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淡地瞥了一眼陆忱背后半透明的华美翅翼,语带酸意地说:“可惜你学会展翅也没用,不还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吗?” 一众小虫的目光都聚集在陆忱身上,小雄虫越看他越感到心里不是滋味:他倒不知道这个废物难得硬气起来的时候,连那张早就看惯的脸似乎都变得更好看了,还抢在其他同龄雄虫前面学会了展翅,让他这样优秀的雄性也产生了危机感。 至于那些充作背景板的小雌虫,他们早就默默盯着陆忱暴露在外的翅翼看个不停了。 原因无他,这些幼崽们从来没见过雄虫的翅膀,包括自己的雄父,于是忍不住一看再看,这就加倍引起了那只小雄虫对陆忱的不满。 陆忱是个地球人的时候从来不怕跟喷子对线,但他生平最恨阴阳怪气,当即啧了一声,再顾不得成年人的矜持,放任天性般痛痛快快地反唇相讥:“你好像很羡慕,难道自己没长吗?那岂不是连我这个废物都不如?” 他的声音不大,语气却毫不客气,显得颇有气势,班上的小雌虫们顿时将更多打量的目光投放在了陆忱身上。 雄虫同学还要再说,小亚雌却拉住了他的手,泪眼朦胧地对陆忱说道:“都是因为你,不仅连累我们大家没有成绩,就连蒙恕队长也因为目击你受伤被带走了,直到现在都没回来!” 他哽咽了片刻,劝道:“如果我是你,我就赶快写好检讨,请求学校只处分自己一虫,也算对大家这几年的同学情谊有个交待。” 这番话说得十分无私、十分动情,又涉及大家都很关心的考核成绩,当即得到了在场幼崽们的首肯,雄虫同学也点头道:“陆忱,你照颜亦说的做,我们就宽宏大量地原谅你。” 这只亚雌一向擅长慷他人之慨,更擅长贩卖自己的柔弱,原主在他手上吃过许多哑巴亏,更在无意中背过很多黑锅。 也不知道这样的小孩长大以后得是什么品种的白莲花,陆忱心里翻了个白眼,对这届虫族表现出的节操感到非常无语,他挠了挠翅膀尖,呵呵一笑:“几点睡的啊,你们怎么说起梦话来了?” 原主在班里从来默默无闻,即便吃了亏也还是闷声不响,陆忱却不,他是个城墙脸皮、钢铁心脏的坏人,轻易不许别人在自己头上搞事,连口头上的便宜也绝不能占。 他瞥了一眼面前被嘲讽得一愣的小虫们,对着为首的雄虫同学说道:“你是不是不太习惯被我骂?” “还有你,是不是也不习惯我不替你背锅?”被点名的小亚雌抖了一下。 陆忱笑眯眯地欣赏着原主的宿敌们或惊讶或呆滞的神情,心情很好似的,让漂亮的翅膀扇了扇,深黑的眼睫微垂,在脸颊上投放了两片淡淡的半圆阴影。 忽然发动美貌攻击的幼崽微微一笑:“要赶快开始习惯,因为以后爸爸不再宠你们了。” “陆忱!你别太过分!”小雄虫大声喝道。 陆忱像个反派一样欣赏着面前诸虫的气急败坏,乐不可支地答道:“我还能更过分,你要不要试试看?” 原主维持了许多年的懦弱虫设一朝崩塌,地球人吓唬虫的样子颇有些气势,竟真的将不明就里的小雄虫唬住了,暗自疑心这嚣张背后是否有诈。 颜亦不明白“爸爸”是什么,但他知道陆忱说的一定不是好话,于是立刻跑向不远处走近的雄虫老师,哭诉起来:“老师呜呜呜陆忱他欺负我们——他还、他还威胁雄虫!!” 