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你的案子,是百姓的案子。再说了……” 善于算计和聪明可不是一回事。对于这个案子的判决,木怀哲很笃定,杀人的重罚,其他的一切不关案子的事,都不要管。从他的这个态度也大概能够了解到案子到底牵扯到了谁的利益。顾闻暄的态度就很犹豫,杀人的事情怎么判他没有异议,可是后来查出来的事情查还是不查,顾家的意思是皇帝还命长,兄友弟恭大家和睦比较重要。他显然不满意这个态度,可也不忍心因着他自己的事情陷顾家于不义。 思来想去,晚上也心不在焉,不知道是不是他对于木怀哲这个人的品德出现了一些误判,他决定跟木怀哲讲一讲道理,劝他把案子再查下去。 与虎谋皮,木怀哲怎么可能听他的,于是顾闻暄越来越生气,越生气偏要接着给木怀哲讲道理,然后甚至开始自暴自弃。 “我看我的命也没有皇帝长了,至少我被气死前要说通你二皇兄。” 在顾闻暄被气死之前,朝廷先受不了了。顾闻暄一边说服木二皇子一边查案,木二皇子一边抵御说服一边妨碍查案,案子的进展一拖再拖,达官显贵又日日上折子哭自己死去的好儿子。皇帝一气之下就让刑部尚书尽快结案。刑部尚书为了结案就以查案不力为由停了顾闻暄一个月的职。顾闻暄停职还没有两天,木怀哲就把杀人者就地正法,结了案。最后,听说皇帝在朝堂上夸奖了木二皇子办案有法。 对此一系列的操作,顾闻暄看着窗外连着下了三天的雨,最终决定没有意见。 “挺好,补了我们的婚假。” 然后,顾闻暄停职一个月后,皇帝为了让他的儿子帮助大臣的儿子锻炼办案能力,又把两个人凑在一起查案。 其实我讲到这里不应该笑,但是……这大概就是文化人常说的戏剧效果。 总之,男人们有工作有案子可查,我被另一件事情困住了手脚。还有个十来天,是皇后的五十大寿,我要想出个得体的礼物来。 “吉月啊,你说这些贵人们闲着没事为什么要随便过寿折磨我呀?” 吉月,每个年纪轻轻就生活不能自理的富贵人身边都有一个照顾他们生活起居吃喝拉撒还要陪他们聊天抱怨的热心服务人员,我身边的姑娘就叫吉月。 我跟吉月一通抱怨,吉月倒是很擅长认命。 “主子,这就是您的工作。” 吉月云淡风轻的态度,让我油然升起了对她信任,忍不住让我拉着她的手向她求救。 “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不要事事都依赖吉月。” 话正说着,顾闻暄拿着一叠文书回家了。他把文书扔到桌子上,叹气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看样子顾大人今天又受了一天的气。 吉月想要出去吩咐其他人准备晚饭,我握着她的手又揩了一次油,“小娘子,要是没了你,我可该怎么活啊。”然后放她离开了。 顾闻暄看着我,一脸的嫌弃:“真该让去落凤堂的公子哥都好好学学你这副风流下流样子,他们可比你正经多了。” 去妓院的公子哥,他们的问题是过于正经吗? “他们有我讨姑娘喜欢吗?他们有我貌美如花吗?” 看我得意的样子,顾闻暄选择无话可说。 “唉,该拿你怎么办啊。” 于是他接着喝他的茶,我接着苦恼我的礼物。其实我也仔细考虑过,皇后应该什么都不缺,所以送礼就是送个心意,贵重的那种心意……想着想着,我忍不住咬着指甲叹了声气,“唉。”我跟皇后,人生地不熟的,面都没见过,哪来的情意。 听着我叹气,顾闻暄给我支招:“你要是实在想不出来,我写副字应付过去得了。” “好啊,”我转头像得了救命草一样问他,“你想写什么?