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想着,却又恍惚生出一种疑惑“一般人会为朋友的离开如此大动干戈吗?”,不过这点悄悄冒头的疑问,很快就被压了下去他和阿绎乃是“生死至交”,怎能以“普通朋友”论?
而且阿绎刚刚失却灵根,纵然有道骨在身,也免不了修为大损,这时候出去实在过于危险。
……
萧寒舟思绪转远的这一会儿,下面的求情弟子你一句我一句,终于找了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是‘切磋’!大师兄和萧师兄在切磋!!”
也不知道哪个小机灵鬼灵机一动想出来的说法,这话一出,立刻得到了跪着的诸位同门的赞同。但这众口一词的说法显然还存着一个大漏洞,有人悄悄瞥向前面一直低头不说话的萧之宇。
关于姜照鱼和萧之宇间的暗潮汹涌,下面的弟子其实也有所察觉。不过因为姜照鱼很少给出回应,这些弟子虽能感觉两人关系不好,但是到底也估摸不准是什么程度,今日突如其来的出了这么一桩事,所有人都是措手不及。
虽然不知道那时候大师兄到底为什么突然动手,但是他们也看出来,萧师兄持剑逼上去之后,大师兄处处有留手……萧师兄会看在这个面子上替人说情吗?众人心里泛起了嘀咕,觉得这个猜测的结果大概那不那么容乐观。
毕竟都是同门,对彼此都有所了解,按照萧之宇平素的性子,这会儿恐怕要气疯了才对,哪会帮忙说话?
有人拉了拉同伴的衣袖,悄悄指了指方位,之间萧之宇小臂轻颤,手背青筋暴起,手心里那一截沾了血的袖摆都快要被他生生扯烂了。
同门们见此情形,心里都道了句“要糟”。
也没有人敢让萧之宇帮忙求情了,只心里恳求萧师兄这会儿万万莫要开口、只要不火上浇油已经是万幸了。
但是很显然这个想法怕是要落空了,只见萧之宇俯身往下一拜,已然开口,“回禀家主,弟子与大师兄——”
旁边的同门脸色一绿,纷纷指责看向最开始提出这个说法的人这不是给大师兄挖坑吗?
那人也不甘示弱,一一瞪回去情况这么紧急,他哪里想得了那么多?!
就在众人纷纷鼻尖冒汗,紧急动着脑子想主意的时候,却听萧之宇接着,“确实是……在、切、磋!”
最后那几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但是他确实说的是“切磋”。
正求情的同门纷纷愕然,就连原本一直低着头、像是对自己下场毫不关心的姜照鱼都忍不住侧头看了一眼。萧之宇却只是保持着俯身下拜的姿势,一动也不动。
最后这事还是以“同门切磋”盖棺定论了,只不过当事人的两个都被罚抄了十遍家规,姜照鱼又因为伤了同门多了十鞭子,等退下去之后,要自己戒律堂领罚。
这处罚对于同门切磋的“失手”而言,实在有些重了,但在场众人都知道内情,和“废去修为,逐出萧家”相比,这实在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了,好说话的都不像平常的家主了。
众人心中困惑,但等退下去的时候,却看到不知何时站到门口的白尽流。
他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白师叔在!
他们这会儿理所当然的猜测是自己刚才没看见的时候白师叔帮忙求情了,心中忍不住道“白师叔在家主心中的地位果真与众不同”,纷纷恭恭敬敬地见过礼。
这样的心态下,他们自然没多注意白尽流和平常温和不同的冷漠神色。
反而是白尽流先注意到一道落在他身上的视线。
白尽流也知道自己刚才的失态,一僵回视,见看过来的不是萧寒舟,这才大大松了口气——看他的是姜照鱼。
视线相接,还不等白尽流扯出一个平日里惯有的温和笑容,后者已经平淡地欠了一下身,道了一句“白师叔”,也不等回应、转身就走。
第6章 只是朋友06
晚间,白家。
白尽流这会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白日里的温和。他眉头紧皱,那张素淡的脸上神情阴厉,他冷着声问“还没找到?”
坐在白尽流对面的是一大一小两个人,他们眉宇间的相似之处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是兄弟,若是仔细寻找,也能从两人脸上找出些和白尽流相像的地方,显然两人是白氏族人——却也不是普通的族人,而是白家家主的两个嫡子。
白家家主早些年被妖兽袭击、受了重伤,从那之后一直在闭关调养,族中的事物早就交到了儿子手中,白家兄长代行家主职责多年,早就是家族的实际掌权者,被这么语气很不客气地一问,登时脸色一僵。而一旁的白弟弟反应更大,差点跳起来骂人,却被兄长一手压住。
白家兄长一手压住小弟,脸色已经转为温和,“对不住,尽流,我已经遣了不少人手去找了,不过这事毕竟不能大张旗鼓,暂时还没有消息。”
白尽流脸色转寒,冷斥“废物。”
一旁的白弟弟终于坐不住了,跳起来就骂,“白尽流,你个……唔!唔唔!!”
