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路比她想象的要顺畅很多。本以为古代交通不便,出远门动辄便需要以月计算的时间。却没想到出了容郡城后,竟然都是平整宽阔的马路。除了拉江停云主仆三人和行李的两辆马车,刘肃的扈从全都骑马,赶起路来衣袂带风,连带着马车的速度也快了不少。 驿丞过来请她们入内,江停云随着他来到安排给自己的房间,一番梳洗过后安顿下来。 刘肃近来鲜少露面,不知在忙些什么。这让江停云松了口气,若是在自己因为晕车状态不好的时候面对刘肃,她怕自己应对失当。 吃过晚饭,江停云觉得自己状态好了不少,便留醉冬和陶嬷嬷说话。 离开容郡后,曾经在采薇院里侍候她的婢女全都没有跟来,许是路途颠簸不方便再安插耳目。少了在暗处时刻盯着她的眼睛和给她制造压迫感的刘肃,江停云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 趁着无人盯梢,她需要抓住时机从二人那里获得一些信息。 “这些天都在喝药,但我还是什么也想不起来。”她开门见山道,“你们再与我讲讲从前的事情。” 醉冬和陶嬷嬷对视一眼,都有些无措。循规蹈矩成长的闺秀能有多少不同寻常的故事,读书、练字、女红,不过是按部就班地重复前一天,她们实在是想不到还有什么值得给江停云回忆的。 江停云见状启发到:“还有没有什么你们印象时刻的事情,不拘什么事都好。” 醉冬低着头努力思索了许久,才皱着眉回忆到:“奴婢记得好像——小姐要开蒙读书的时候,老爷和太太大吵了一架,就是为了小姐是否要去读书。奴婢当时很担心,因为奴婢听藏秋的娘说读书很好,奴婢几人都很想读书,若是小姐不读了,奴婢也读不了书了……” 江父不想让原身读书?江停云有些费解,难道他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可是看原身与江父的书房遗物,原身一定是受到了很精心的教育,若是反对原身读书,为何还要这么尽心力地教养她? “后来呢?”江停云追问道。 “后来还是小姐跟老爷和太太说自己想读书,太太才一锤定音。”她看了看江停云的神色,急急补充道:“老爷也很疼小姐的,太太本想送您去书塾,还是老爷心疼小姐年纪太小奔波辛苦,为小姐您在府里请了先生。” 这个时空并不是非常封建,无须谨守男女大防,女孩出行不必遮面,也可以跟男孩一起上书塾。江父不希望她读书,读书也是请了先生在府内坐馆,想来是比较保守的那一类人。 陶嬷嬷也想了起来,补充道:“小姐那时乖得特别可人疼,安安静静的,就是喜欢读书、练字。” 江停云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这段时间下来,她觉得陶嬷嬷有点出工不出力,多数的事情都是醉冬讲起,她才恍然大悟般从旁补充。她也想过是不是陶嬷嬷人老了记性不好,但一想起她第一天不露声色暗示自己的聪明表现,便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有点荒谬。 难道陶嬷嬷并不愿意她恢复记忆?得想办法弄清楚这件事,她在心里默默记上这一笔。 倒是醉冬一直努力帮她回忆,表现得毫不引人怀疑。 她忽然想起一个自己好奇已久的事情,问道:“酿春、藏秋、醉冬,我只有这三个贴身丫鬟吗?是不是应该还有一个夏?” 醉冬听了,下意识看了陶嬷嬷一眼,见陶嬷嬷没什么表示,才有些犹豫地道:“太太当时很生气,严令我们谁也不许提……是曾经有一个饮夏姐姐。” 