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晚歌：“不了，我走了。不过我的腿麻了，可能还需要点时间缓缓，你先进去吧。”
于是我进去了。白杨就坐在沙发上，没有开灯，把我吓了一跳。
她在发愣，我进来打开灯也把她吓了一跳。
我：“余医生在门外。”
白杨没有说话，还是坐着。
我想安慰她，却发现自己根本就不懂她。
我在卧室坐了一夜，白杨在客厅沙发上坐了一夜，余晚歌在我和白杨的新房外坐了一夜。
送白杨去医院的时候，余晚歌从我们家门口的楼梯上摔了下去。
救护车同时拉两个人，白杨是没有意识的，余晚歌也是没有意识的。只有我和忙忙碌碌的众生是清醒的。
可我们真的是清醒着的吗？
孩子没了，妈很伤心，说是自己的大孙子都没来得及到这个世界上看一眼就没了。
村子里的人不知道如何就晓得了余晚歌的事，在背后对我们指指点点。
从小一起长大的王强来安慰我，说：“白杨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条件是挺好的，没想到居然是个心理变态，太可惜了。你也真是的，以自己的条件怎么就不怀疑这个女人是另有所图呢！”
白杨能图我什么呢，我长得也不好看，又没什么才华，家里也没藏着什么金银珠宝。
我对白杨说：“没关系啊，我们还年轻，孩子以后还会有的。你不是说喜欢孩子么，我们就多生几个，一个两个的追着你喊妈妈……”
泪水顺着白杨的眼角流下去，像是带着希望一起离开。
白杨：“杨枫，对不起哦。”
道理我都懂，但就像鱼活在水里也死在水里。我就是喜欢白杨，死都要喜欢她。
第17章
b市发生七级地震的时候，我跟白杨的婚期也到了。
可震级在不断地上升，就连我们离得比较远的a市都被波及。国家非常重视，全国各地纷纷伸出援助之手。
市医院成立了一支援震先锋队，带队的就是余晚歌。
那里是偏远地区，白杨就是那里的人，本就有不少低矮的山坡碎石，这次一震几乎全塌了。
白杨虽然没有双亲，几个相熟的叔叔伯伯却还是早早地来了，算是躲过一劫。
他们都说，白杨从小就有福相！这辈子肯定是个大福之人，能跟我白头偕老，儿孙满堂的。
报纸上每天都在报道b市救了多少人，收到了多少救援物资，来了多少志愿者。
我在准备着明天的婚礼。
这种情况下不打算大办了，就请村子里的亲戚和白杨的叔叔伯伯们见证，同事朋友老师一律没请。
院长也来了，却绝口不提余晚歌的事情。
我们默契一致地没跟白杨说。
可来了不速之客。
刘芳菲在小区门口大闹，没办法保安只能通知了户主。
见到白杨的第一句话就是：“余晚歌去援震了。”
第二句话就是：“我跟她已经失去了联系。”
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白杨在那种封路坍塌的情况下是怎么找到余晚歌的，据说当时的路况连搜救犬都很难进得去。
大福之相的白杨生在那里，死在那里，算是一生圆满。
第18章
余晚歌从市医院醒过来的时候，震后重建都已经开始了。她还算是命大的，居然醒过来了。
我去看她，余晚歌坐在轮椅上，右边裤筒里空荡荡的，精神却是挺好的，还能对着我笑。
“你怎么来了？最近怎么样？”余晚歌显得有点惊喜，估计是没有想到我会来吧。
我鼻子一酸，眼睛就热了，有些哽咽，说：“来看看你啊。”
她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其实只剩下一张了，说：“怎么你们见到我的第一反应都是哭？我这不是好好的活着呢么，一个大男人，羞不羞？”
她又说：“对不起哦，我给你的未婚妻弄丢了。”
她还说：“当时物资匮乏，她想给你写信都没条件，她让我跟你说，谢谢你，以后找个善良的人好好过一辈子，不用念着她了。”
余晚歌问我：“能不能麻烦你推我去江边走走，我这样不是很方便。”
我拿了她的外套，从市中心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路过鸡飞狗跳的小巷子，最后到我们学校后面的江边。
我说：“最后，她还是选择了你，其实她选择的一直是你。”
余晚歌回过头看我，打趣道：“还纠结呢，一个大男人，怎么小肚鸡肠的。”
余晚歌：“但我们从始至终都只是普通朋友啊，毕竟白杨从来没有说过她爱我啊！”
到死都没说，只让余晚歌好好活着。
这样的话我心里稍微平衡了一点，但还是好奇，“那她是怎么跟你表白的呢？”
余晚歌对着夕阳说：“就是问我要不要去看黄昏。”
白杨说，你看这余晖的傍晚多可爱啊，要不要一起去看日落？
余晚歌说，好啊好啊！
余晚歌说她这一辈子一直都是个品学兼优的学生，读书时就是佼佼者，工作后更是翘楚者。
她的上学经历让她明白要做一个有责任有担当的社会青年；她的职业教会她对病人负责对苦难说笑；她的父母教会她尊师重道友亲睦邻；可唯独在爱情中，没有人教她该怎么做，最开始遇到事情她只能惊慌失措地躲避。
因为她爱上了一个女孩儿，一个很漂亮很可爱的女孩。
那晚她说在江边看到了晚来的白杨，满眼的笑意。
我是杨枫，在a市一所普通一本大学当老师，教马克思的。可我有很多东西怎么都想不明白，我不明白为什么余晚歌说她们那种人没有一个可以追随的信仰。
我也不知道是谁检举了余晚歌，我也不知道白杨是凭着什么样的信念奋不顾身这么多年，我更不知道明明白杨要余晚歌好好活着，白杨的新墓旁怎么又多了一个叫余晚歌的。
为什么非要在一起。
我后来跟我身边的人都是这样解释的，我的未婚妻只是在老家遇难了，她很好，如果她还在，我们还会按时结婚的。但世事无常，有缘无分。
再后来，刘芳菲发给我一段视频，在马路对面，并排站着两个女人，穿白裙子的那个抱着胳膊不说话，另外一个女人也是气鼓鼓的，可等绿灯亮了，抱着胳膊的那个女人却牵起了气鼓鼓的女人慢慢地过马路。
其他人大概是赶时间，匆匆忙忙地从她们旁边过去，其中有个女人腿脚不利索，扶着走得很慢。
刘芳菲问我：“你不是说她们死了吗？”
我说：“对啊，可能只是长得像吧。不过她们为什么都在生气？”
刘芳菲说：“因为……管你什么事，物不告诉你。”
白杨的坟是我立的，可余晚歌的是她自己立的，走之前非要在白杨旁边占个位，说是生死都没我的份，真是小气。可我要是不这样做，跟妈和朋友都没有办法交代。
怎么说呢，祝她们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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