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似是而非,可以当做谦虚,也可当做她不是出身幽州武家,只是同姓的小门小派。 方中正暗暗对方兴使了个眼色。 他久居西南,靶子巷不过是他随口一提用来诓骗小钱。这个脸色苍白的少女,神色紧张言谈拘谨,宁可错杀,不可随意放过。 方中正想到此处,抚须而笑又问李昭雪:“你来这靶子巷找然诺然大侠何事?” 李昭雪从未来过建邺城,并不知道是不是真有这个地方。她恐口误露了马脚,一时踟蹰不知如何作答。 好在她熟读史书,知这建邺城中有一处靶场巷。并非弯弓射靶的靶场,而是城中闹市中一条小巷。这处有个典故,此巷两侧皆是茶楼,日日有闲人捧杯高天阔论消磨时间,凡是路过之人都会沦为他们闲聊的话靶,久而久处那条巷子就被称为靶场巷。 李昭雪朝方中正拱手一礼: “我曾经和然大侠有一面之缘,他说到了建邺城可去靶场巷找他。刚刚听您说这里是靶子巷?不知可是同一处?” 方中正闻言不由迟疑,因为然诺此刻的确在建邺城中。此人少负侠名,在江湖上甚有名望,笃于交友,豪侠掌门、乞丐无赖,都是其座上嘉宾。 “你到别处问问。” 方兴突然开口,李昭雪心头猛跳,暗叫一声:就是他! 方中正斜了儿子一眼,微微颌首:“不错,恐怕不是这里。我也是听人说的。” 李昭雪求之不得,谢过两人牵马离开。 待她走远,方中正脸色一沉。方兴垂下眼睛,看着地上青砖:“父亲,然诺最好多管闲事。建邺城中鱼龙混杂,杀一个大活人,难免走漏风声。她一人三马,应是从北地长途跋涉而来。” 方中正道:“她刚刚听见我和那小孩说话。” 方兴不知何意,但以他对父亲的了解,想来也不是什么要紧的话:“父亲,那块天字牌不过摆设,就算拿到也做不了天汉寨的大当家。我们这一趟是瞒着霍二来的,还是少露面的好。” 方中正推门的手一顿:“她怎么突然来了?” 方家父子本要出门,突见方未艾才折了回来。 方兴道:“未艾说穆耶不知得到什么消息,神情十分激动,好像准备与人接头。我已经让毒蜃把消息带给景家。” “下次告诉毒蜃,等不到我们去就直接离开,不要擅自过来。”方中正说完一顿,“是不是景家要有动作?” 方兴低声:“是,迦南想动不死狱,明面是给景家腾出洛阳城,暗地里肯定是为自己打算。景家要将计就计,让我们先去新安。” “新安。从建邺去新安,可是绕路了。”方中正眉头一走,“可有其他消息。” “没有。”方兴压低嗓音,“景家,不信任我们。” 方中正抬手抚须,仰头望向窄巷上空三尺天,慢慢悠悠的笑道:“休要胡言,即可准备,立即出发前往新安。” 再说李昭雪,出了巷子却不见小钱,霎时后脊发凉。她怕身后有人盯梢,不敢久留,又怕小钱回来找不到他,不敢离开。 定了定神,李昭雪左右打量一圈,见到街对角有一处机关城的兵器铺。四扇大门敞开,左右还有两扇方窗,视野极好。 店前迎客的学徒见李昭雪过来,上前正要接过缰绳,小钱从兵器铺里冲出来,一把抱住李昭雪的大腿:“姐姐。” 学徒就这么眼睁睁瞧着客人逃也似的疾步远去。 李昭雪带着小钱离开那条多事的街口,两人兜兜转转绕了十七八条街道,找一家易居客栈住进去。这字号是建邺城主府经营的客栈,菜不是最香,酒不是最醇,店小二不是最机灵,却有能踏实睡觉的床。 李昭雪点了二菜一汤让小二送进房,小钱边啃蹄髈边得意洋洋的显摆,自己如何如何哭天喊地找不到爹娘。 “唔,昭雪姐姐你吃,你也吃”小钱腮帮鼓鼓,口齿不清的嘟囔,“那个大哥哥说、说什么华山派剑法取华山之咸,我恐怕练不好,可我吃得也不淡呀。” ※※※※※※※※※※※※※※※※※※※※ 天冷了,大家注意保暖。 也,多暖暖我。。
