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宛也有了情绪，正经分辨道，“在其位谋其职，你以为你还是个新人，犯了错大家会包容……”
话没说完，沈礼已经拿上了自己刚脱下来的外套。
“这方面我说不过你，也不想和你吵，我走了。”
云宛话头一顿。
沈礼已然往外迈步，也有些气性了。
云宛脑子空白刹那，就在沈礼要消失在自己视线里的时候，她叫住了对方。
沈礼顿步，但是没回头过来。
云宛眼神闪烁半晌，千言万语化作一句问话，“你有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如果，如果沈礼这个时候愿意承认……
那么，她们或许还可以体面收场，她或许还会听下对方的理由和苦衷……
“事情到我面前我不可能不管的，你以后别说你那套了。”
背对着云宛的回应，打碎云宛最后的妄念。
沈礼走了。
云宛在原地坐了半晌，骤然大笑起来。
她这套，她这套……
原来在沈礼眼里，世家人周全稳妥的处事方法，保护自己不受暗算的顾虑，竟然是“她这套”，这么不屑，这么……
更可笑的是，她对象要去见的，也压根不是什么军区的人，而是自己的情人。
太讽刺，太讽刺了……
云宛笑着笑着感觉脸上湿润了。
但她没去管，当她以为早就消弭的分歧再次出现时，云宛蓦然意识到，她和沈礼，或许从头到尾，都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们就和当初周定，夏天，还有许许多多世家人劝她的一样。
不合适，不合适罢了。
云宛肩头耸动，觉得太讽刺了。
她以为自己对沈礼最后一丝情愫消失的时候，会是戳破对方情人存在的时候，万万没想到……
实在是，太讽刺了啊。
*
客人陆陆续续走了一小撮，尤辰星也起身和竹岁宋真打招呼，准备离开了。
竹岁当时在打牌，拖了尤辰星一会儿。
而也就是这么眨眼的功夫，尤辰星看着沈礼从她身边过去，径直往大门的方向走了。
拧眉一瞬，感觉到不对，尤辰星跟了上去。
沈礼走得实在太快，尤辰星没想到，她还没追上。
出门的时候，沈礼的车启动完毕，她没来及叫人，一眨眼只能看到车尾了。
见沈礼车位旁边的车上有人，是尤辰星认识的，想到什么，尤辰星过去敲了车窗，问了一句，“你们刚刚看到旁边开走的这辆车，里面是几个人啊？”
“就一个吧，尤处你发小来者。”那个人回忆，“来了，开了车就走了。”
尤辰星脸色沉了。
“怎么了吗？”
“没事。”
尤辰星只这么对人道，却第一时间折返了别墅，又问了几个人，都说只看到了沈礼出去，没看到云宛。
不对劲。
第二次尤辰星问云宛什么时候回去，云宛还噎她，说沈礼会送她回去，让她这个发小不用忧心别人的对象……
也是为着这么一句话，尤辰星后来都没和云宛搭过腔……
回想到云宛今天突然的爆发，尤辰星直觉很不安，刚好宋真瞧见她，过来之后尤辰星又问了宋真几句。
得到的回答一样的，没看到云宛。
答完宋真想到什么，问尤辰星，“尤队，你上次问我的那对夫妻朋友，就是云宛她们吧？”
尤辰星没想到宋真会这样问，下意识道，“她今天和你说什么了吗？”
宋真会意，“你放心，让人难受的话我没说，而且……”
“看起来她也不准备要孩子了，是好事，我也就没继续问了。”
这话却把尤辰星说懵了，“她不要小孩了？”
不该啊，云宛说自己在做人工胚胎，她们的约定断不会拿出去说，所以在外人面前，云宛不是该……
宋真也困惑，“是啊，她说现在不是那么想要小孩了，又说……”
顿了顿，宋真复述道，“说以前觉得家里需要一个小孩，现在，倒是希望没有了。”
尤辰星惊讶，“她原话是什么样子的？”
“这就是她原话啊，有些奇怪是吧，我听得时候也觉得，不过可能是表述问题……”
不，不是。
绝对不是。
尤辰星垂着眼睫，在原地焦灼走了几步。
所有细节在脑子里被快速复盘，拼凑，再回溯……
不多时，尤辰星确定，云宛不是今天才对她态度有问题的，硬要说的话……上次说云父事情的时候，就不太对了，所以，是从上次开始？
如果，不是呢？
那会是什么时候？
她夸她字好看的时候，不对，这里她就没回她了，如果以对话框为节点，在这儿之前小事情，只要她发她就会回，哪怕是怼人的话，也会……
再前面，再……
尤辰星脚步不由顿住了。
她想到了那个夜晚，云宛问她是不是生气了的那个夜晚……
她以为对方还会给她发什么，结果，就没有后续了……
但是那晚上，对话框里闪烁了好几次【对方正在输入中……】她以为是她查看的太频繁，软件抽了……如果，如果不是呢，如果……
意识到什么，尤辰星呼吸都困难起来。
拍了拍脑袋，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尤辰星当即给副手打了个电话，让他找人抽调周定最近的通话记录，用自己的权限，查下最近两个月通话对象的身份……