带着雌虫同事赶回来接陆忱的办事员一脸懵,颜亦平时就爱告状,往往夸大事实,老师们已经听烦了此类哭诉。 他急匆匆地看了一眼旁边装乖的小雄虫,无暇理会小亚雌的日常诬告:“小雄崽,探视时间快到了,路有点远,你的体力撑得住吗?” 谈到正事,陆忱的表情严肃起来,他不知道自己作为一只幼崽板着脸的样子毫无威慑力、只能让虫更想揉乱他的毛:“我们走吧,老师。” 说完他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同班同学,再没多言,那态度却不言自明、非常气虫,惹得颜亦涨红了脸,还想继续告发他的罪状:“老师,陆忱他——” 雄虫办事员对亚雌幼崽的耐心显然没有对陆忱的多,他无奈地低头说道:“颜亦同学,我有很多正事要做,除非你这次真的受到了肢体伤害,否则不要总是耽误老师们的时间。” 颜亦立刻噤声了,看向陆忱背影的目光却依旧充满怨恨。 被临时拉来扛包的雌虫老师面无表情,他见这场小小的争论已经结束,上前一步弯下腰,像拔萝卜似的一手抱起陆忱,另一只手提起那只鼓鼓囊囊的背包,简短地对同事点了个头:“可以出发了。” “萝卜”被雌虫钢铁浇铸般的手臂困在胸前,忍不住挣扎了几下。 小雄虫的力气好比蚍蜉撼树,连雌虫老师一根汗毛都没折腾下来,只好带着被镇压的绝望,奶声奶气地抗议道:“我要自己走。” 堂堂七尺男儿,让人抱在怀里赶路也太突破认知了。 雄虫老师温声说道:“崽崽别闹,一会儿就到啦。” 说着还瞪了一眼高大的雌虫同事:“你的胳膊小心一点,不要伤到我们崽!” 雌虫老师沉默不语,肩背肌肉却蓦然放松了许多,不再紧绷绷的像块石板。 他默默地、隐晦地向前方雄虫的背影投以爱慕的一瞥,将小幼崽在臂弯里轻巧地颠了颠,继续闷头赶路。 雄虫老师并没回头,耳朵尖却染上了淡淡的红色。 目睹了一切的伪幼崽趴在雌虫的胳膊上,第一次认识到了“雄虫长于感知”这个生物规律,他看着眼前无声的互动,捧着脸自以为深沉、实际却傻乎乎地笑了下: 还挺甜。 认真负责的雄虫办事员将陆忱一直送到监察机构大楼门口,拍了拍他的小脑袋:“崽,我只能送到这里,一会儿你直接刷指纹从电梯去十七楼,预约过的探视间就在那一层。” 陆忱谢过热心肠的雄虫老师和力大无穷的雌虫教官,自己扛着背包吭哧吭哧地钻进直梯,踮起脚尖滴的一声确认了指纹,访客系统当即运转,将他送上目标楼层。 这幢大楼是雄虫保护机构设置在艾朗德学院内的分部,与对军雌拥有审判权的监察室共享同一片办公区——没错,雄虫保护机构。 陆忱挠了挠头,十分抗拒去承认自己现在也成了地球上“妇联”所重点保护的对象,他走出电梯,穿过灰扑扑的走廊,跟在工作虫员的身后走进一间狭窄的小房间。 人造光源将逼仄的室内映照得如同白昼,墙边的电子钟将闪烁变幻的分秒投放在地上,一种森冷、压抑的气氛瞬间攫取了陆忱的心脏。 在房间正中的束缚椅上,有一道身影已经静静等待多时,那是从天而降挽救他性命、又被他所牵连的雌虫上尉。 军雌腰背挺直,头却深深埋着,露出一个凌乱的棕色发顶,胸前沾满血迹的囚服随着呼吸慢慢起伏了几下,每道褶皱都填满了被刑禁的苦楚。 陆忱的心咚咚直跳,他站在原地,屏住呼吸轻声叫道:“叶泽,你还好吗?”