白弟弟这话没说完,就被一旁的亲哥用术法禁了言,只能从喉间发出些呜呜的声音。白尽流却像是对一个小丑,连多一个目光都没有给他,只是看向白家兄长。
后者脸上露出些为难的神色,道“这也不是一日两日就能找到的。”
他手顿了一顿,又接着,“那日我派了足足六个修行者,都有筑基修为,其中一个已经是半步金丹,他一个刚失了灵根、重伤未愈的凡人,便是有什么手段也万不可能从六人合围中活下来。”
白尽流听到此处,果然脸色稍缓他也确实觉得那人不可能活。
只是一日不见到尸首、他便一日无法安心。
白家兄长见他脸色好转,立刻趁机提起了其他事,“咱们族中在北丘山发现了一个灵矿,虽然矿脉的大部分都在萧氏的族地内,但是咱家与他们相接的部分……”
在白尽流的冷眼下,白家兄长也渐渐止了声,他僵了下,仍旧对着白尽流恳切“尽流,你也姓‘白’。”
白尽流冷笑“我若不姓白,你以为你今日还能坐在这里?”
白家兄长被他堵得面上终于现出些恼色,白尽流却像是懒得继续说下去了,他一边站起身来,一边道“大哥倘若真的想让我替家里办事,还是先给我把人找着吧。”
白家兄长僵着脸,没回答。
已经走到门口的白尽流却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样回头,他笑了一下,“大哥觉得,你对他‘至交’动手的这事,要是被萧寒舟发现了……你的下场会不会比其他人更好?”
白家兄长原本气恼的神色一下变得惨白,他又惊又惧地看向白尽流,后者却只是笑了一下,留下句“大哥好自为之”,便转身离开。
屋内,终于被解了禁言白弟弟拍桌怒道“不过是个妾生的庶子!!”
旁边的白家兄长却无心再管束小弟,他脑中回响着白尽流的话,只觉得背后阵阵凉意,回过神才发现,连外衫已经被冷汗浸了透。
任绎这会儿还在西洲养伤,自然不知道白家发生的事,也不清楚有人正心心念念地找他这个以后都没什么戏份的工具人。他在燕家兄妹的照顾下,身体好转了许多,起码不会像最开始的那样,稍微有点情绪波动就要吐血了。
他这会儿正在抚琴。
这琴当然不是他的。他被救的时候身无长物、连储物戒都没有一个——毕竟他当时修为全失又准备脱离世界,身上不会带什么多余的东西——唯有的一身衣服也破破烂烂的、没法再穿,这会儿的衣食住行全仰赖别人照顾,现下手里的这张琴也是燕家妹妹买的,由燕朔云送来。
是最低的黄品阶灵器,倒不是说燕家兄妹小气,而是再高级的灵器任绎现在的状态也用不了。
以燕家兄妹在玄清宗的地位,能找出这么一样灵器来也是费了心的。
而且这琴也不单单是琴,琴身上有机关,是一柄“琴中剑”。
当时,任绎接过来时就感觉琴身的重量不对,稍一摸索就发现了旁边的机关,不由稍显疑惑的看过去。
被任绎一看,燕朔云却笑了起来,“我还想着你何时能发现呢?燕尔说你是琴修,但是我的感觉却似乎不大一样,起码不单单是琴修。”
他的笑舒朗又开阔,但是眼神却是与之不太相符的锐利。
不过那稍有些迫人的气势只显露了一瞬间就被主人收了回去,燕朔云色坦然,“抱歉,是我冒犯了,你若是不喜欢,将它拆下来就是。”
任绎摇了一下头。
“不必,劳燕兄、燕姑娘费心了。”顿了顿又道谢,“我很喜欢,多谢。”
任绎刚才愣神只是惊讶于燕朔云的敏锐。
他现在的这个马甲确实只是个琴修,只不过他现在人不在剧情里,也不用接着扮演什么冤种恋爱脑,就放松了许多,再加上到底还在这个世界披过另一个马甲、当了那么些年剑尊,兴许不注意的时候露出些什么痕迹,就是不知道燕朔云是从何处发现的。
任绎最后还是收下了这份礼。
他承燕家兄妹的情实在太多,这会儿基本处于“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的状态。
……
不过这一次,燕朔云带来的东西还是让任绎吃了一惊。
任绎是抚完了一曲才发现站在门口的燕朔云。
也不知道后者在门口站了多久,以任绎现在丝毫修为都没有的状态,还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来的,连忙招呼人进来。
燕朔云也没有客气,一边往里面走着、一边随手将手中的盒子递给了任绎。
这都成了兄妹俩的习惯了,一开始是燕尔担心任绎养伤无聊,每次过来都要带点儿什么解闷儿的小玩意,后来不知什么时候,燕朔云也加入了这项活动,任绎暂居的这屋子都快被兄妹俩送来的大大小小的物件摆满了。
只不过这次任绎接过东西来就感觉出不对,不是普通的木盒、触手生温、是“玉”。
他不由低头便认了一下的禁制纹样,玉盒里是丹药,还是品阶不低的丹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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