尤辰星很急，她要的东西，反馈到一处那边，十五分钟结果就回来了。
等军事法庭调查员的军人号码出现在列表中，尤辰星拿到这个结果沉默了。
云宛不是个上进的，关系只局限在世家圈子内，如果，如果要调查什么，必然会通过关系最广的发小周定，这号码记录，一个月前开始频繁通话……
怪不得，怪不得当初云宛想都不想就答应了离婚，原来……
调查人员强大的分析能力上线，尤辰星只觉得头突突的痛。
很是让自己安静了两分钟，尤辰星拨通了沈礼的电话，只问了两个问题。
“你是不是去找唐幸了？”
“你和云宛怎么了？”
第二个问题听不到一半，尤辰星没忍住，什么都懒得说，直接挂断。
回头去找竹岁，言简意赅道。
“我这边有些突发情况，可能暂时走不了。”
“我就在别墅内，你也不用来找我，要是你们离开的时候我都没回来，你在门口给我留把钥匙就行。”
“别好奇，你不会想知道发生什么的。”
说完，尤辰星循着云宛离开的方向，一头扎过去了。
第28章 雨
尤辰星前脚刚走，后脚宋真就找上了竹岁。
“岁岁，刚甜甜收到了橙色暴雨预警，我让她看着人先收拾了大宝的东西，去车上等我们，免得等会儿大宝淋到雨，生病。”
“啊？”
竹岁懵了一霎，抬头看天。
岁月静好，晚霞漫天……完全不像是要下暴雨的前奏。
但是夏天，阵雨就是不讲道理的，否则大家也不会说六月天是孩儿面了。
转头看到宋真手里有给宾客准备的伞，竹岁想都不想，拿过一把，追着尤辰星离开得方向，边跑，边叫道，“尤队，变天了，你拿把伞……”
*
这把临时的伞到底送到了尤辰星手里。
*
但一听说要下雨了，尤辰星眉头也跟着拧了起来。
雨水会遮蔽气息。
别看请客的时候，竹岁说她堂姐这儿是小别墅，屋子面积算不上大，但是坐落上京郊区，绿化面积送的夸张，不到1000平的别墅，绿化面积几乎是一比一照着来的。
上京的世家子弟也喜欢买这种房子，大多都不用来住，用来投资和宴客。
投资好理解，宴客嘛，主要是出于安全的考量。
世家身处权利中心地带，大型聚会万一要是发生点什么，在家里消息能第一时间被控制住不说，也很难被有心人利用，进而大做文章。
当客人自然喜欢活动的场所大一些。
但是放到现在，反倒成了尤辰星的阻碍。
尤其这花园也是找人打造过，按小园林的规格来建的，每个地方用什么灌木、树、还有藤蔓，都是有讲究的，这些设计师的巧思在空间上很好的分割了视线，将园林打造出层次感，但落在现在的尤辰星眼里……
很好，又增加了找人难度。
心里脏话都要蹦出来了，动作却干脆利落，趁着雨还没下下来的时候，尤辰星尽可能地使用自己的能力，想赶紧找到人。
但是老话怎么说来着，越着急，越出错。
空气里湿度在增大，几次尤辰星感觉到了云宛的气息，走近了又不是。
最哭笑不得的是，尤辰星最确定的一次，循着气味走到头，看到了一丛迎风招展的钻石玫瑰。
同样都是好看，却不是她找的那个。
轰隆隆——
天色蓦然黯了下来，尤辰星甫一抬头，便感觉到有细小的凉意点在了脸上。
伸手摸了下，指尖湿润。
下雨了。
抬头再次打量起竹岁家曲径通幽的花园，尤辰星估量着，还剩下一半面积的样子吧。
真是……
要命。
*
事实证明，有时候越在意，反而越会忽略最明显的。
尤辰星找了那么多角落，等真正找到云宛的时候，人家压根就没有躲，就坐在小花园背面的主道边上，木质的长椅简约，云宛坐的……格外不顾及形象。
不是说邋遢或者随意的坐姿，是……
云宛整个人都在长椅上，裙摆迤逦散开好似一朵花，她曲着腿，双手抱膝，下巴轻轻地搁在膝盖上。
看起来很乖，但是心理学上，这是个缺乏安全感的姿势。
天空已经飘起了小雨，缓缓走到云宛身侧，尤辰星视线之下，能看到云宛长睫上沾染的雨滴，将滴未滴的，像是一幅艺术照。
尤辰星站定，舔了舔唇，首次不知道该说什么。
云宛是合着眼睛的，手机里还播放着轻音乐，后知后觉皮肤不再感觉到水滴冰凉，云宛睁眼，一抬眸，就看到了尤辰星。
云宛安静。
太安静。
这种神态哪怕是在余兴聚会上云宛最落魄的时候，尤辰星都没在这张脸上见过。
但是现在出现了。
可与其说是安静，不如形容成面无表情更合适。
和尤辰星什么都不在乎的面无表情不同的是，云宛的神情是缺失的，呈现出来的感觉……呆滞又麻木。
云宛看着她，那双黑色的眼睛里，分明映出了尤辰星的身影，她却感觉，自己并不在对方的眼中。
那双眼睛，是空的。
从昔日的流光溢彩，变得空洞木讷。
尤辰星看得心一抽。
她不说话，云宛也不说话，就这样安安静静地注视她。
尤辰星怀疑自己此刻，在对方眼中，和这一园子的花花草草并没有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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