第149章 晋江独家 李昭雪给小钱盛了一碗菱角汤:“是险峻的险, 不是咸。自古华山一条道,登临犹比上天难。华山派的剑法既然取华山之险,想必精巧凌厉,学起来不容易。” 小钱舔舔手指, 满不在意的说:“他就是嫌弃我笨呗。” “我听师傅说,习武吃苦,练就绝顶武功最要毅力, 其次筋骨, 最后才是悟性。”李昭雪说到此处一顿,自言自语, “持之以恒则水滴石穿,万事皆此理。筋骨由在悟性之上,不知什么道理?练武强身本就是锻打筋骨,况且修炼内力必要有参悟之心。” 小钱捧着汤碗咕噜咕噜, 听她说“锻打”,忙道:“昭雪姐姐,这个我知道。我爹说, 纪南城能练出好钢,可最好的刀剑一定要用陨铁或是地火铁。纪南城的钢再好,机关城的手艺再妙, 也比不上坑坑洼洼丑巴巴的陨铁。不过我爹说, 哪怕陨铁, 一千块里面也不一定有一块能做刀剑。” 李昭雪闻言若有所悟。 “昭雪姐姐, 你也吃呀。”小钱将蹄膀碗推到她面前, “你别听郎中说什么清淡,我摔断腿吃了七八天肉就好啦。吃豆腐青菜连力气都没有,怎么能好呀。昭雪姐姐你好了才教我武功,我会了武功就可以保护你了。” 李昭雪笑道:“现在就可以,等你吃完,我就教你内功心法。” 小钱风卷残云啃了蹄髈,饭也不吃就嚷嚷要学武功。李昭雪请店小二送了热水,两人洗漱干净坐上床。 李昭雪接过小钱递来的内功心法,却放在一旁:“咱们师傅姓李,其余他不肯提。师傅丹田已毁,不能修炼内力。这本心法我得来时日不长,还未参透。在此之前,我习练过四句口诀,倒是颇有心得,不如你先练习这个。” 李昭雪的武艺并非正经传承,不止扶槐指点过,龙舰上不少高手瞧她练的认真都提点过,连杜蔗也教过她一招碧波御风,自称压箱绝招。 李堂主给的内功心法,是他丹田毁坏之后在岛上十几年苦思冥想,在原本心法口诀之上修改而得。成稿以来从没人练过,只李昭雪不知道。 老夫人倒是认真教过,奈何时日太多。 好在老夫人和李堂主的内功口诀,都是一脉传承下来,李昭雪练了一年多,并无不妥。 李昭雪本以为小钱这孩子机智,四句口诀读两遍就能记住。谁料小钱不识字,四句十六个字只认识“一气始凝”的“一 ”。 李昭雪先教字,再逐个讲意,足足花了大半个时辰。
“我们不求速达,今天你先打坐静心。” “好。” 小钱学着李昭雪,盘腿做好,闭目冥思。李昭雪见她有模有样,甚是欣慰。可她运功一周睁开眼睛,小钱已经大字躺倒,呼呼大睡。 李昭雪给她盖好被子,自己盘膝打坐一夜。她内功修炼只算进门,还未登堂入室,并不能自行运转。 小钱一觉天亮,摸摸肚皮抓抓脸,睡眼朦胧的吸吸鼻子:“昭、雪姐姐…你在哪里…好香呀。” “醒了?起床吃饭。” 李昭雪放下碗筷,起身整理行李。她从包裹里拿起阿岩的铃铛,想了想系在腰间。 茫茫人海,机缘难得,但李昭雪仍期盼。