永葆青春,天生丽质,洪福齐天,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不知是不是我热切的眼神给了他太大负担,他又伸手拿起了茶杯抿了一口茶,“我还有案子要查。”委婉地后悔了他刚才的提议。 说到顾闻暄的案子,他最近正在查一个发生在赌坊后院的命案,死者是隔壁做生意的一个老板娘。 我像往常一样和他聊到:“你案子查的怎么样?” 他看了我一眼,随口说道:“你家皇兄抓到了三个凶手,人人认罪伏法。” 这……“还有这种事?”有竞争精神是好事,也不用坐牢都积极进取吧。 我看着顾闻暄,他解释道:“后来我一查,发现都是屈打成招。” “难怪……”木二皇子查的案子嘛,不稀奇,不过……“不过里面会不会真的有凶手啊?” 说到这,顾闻暄气得拍了一下桌子:“所以现在,放也不是,查起来也更麻烦。” 茶杯都被吓得一抖,我赶紧走过去,拿过他的手心疼地吹了吹,像吉月劝我认命一样的劝他认命:“唉,你命里有他这一劫。” 他把我拉到怀里,把头垫到我的肩膀上,手上玩着我的戒指,嘴里抱怨着:“你说这人六部为什么偏偏就选了来刑部历练?” 谁知道呢,可能他想拉拢刑部的势力吧。 “你两年前也心血来潮选了刑部,这都是缘分。” “孽缘,孽缘啊!” 隔着两面墙都阻挡不住顾大人的哀嚎。 顾闻暄和木二皇子的孽缘还在纠缠着,我跟皇后的孽缘藕断还丝连。皇后的五十大寿刚刚过去没几天,然后她又心血来潮准备了一个赏月大会,我真担心六月份就赏月,中秋时节她要是想办宴会了该怎么办。有了比较,我对我的痛苦坦然接受了,毕竟这个宴会用不着准备礼物,哦,皇后大寿的礼物最后我决定送了她一个刻着顾闻暄亲笔题字的玉雕草草了事。 这个赏月大会的消息,顾闻暄告诉我的那天本来是特别美好的一天,我和吉月花了一整天的时间画了一副她的肖像画。具体是我画的,吉月就只是坐在那里,坐在那里满腹抱怨。 我实在不懂为什么她要抱怨,她只是坐在那里,一边做雕像一边和我聊天,谁的姑娘还会做这么轻松的工作。但是这个姑娘虽然抱怨也还有良心,傍晚画作完工的时候,她走过来大肆夸赞了我一番,还说会把那幅画挂在她的房间里好好供奉。不得不说,在一个信鬼神的时代里,遇到一个信仰自己的人是多么令人振奋的消息啊……我当然知道我画的很差,但是我就是喜欢无脑吹捧我的人。 总之,那天被吉月闭着眼吹捧了一番,不是艺术手法,吉月夸我的时候确实是闭着眼的,我的心情本来特别好,结果顾闻暄就趁着那个欢乐的劲头告诉了我皇后娘娘准备六月十六举办一个赏月大会的消息,我笑着的脸就僵在脸上,悲伤地倒在了窄榻上。 “孽缘,孽缘啊!” 顾闻暄拍着我的肩膀安慰我:“你命里有皇后娘娘这一劫。” 我看向他,不得不说:“风水轮流转啊。” 他侧躺到我的身边,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摆弄着我的腰带,轻声安抚道:“哪有那么痛苦,不就是听曲儿喝酒。” 酒品不好的人自己当然不知道别人有多么痛苦。 “你这次不准喝酒。” “皇后要求的呢?” “只此一个例外。” “尚书大人敬酒呢?” “勉强也算一个。” “旁的大人敬酒呢?” “你!” 他就是非要喝酒。酒这个东西,真是个妓子。你总听着旁人说喝酒快乐,也心痒痒想去试一试,试了一次觉得难喝的很,可是只有酒让人晕乎乎的,然后以为那就是快乐,还想去试试。试着试着,上瘾了,得过好久你才能意识到,不是你想喝酒,是酒勾引你。你以为你魅力无比,人家一早醒来就等着伸手问你要银子,后悔也晚了,已经染上一身病。 顾闻暄倒是平日里不喝酒,可是宴会少不了应酬,他被别人灌醉,遭罪的还是…… “疼吗?” 他的手指伸进我的衣领,摩擦着我的脖子。 “嗯。” 我也没做思考,就想要他的愧疚。 “对不起。” 他轻声如丝,声音蛊人的像个久经沙场的骗子。 “道歉有什么用。” 让人好大的努力才不被迷惑。 “我忍不住嘛。” 更上一层楼,让人抵挡不住,怕放弃抵抗都不敢看他。 “真的疼吗?” “呃……” 其实也没什么,床上生活的幸福全靠分寸,顾闻暄做事很有分寸。