第4章 救命恩虫 叶泽的状态显而易见并不好。 陆忱被他所救,就连昏迷的梦境里都在时刻复习这只军雌从天而降、手刃星兽的英姿,此刻乍见救命恩虫如此憔悴、狼狈,当即顾不得身边还站着一位工作虫员,扑到透明的隔离墙上问道:“你怎么了?他们打你了吗?” 小雄虫的脸蛋贴在冰凉的玻璃壁上,像与叶泽之间隔着一层难以触碰的水面。 他感到情绪起伏得厉害,于是立刻掏出药来,十分果断地扎了自己一针,努力平复杂乱的呼吸。 他喘了片刻,睁大眼睛贪看叶泽抬起头来的面容:“我是陆忱,你还记得我吗?” 叶泽许久未合眼,虽然疲惫但神色十分平静:“少爷。” 他原以为前来探视的会是莱恩,或者自己的消息灵通的战友,却没想到会看见小雄虫出现在眼前,他盯着陆忱注射完毕,眉头越皱越紧:“您怎么到这地方来了?”
陆忱很是为他不平:“莱恩说他们指控你伤害雄虫,但你明明救了我的命,我不能坐视不理。” 叶泽没有说话,却忽然对他眨了眨眼。 陆忱本来应该感到莫名其妙,实际上却非常轻易地读懂了叶泽的目光,当即跳下椅子,对着身后静立的工作虫甜甜一笑:“这位叔叔,我可以单独跟他说一会儿话吗?” 工作虫想也不想地答道:“不行,小虫,他是伤害你的犯人,又是只军雌,如果突然暴走,这面隔离墙没法保护你。” 陆忱想了一下,按照跟莱恩斗智斗勇的经验,继续软软地请求道:“我也可以替叔叔们审问他呀——如果发生了意外,我就按椅子上的铃好不好?” 他咬着后槽牙,假装自己真是一只又乖又甜的小虫:“叔叔这么厉害,一定能飞快来救我。” 工作虫正如陆忱所猜想的那样,有着其他成年单身雌性的通病:无法拒绝小雄虫的笑容和请求。 所以尽管为难,他还是无奈地走出了探视间,并按照幼崽的要求关上了门,全神贯注地从窗子里注视着叶泽的一举一动,生怕他突然狂性大发、再度伤害幼崽。 生活不易,猛男叹气。 陆忱撇了撇嘴,假装刚才奋力卖萌的另有其人。 他一脸严肃地提问道:“现在可以说了吗?你先告诉我,指控你伤害幼崽的目击者是谁?” 叶泽回忆了一下:“是一只金发的未成年亚雌,” 他补充说:“那天您在森林里晕倒了,飞行器也发生故障,我带您离开时在森林边缘遇见了那只亚雌,他刚看到我就尖叫着跑开了。”顿了一下续道:“也许因为我身上沾满了伯朗兽的血,您又昏迷不醒,让他以为我确实袭击了学生。” 果然是蒙恕,陆忱心里有了判断,他继续问:“你送我到医院后发生了什么?” 叶泽沉默了一瞬,答道:“我守着您进行手术,等到您从诊疗舱转到监护病房,莱恩也及时赶到,我就跟着监察员离开了。” “你是外祖父派来接我回主星的,为什么到了布鲁克林后没有先联系莱恩呢?元帅不是已经将他的通讯号写在手令上了吗?” 陆忱轻轻地问道,他原本不想说这些话,但叶泽知无不言的态度鼓励了他,使他有勇气小小地指出叶泽行为的疑点:“你没提前找过莱恩,是怎么知道我在学院外面参加考核的呢?” 他不曾怀疑叶泽救他的动机,但信任是一回事,知情权又是另一回事,小雄虫被好奇心折磨了大半日,这时终于有机会询问当事虫,语气隐隐有些殷切。 被这双热切的眼睛注视着,叶泽没有片刻迟疑,他回视陆忱,答道:“我刚到布鲁克林时不确定莱恩是否能够信任——如果我将元帅的指令提前告知他,而他恰好已经不再效忠元帅,我怕自己来不及找到您。”
福书网:www.fushutxt.cc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39 首页 上一页 2 3 4 5 6 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