哪怕江家覆灭了,醉冬似乎依然有些害怕掌控着江停云屋里秩序的陶嬷嬷。看出了这一点,江停云便看向陶嬷嬷,询问地道:“然后发生了什么,现在可以说吗?” “当然,”陶嬷嬷立刻道,“醉冬,你跟小姐讲讲吧。” “是。”醉冬应了,说道:“饮夏姐姐比我们大不少,不知道为什么排在了酿春姐姐后面。小姐八岁的时候,饮夏姐姐偷了小姐的一枚玉佩,逃……逃了。” 逃了?江停云挑了挑眉。在古代做逃奴好像是很严重的事情,如果被主人家抓回来,甚至可能丢掉性命。饮夏要做逃奴,定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她有些斟酌地问道:“她在我们家过得不好吗?” “没有没有。”醉冬赶忙反驳:“小姐和太太对饮夏姐姐都很好的,小姐脾气好又好伺候,没有人对饮夏不好的。” 她似乎对饮夏偷东西的事情非常不齿,摇着头说道:“小姐被偷走的玉佩好像价值连城,老爷和太太都震怒,连着好几个月都派了家丁出去寻找饮夏,却没找到她的影子。若是她向太太和小姐求去,小姐肯定会放她走的,为什么要背叛小姐呢?” 一个女孩,偷走了主家价值连城的宝贝,主家大肆寻找,却一连几个月没找到她的影子……这个饮夏还真是不简单呢。江停云有些在意被饮夏偷走玉佩,这是否会跟藏宝图有关系呢? “那后来呢?”她追问道。 “后来还是小姐为饮夏姐姐说了话,老爷和太太才没再去找她。从那以后,就再也没听说过她的消息了。” 也就是说,饮夏带着那枚玉佩消失了。根据醉冬和陶嬷嬷的日常描述,江家夫妇并非苛待下人的人,如此执着于一个逃奴,是否意味着这枚玉佩非常特殊呢?而且醉冬说这是原身的玉佩,会不会跟刘肃杀了江家所有人,单单留下江家小姐有关? 可是已经八年过去了,如今的她又要去哪里大海捞针。她不能借助刘肃的力量,若是让他知道可能与藏宝图有关的线索早已不在她身上,她可能会立刻被刘肃放弃。可是不靠他的话,她现在没有丝毫能力去找人。 对她来说这个线索已经断了。江停云冷静地把这件事抛诸脑后,她的时间紧迫,不能浪费在这种注定得不到结果的事情上面。 看来还是得在江府的书信字画上下功夫。她后来了解到,在她去江府之前,刘肃早已派人将江府搜检了一遍,她带回的书信字画中,还包含有他们拓印下来的江家所有不同寻常的图纹。 藏宝图,可能是一张地图,也可能是一个指示地点的信息,不论如何,都需要载体去承载。她不相信一个被刘肃如此看重的宝藏,指向它的信息会仅仅是口耳相传的。 况且她的饵……这些天她一直在马车上思考,她应该怎样下一个安全的饵。 如今的她没有恢复记忆,如果她和醉冬在书信的某处找了一些看似富含特殊意味,实则没有任何意义的信息,就算刘肃得到了这些信息,充其量不过是无功而返,似乎也怪不到哪怕失忆也在努力寻找线索的她头上。 这些天赶路,大家都休息不好,江停云早已不再让醉冬和陶嬷嬷为她值夜。待二人各自下去休息,她便悄声用茶水化开了一点客房中的墨,翻开《地理志》,轻轻地在“陵”字下面画了个圈。
第6章
江停云选了个陶嬷嬷不在的时间,悄悄地把《地理志》中陵字下面的圈给醉冬看。 他们又赶了近一周的路,江停云已经适应了马车的颠簸,便趁着白天坐车的时间,带着醉冬一起整理书箧,寻找跟藏宝图有关的线索。到了晚上投宿时,两人再找机会交流各自的发现。 醉冬看着被标出的陵字,目露困惑:“陵?这有什么含义,会不会是小姐之前不小心画的?” 江停云没答话,又翻了翻书,在几十页后又找到了一个下面画着圈的陵字。当时为了增加可信度,她特地选了离得远远的两个陵字画了圈。 “若是不小心,恐怕不会隔了这么远又画一个圈。” 醉冬这下也不由得被吸引了,认真思索了片刻,道:“但这个陵代表着什么呢?