8
距离皇后娘娘精心筹划的赏月大会还有两天的时候,我在房间里挑选赴宴的衣服,顾闻暄和吉月在一旁做参谋。我每次拿起一件衣服,顾闻暄都夸赞好看,试了五六件衣服以后,我就知道他只是在敷衍我,于是我只能靠着吉月的意见来选衣服。 大概又过了半个时辰,我穿着一身深红色绣牡丹的长裙在房间里用心地向他们展示,甚至还在原地转了个圈。在两个人的称赞声中,我选了那身衣服,忽略了顾闻暄用眼神威胁吉月的过程。 那天窗外一束阳光透过半开的窗叶照进房间里,在顾闻暄的脚边形成了一小块光斑,窗沿上有一个小巧的水墨画一样的小鸟停留一瞬又立刻飞走。 顾闻暄也像一只小鸟一样,要赶着及时去刑部工作。他拿出一天中仅有的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陪我挑裙子,他答应我的时候我有多么的高兴,我换裙子的时候有多么的兴致盎然,他离开时候我就有多么的兴致缺缺,以至于忘记了还要挑搭配衣服的首饰。你知道,关于那个男人的生活里有很多东西以及女人,而女人的生活里只有男人的说法,以前我每次听着身旁的男人提起都要在心里翻一次白眼。直到今天我才知道,那句话要结合时代背景去看。一个封建理论体系里的女人,她的生活被客观塑造地的确只剩了男人。 直到两天后的下午,我才想起来搭配首饰这回事。我坐在铜镜前,拿着一个镶着紫色宝石的簪子和一个金丝簪子,结果突然发现自己也丧失了选簪子的能力。真不敢相信我花了二十多年时间从一个什么都要依赖他人的婴儿终于变成了一个能够独立生活的人,跟吉月一起生活两个月居然又变成了一个成年废物。 “吉月!” 我转头喊道,结果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 一个正在外面扫地的人把头探进门来告诉我:“主子,吉月正在下房里收拾东西。” “知道了。” 我等了一会儿,窗外刷刷的扫地声惹人心烦,于是我决定拿着两个簪子赶紧去找吉月解决这个首饰的问题。 昨夜刮了一阵大风,半夜的时候甚至有不知道什么东西砰的砸到窗上。等一会儿我跟顾闻暄就要去别人家里看月亮,可是自家的后花园现在却有些狼狈。 我走在路上,每一个正在清扫的人遇到我都要停下来行礼。每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我都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有点像我的工作刚刚有起色的时候每夜每夜的辗转反侧。我知道没有一瓶500毫升的水值500块钱,我每夜躺在床上,知道我没有变得更好,只是我的价格标签从一个合格品的换成了奢侈品的。这样的感觉有时候还会让人失眠。有一个晚上,顾闻暄的胳膊压在我的肚子上,我听着窗外某种不知名昆虫的叫声,默默安慰自己:不要太担心这样的日子会马上过去,一个公主,只要站好了队,一生富贵还是有可能的,只要不遇到什么改朝换代的大事。即使站错了队,皇帝还命长,对顾闻暄有些信心,我还有好几年好日子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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