期盼有朝一日,在黄犬啸吠的村头,在夕阳晚照的渡口,在人声鼎沸的酒楼…在哪里都好,有个原本要擦肩而过的路人,突然叫住自己,或欣喜若狂或迟疑不定的询问——这个铃铛从何而来? 小钱没有那些多愁善感,她边吃羊肉馅饼,边掰手指盘算:先去集市卖马,再去给昭雪姐姐买药。 “这两件事,我都托小二哥去办了。”李昭雪摊开纸墨,“还让他买了两套成衣,一会换上我们去找风媒。” 小钱急道:“不成不成,他肯定会骗我们,卖十文说八文,买八文说二十文。” “让人跑腿,总要给些好处。我们人生地不熟也不知行情,交他去办就当花钱买个稳妥。” 李昭雪明白,自己这是跟在扶槐身边见她行事,耳读目染了。放在从前,不说舍不舍十两银子,也想不到这些事情能叫别人去办。 小钱吃饱喝足一抹嘴:“那好吧。昭雪姐姐我吃好了,你在写什么呀?” 李昭雪道:“信,我离家太久,现在还不便回去,写信报个平安。” 两人正说话,外面有人敲门。一大一小没有江湖经验,只道易居客栈安全,也不问就开了门。 门外女子亭亭玉立,看门见山:“李姑娘,听说你要找风媒。” 来人自称是建邺城最好的风媒,只因住在客栈闲来无事,又见两人面相有缘,这才上门做生意。 李昭雪提壶倒茶:“请。” “李姑娘不必紧张,我若想用你的行踪换钱,何必多此一举。扶槐宫主赏金万两的价码虽高,我看也不值卖您一个人情。” 风媒笑的和善可亲,张口也是开诚布公。千金万金诸宜宫有的是,可让扶槐这般费心,想来李昭雪是有些分量的。如今卖她一个顺水人情,李昭雪回不回诸宜宫,债都是欠下了。 小钱见李昭雪低头不语,眨巴眨巴眼睛问风媒:“你是建邺城最好的风媒,还买不起院子?干嘛要住客栈?你是不是想骗我们?骗小孩最没出息。” 风媒瞥着她笑:“嘴巴果然厉害。你知不知道,你昨天抱着萧引凤大腿叫爹,这一夜多少姑娘哭的睡不着觉?” 小钱瞪眼张大嘴巴:“我、我不知道,不过我现在知道,你不是骗子,你顶顶厉害。你怎么知道我叫人家爹,你千万别告诉我爹。不对不对,肯定那个瞎眼老头子告诉你!” 风媒道:“我是风媒,以风做媒,什么都瞒不过我的耳朵。” 小钱吐舌:“骗人,那个瞎眼老头肯定你爹。” 风媒登时不乐意:“呵,那个老头叫方中正,他眼睛可不瞎。” 李昭雪闻言暗道,不错,他是方兴的爹,自然也姓方。 小钱猛地扬起下巴,得意洋洋的说:“你说错了,那个老头叫冯大,在我们那儿开旅店,乡下有一百亩田,二十头牛。今年六十二,去年讨了一个十六的姨婆。” “真能编,你是琢玉郎那厮养的小崽子吧?”风媒饶有兴趣的打量小钱,“要不是正巧摸过底,指不定我还真给你糊弄了。” 小钱追问:“你为什么要摸他的底?” “还不是那群王八…好你个小鬼,套我话呢!”风媒眉梢一挑,袖子里摸出一个布口袋,“从来只有我套别人,算你本事,过来吃瓜子。” 李昭雪在旁听完,心思失笑:大哥大嫂怕是不知道,哪里是我照顾小钱,分明是她照顾我。 小钱缠着风媒:“姐姐,王八是谁呀?” 风媒磕着瓜子闲闲道:“嘴再甜也没用。想在江湖上活得久,记得少说话,管不住嘴就吃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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