或许是地名,陵郡?” 江停云摇摇头,把书合起来,说道:“信息太少,很难判断。也可能是指什么陵墓,还需要再找找看。” 眼见陶嬷嬷端着江停云的药走进院子,江停云轻声冲着醉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醉冬了然地点点头。 她私下里跟醉冬说,找线索的事情先不要告诉陶嬷嬷,怕陶嬷嬷跟着她们一起担惊受怕。醉冬是个听话的小姑娘,答应了她后便对陶嬷嬷绝口不提。 江停云接过陶嬷嬷送来的药碗一饮而尽,陶嬷嬷塞给她几颗梅子糖。其实她早已不是小孩,从来都不抵触吃药,头一次接到糖时有些啼笑皆非。还是陶嬷嬷说原身从小不爱吃药,非要给她梅子糖才肯就范,江停云才慢慢养成了吃完药吃梅子糖的习惯。 陶嬷嬷接过空碗,有些忧虑地道:“也不知这药得喝到什么时候。” 只怕她没恢复记忆一天,就要喝一天的药。江停云闻言也有些担心——她在现代曾经听说过喝中药造成肝损伤的案例。据她所知,中药最好不要长期喝,不知道喝这些药会对她的身体有什么影响。 而且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有种喝完药之后格外没精神的感觉。只是她不通药理,人在屋檐下,也由不得她不低头。 此后的几天,江停云和醉冬都没能再发现什么值得注意的不寻常之处。刘肃依然时不时地从队伍里消失,隔一两天又追上来,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这天一启程,江停云上了马车,掀起帘子去看队伍的整理情况,眼神一转便看到了刘肃的玄金披风。她心中一紧,蓦地放下帘子。陶嬷嬷和醉冬被她吓了一跳,忙问她怎么了。 江停云不想让她们俩跟着紧张,若无其事地笑着道:“风大,吹着眼睛了。” 陶嬷嬷凑过来帮她把窗户关上:“就是,尽是些妖风,关了好。吹感冒了可不是顽的。” 江停云觉得陶嬷嬷有些话里有话,但挂心着刘肃出现的事情,便没太注意。她有些没精打采地从书箧里找出一本书乱翻起来,口里敷衍陶嬷嬷:“嬷嬷放心,我抱着手炉呢。” 刘肃的队伍里全是侍卫,身强力壮,跑起马来不怕冷,她们三人坐马车却渐渐冻得受不住。还是有一天在城里投宿,陶嬷嬷央侍卫带她去买了几个汤婆子。从那以后,陶嬷嬷便偶尔在投宿城里时跟着侍卫出去转转,梅子糖就是她不知从哪里弄来的。 陶嬷嬷见江停云和醉冬又开始读书,就靠在马车一角打起了盹。他们每天天一亮就要启程,白天颠簸晚上匆促,陶嬷嬷老胳膊老腿的实在有些受不住。 江停云正一目十行地扫着她拿出来的一本书,忽然被醉冬紧紧地握住了胳膊。 她疑惑地抬眼看去,只见醉冬神色激动,却顾虑着睡着的陶嬷嬷,只是无声地示意江停云去看她手里的那页书。 江停云顺着醉冬的手指低头去看,只见她正指着“陵郡”两个字,字下面赫然画着跟《地理志》里一模一样的小圈。 江停云面露惊讶,与醉冬对视一眼,伸手接过她手中握着的书卷。 醉冬显得很振奋,一边瞄着角落里的陶嬷嬷,一边用气声对她道:“小姐,是陵郡!” 江停云低头去看这本书,是一本游记。陵郡是西南的一个大城,不少人曾经记录下自己在陵郡游览的见闻。 巧得很,她们今天中午便要到达陵郡。 醉冬转身去翻书箧,接着轻声说道:“定是与这里有关,我再找找。”
江停云读着这篇陵郡游记,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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