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这么巧,云润生哑然失笑。 “便是那日我借机上了船,哎,本以为可以从此天高海阔任鸟飞,岂料锦衣卫阴魂不散。兜兜转转,竟被道长所救。那日,是我多此一举了,以道长的本事根本不需人出手。”凭他的直觉,这道士不简单。 云润生摇头,那时他还未引气入体,结果如何真不知道。 “我该谢你当日出手及时。呵,或许这就是因果循环?” “缘分。”少年亦忍不住笑。 见他笑起来眉眼舒展一团稚气,云润生忍不住可惜:“你为何不洗头?” “……不想洗。”少年略微尴尬,他是逃难的,梳洗干净只会惹人注目。 “你年纪小,昨夜还病了。今天起你就在我床上睡,我每日只需打坐,随便找个地都行。”知道他是斗笠侠士,云润生对少年印象更好了几分,让个床位是应该的。反正他根本不睡觉。 “不必。你收留我已是仁至义尽,我武功高强内力深厚,睡地板无碍。” “是吗……” “……”黑暗中,少年脸一红。 云润生已然起身走到桌前,盘腿坐下:“去床上睡,听话。女孩子不能长期受凉。”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道长把‘女孩子’三个字咬的特别重。 “受凉容易生病,生病容易高烧,高烧容易……” “够了!” 少年起身一咕噜扑向唯一的床榻,道一声“多谢”,埋头钻进被子里。 “……” 他要不要叮嘱一句,夜里别尿床啊,少年。 洗被子可比擦地板麻烦忒多。 云润生很快入定。 被子里,少年瞪着眼睛发呆,鼻息充斥着阳光的味道,夹杂着淡淡的海腥,衣服是道长今日晒干的,被子也很干净,虽粗糙刮手,却极其温暖。 一夜无梦。 自古以来人与人之间沟通很重要,两人聊过一场后关系融洽许多,对彼此的人品都颇认同。少年多了一份坦然少了一些扭捏,云润生自然而然多了几分诚心,决定送佛送到西,无论如何保护好这孩子,直到他离开。 一厨子一逃犯相安无事地共处一室,数日下来两人互不干扰。少年每日吃饭睡觉无所事事。云润生偶尔会在夜间听到梦呓低哭装作不知。 是夜,船舱外狂风肆虐海水翻涌,屋内却风平浪静一片祥和。 “你可会做衣服?”这么会装扮,会做衣服的可能性应该挺大。云润生实在不会折腾,又不愿找船上其他人。 “对了,如何称呼你,不用告诉我真名。” 坐在杂物堆上的身影微微仰头,别有深意道:“恩人称我黄粱即可。” “黄粱一梦?不像女孩的名字。”云润生神色平淡,语气却有些玩味。 少年心中一紧,探究地盯着云润生,可惜看不出什么。他主动转移话题:“你要做什么衣裳?左右我现在无法报答恩人,能为恩人做点小事自当尽力。”这可是他的拿手绝活,小事一桩。 “哦,那正好。”云润生欣喜,将布匹针线等物摆上桌,邀请少年入座:“我的房间不会有人进来,你无须整日缩在杂物堆后。” 少年不以为然,拿起布匹询问:“要做什么衣物?”这真是他做过最粗糙的料子,毫无美感可言。 云润生翻出一件旧里裤:“照着这件尺寸全部做成里裤即可,多谢。” “……” 饶是少年脸皮厚,眼下也不由怔住,打量着面不改色的云润生奇怪道:“恩人,你差遣小女子给你做这贴身的衣物,莫不是暗示我以身相许?”看着仪表堂堂君子风范真不像啊,如果真有那意图,他才要捶地大笑几场,纯给乐的。 云润生连个正眼都不给他便已盘腿打坐,淡淡道:“不是每个男人都喜欢女子。”何况一个小屁孩子,他可没有不良嗜好。 少年愕然,再看眼前活生生的大男人,不由自主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手里的破裤子简直烫手,不知扔掉行不行? 不过三两天功夫,黄粱已将云润生所需的衣物完工,“全做里裤未免过多,我做了五条里裤并一件上衣,你可满意?” 云润生接过瞧了瞧,终于露出笑容:“很好,多谢。” 黄粱又道:“你要是还需别的衣物,只管拿料子来,想做什么我都会。”没想到这门手艺会有如此实用的一天。 “嗯,你手艺精湛。”云润生真心夸赞,可惜他银子不多,不然下一次停靠码头确实可以买些日用品。船上淡水紧缺,以食用为先,梳洗之事极不方便,想讲干净只能多准备替换品,不然就同流合污,做个臭烘烘的邋遢男。 陡然觉得缺钱,云润生当即便想捞一笔,光靠工钱可不行,何况他早已预支了二十两给姨娘看病养家,他与许三少签订三年合约,全部透支干净也没多少银钱。如今整日待在船上无须花费,往后上岸多得是大破费的时候,丹药、符箓、武器、法器,布阵样样都需要银钱筹备材料。 自从云润生把船员们最嫌弃的海产烹制地有滋有味,每日便有偷闲的船员抓鱼捕鱼,收获鲜活的海产乐颠颠交给厨房,云润生话不多,却是非常尽职的厨师,同样的材料他每天都能整出不一样的滋味。连最养尊处优的许三少都被折服,私底下还鼓励云润生道:“云小六你既然有这般手艺,将来让云家酒楼名声再起不在话下。现跟着我跑三年船,那时候你哥的事应该过去了。你将来上岸开店做生意,我肯定给你支持捧场。”