很不错,便带几人分茶,装茶。 上午他们采茶时,跟过几次后我便不跟随了,连着几日在屋前空地里刻竹牌牌。过了这么些日子我仍没认清到底谁叫什么名字,经常叫错。成家村人有时还忘记自己的新名,只知道喊二伢,三哥的。名牌每人一块,分发下去后这事便算解决。 刻完他们的,还剩了一块竹牌,我心思一动,两面各刻了两字,也挂到了自己腰间。 清明之前,谷雨之前,和立夏之前,分三波,时间很紧,茶质口感相差极大。明前和雨前都是好茶,夏茶次一等算粗茶。 经过连番的试做,近两月多的忙碌,得了明前茶五十余斤,雨前茶七十余斤,粗茶最多,得了一百六十余斤。 我已做好打算,此时先卖一波茶,得了银钱后茶楼还是要开。 · ·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章,节奏仍显得慢,二人分别半年余。(做茶非重点,也略过)
35、解除婚约 山中岁月容易过,秋去冬逝春日来。 自尽欢离家,哭过一场后,我的生活似乎又回归了平静。 我不再伤心了。她走后,白日里再没有人耍赖要我亲,夜里也不曾有怀抱相依入眠。没有她,我欢颜不起来,一切乏善可陈。 我似乎比一年之前更讷于言,更无话可说。 心中并无太多波澜,只剩些对她的祝福。那些酸酸甜甜的悦慕与欢喜,不知藏在哪处角落,再不曾宣之于口了。 偶尔,会觉得,夜空里那明亮的星星,像极了她眸中星光。 不知尽欢,一切可好? 半年来,又渐渐习惯了一人生活,一人用膳,一人采药,一人睡觉……所有曾经她参与过的,像梦一般不可捉摸。她来过,又离开了,就像不曾出现过。 做早膳时没留意,习惯性多抓一把米,早膳做好等了许久,仍不见人出来,去寻人才发现,空荡荡的卧房里,除了自己哪里还有其他人?尽欢离开多日,自己偶尔还是会忘记。 坐到石桌旁,端着粥喝下一口,这粥似乎并不那么好喝,往日里怎么那人能喝得眯起了眼? 白日里在山间走走停停,许多次归家时,寥寥不多的草药堪堪把药篓垫了个底。早膳煮的粥,一向是喝不完的,热了热又当做晚膳。她不在时,剩食也是可以吃得下的。 夜里总是太安静,被衾也冷,翻来覆去入眠不易。不知她,如今身在何处? …… 家里其实与一年前还是很不同的: 这些日子来,六婶隔三差五会在晚膳后来家里唠嗑,说说村里的事,谁家鸡仔吃了谁家的蒜皮,谁家的猪仔又拱了谁家的地,谁家的水引到了别家的田里…… 偶尔秀才家的妹子小梅子会来家里玩一会儿,小梅年岁小,贪玩,常常在院子里逗尽欢那些锦鸡。
有一日小梅举着刚刚从鸡笼里掏出来的蛋,兴奋地对我说道:“四姐,你瞧!你家里这些鸡,长得和我家养的那些不一样,下的蛋也不一样。” 我告诉她:“那是你欢哥儿姐姐在山上抓来的野山鸡,与家养的并不同。” 梅姐儿得知每一只鸡仔都有名字,叫彩虹那样的名字,便更常蹲在鸡笼旁跟鸡仔们玩,经常会抓了虫子舴艋蚂蚁丢到鸡笼喂它们,有时也会撅着臀与它们讲话。 那时候,总会眼花,总以为那是尽欢在逗鸡仔们。 尽欢离家后半月左右吧?记不太清具体日子了。我正在院子里理着药草,心里很静,什么也没想。江樵户如从前那般挑了两大捆的柴送来,一捆枯叶干草软柴,一捆树枝硬柴禾。 贪享受的人不在家中,自食其力更妥。闲时颇多,花那钱去买柴禾作甚。 我回屋子里取了二十个铜板给樵户伯,歉意对他道往后会自己打柴,便不再劳烦他了。 江樵户却道尽欢上月一次给足了三年的柴禾银,特意嘱咐每月三回按时给我家里送柴禾。 听他这么说,我不知心头滋味几何。 尽欢,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早就想好离开我,不然,怎会安排这些? 心里很酸涩。你走了便不会再有殒命之危,没有自己拖累,你应该过得轻松如意吧!——就像你那晚吟唱的那般“人生得意须尽欢”。 唔,我该高兴欣慰的,可,这眼泪,它总自己往下淌。 · 天气渐渐寒凉,山中积雪渐厚,就不再上山了。 这日一早江大郎来敲门,道今日已然腊月二十六了,是否需要搭他的牛车去县城置办一些年货。村里头大家伙儿年货都差不多置办齐全了,问自己怎地迟迟不曾找他,过年可是一年里的头等大事,需用心操持。 原来,已然快至除夕了么?尽欢离去三月余了。 去年除夕大小年,因尽欢在,家中所需年货,皆是尽欢购置采办的。自己除了说了几样祭祀要用的香烛贡品,余下,都不曾操心。尽欢采办的,各式所需皆很丰富。 今年便同往年一样,捎回几样祭祀用的香烛罢。一个人,不知需购些啥,如此便足。 想起去年除夕时: 尽欢买了红纸,“画”了春联,尽欢写的那字就像画的,说那是“岁岁平安日,年年如意春”,尽欢说记不得太复杂的春联,这个写起来简单,寓意又好。 年前,尽欢买了许多干果,各类菜蔬,……一应俱全。 尽欢还从篾匠处找了竹条扎了灯,她说那是个叫孔明的人发明的,所以叫孔明灯。我没听过孔明其人,只知那些灯飞到黑漆漆的夜空里,与她眼里盛着光亮时一般——好看。 …… 那回除夕过得温温暖暖的,节味浓郁、年味十足。 多出一个尽欢,家里可真是热闹极了。 江大郎晚间回村后,给我送来了所需的香烛等物,另捎了一斤干果,两斤猪肉,一块豆腐。他道往日受应姐儿照顾极多,应姐儿常多分野物给他,每次去县城也多给了些铜钱。这点东西便算给四姐儿添点年味。临去时江大郎又道四姐儿一人在家也要好好过个年,为来年图个吉利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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