云家酒楼在老家屹立多年,里头菜肴是什么滋味许三少再清楚不过,这云小六的手艺怕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只可惜船上条件简陋只能做粗浅的菜式,大酒楼那些招牌菜就不知他精通几分。 “多谢三少,此事还早,暂且不提。” “也是,对了,我听说你在教导虎子学你手艺?”这可不是小事,除非云六有心收虎子为徒。 “我有心教他手艺。”云家秘技他不会外传,旁的便无所谓,说到底还是看在虎子用心又懂事的份上,学门手艺多条路。他不会永远留在船上,虎子学好厨艺可以顶班。 “你乐意就行,虎子那小子有福。” 两人聊这番话时云润生才将梳洗过,站在许三少面前显得长身玉立,面容俊朗似白净无暇,浑身上下透着股说不出的气质,哪怕衣着丑陋朴素也没能盖住他由内而外的气韵。许三少不明白云六在海上风吹日晒怎的反而变好看了,哪像他,越来越糙。 “你这脸咋保养的?”许三少摸着自己的糙脸脱口问,想当年他也是翩翩美少年啊。 云润生失笑:“要不我给三少单独准备美容养颜的食谱?” 许三少哈哈大笑:“免了免了,我若是养的和你一样面嫩,回家去了我婆娘怕不是要拧死我。” 笑罢不由再三打量云润生几眼,叮嘱道:“船上的老油条不少,你自己防着点,可别被人三言两语骗去占便宜。” 云润生感念他好意,两人又聊了会便各自散去。 船上确实有人的目光不怀好意,只怕把他当成了文弱书生柔软可欺。 回到漆黑的小屋中,云润生知道黄粱又趁机溜出去了,这些日对方总是神出鬼没,以他的身手,足矣避过船上所有人。 哗,轻微的水声在船舱外响动着,云润生慢悠悠点燃烛火,待他喝完桌上的凉水,小窗便被人从外轻轻推开,熟悉的身影灵活窜入,带进一屋子湿漉漉的海腥气。 “呼……”双脚落地,来人疲惫的垮下肩膀,随手抹掉脸上的水迹。 望着对方浑身湿透的狼狈模样,云润生蹙眉:“你这是作何?”数日来黄粱经常悬在船外,然后便时不时的给厨房送去各种鱼类,以他的功力做到如此并不难,因此云润生没有多言,但从不见这般狼狈。 黄粱抬头,冲着他灿烂一笑,咻的从怀中掏出一物递给云润生:“给你,道长莫嫌弃。” 漆黑粗粝的蚌壳在眼前有着莫名吸引人的特质,云润生认真看了对方一眼,接过蚌壳打开,一抹光晕散发出来,明亮了昏暗的小屋。 蚌壳内,挤挤挨挨躺满了珍珠,其中一颗有鹌鹑蛋大,其余无论大小各个浑圆饱满,还有一粒小小的黑珍珠。 云润生无话可说,这一把珍珠是黄粱千辛万苦在海中寻摸累计所得,就算换作他下海也不觉轻松。耗神费力,其中危险不言而喻。 他抬头看去,黄粱已经拿着换洗衣物蹲在窗子边:“应该能换几个钱,也不值当什么。道长就留着买酒喝!折腾这些日,总算有些许收获。我偷偷去梳洗。” 珍珠合计差不多有一两,成色又好,上岸后的确能换不少酒钱。云润生失笑,将珍珠和蚌壳一起放好,这份诚意十足的礼物,他便收下了。
第5章 小露一手 “今后可不要胡来,深海中诡谲莫测,即便是我也不敢乱闯。你莫要太自信。” 黄粱临睡前,云润生忍不住叮嘱。他是缺钱,但不想别人拿命去取。 抓着被子,只露出一个脑袋的黄粱小声低语:“你是我恩人,我尽力报答一二是应该,道长可别操心,我水性极好。”起初他抓各种鱼虾送厨房给道长添菜,但又觉得这点子东西太廉价,他还能做到更好。除了就地取材,眼下还能用什么报答救命之恩?等日后分道扬镳,只怕此生都难以再见。 云润生轻笑:“小小年纪倒是挺固执,依你之见,你救我在先,我该如何报答你?” 黄粱闻言立即仰头争辩:“那不一样。我不出手,道长不会有半点损伤。只可惜如今我一无所有,不然区区几颗珠子算什么,道长所为黄金万两都不及!” “客气。”云润生无言以对,心里琢磨这世界的黄金万两是多少钱来着。 黄粱眼珠子一转,唉声叹气:“敢问道长,我之性命,价值几何?” 云润生嘴角一抽,淡然道:“千金之躯,自然是无价之宝,金楼玉宇不及你。” “你!……胡说八道!”黄粱羞愤转头,钻进被子便不理人了。 直勾勾瞅着那鼓鼓的被子,云润生扪心自问,我说错了什么? 你夸我不生气,我夸你咋就那个样? 甭管乱七八糟的,有了这些珍珠,上岸后买内裤的钱不愁了。 此事之后,云润生修炼之余更多的注意力放在黄粱身上,被紧紧盯着,黄粱终于打消了下水摸珠的伟业。心中不断安慰自己,不下海也好,万一真倒霉死在摸珠的途中,道长只怕会发火。白白救的人淹死在海里,能不气吗?
厨房中,云润生正忙着切菜,余光瞥见一道影子飞快窜进窜出,旁边方才浅浅的竹筐里冷不丁多出一条大鱼和龙虾。他摇头笑笑,拎起鱼熟练的处理。弯腰洗菜的虎子好半晌才看见大鱼大龙虾,不甚在意的笑了笑:“这又是谁逮的鱼虾。” “贪吃鬼。” “哈哈,自从师父上船后,咱们的伙食可越来越好喽,大伙都壮实了一圈。不少大哥嚷嚷着要李管事给师父涨薪水!”
福书网:www.fushutxt.cc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46 首页 上一页 3 4 5 6 7 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