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轿内沉默一会。半晌，才响起一声叹息：“是，我认得你。你本是九州第一仙门玄云宗的弟子云夕。”
“仙门……怪不得，几十年过去，我的容貌半分都没有改变。”女子抬手抚上自己的面容，感慨般地道了这一句。
叶霜顿了一下，开口：“云夕姐，你可要恢复记忆？”
“不，不必了。”出乎意料，女子答得很快：“姑娘不必再唤我云夕了。与他成婚，是我心中所愿。与仙门弟子云夕已无任何干系。”
“……好。”
花轿内再次安静了下来。端坐的女子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朝着四下小声唤了一句：
“姑娘，你还在吗？”
“我在。”叶霜很快答道。她还在思索眼下这样要如何是好，没有离去。
“姑娘，你既知晓我来历，想必亦是仙门中人。实不相瞒，我有一事相求，不知姑娘可否助我。”
“何事？”
“姑娘可否拿了我的仙家道行？我想与他长相厮守。可若我的外貌一直不曾变化，容易让他引人非议。”女子一直在压低着嗓音说话，但这句话却被她一字一顿，说得极为清晰。
叶霜闻言一愣：“可若你没了修为，你……”
“姑娘，我是认真的。我不想求长生，只求一世安稳，琴瑟和鸣。”女子缓缓道。
“在遇到他之前的二十年，我犹如一叶浮萍，在这尘世间浮浮沉沉。长生，若都是这样的日子，又有何意义呢？”
“我只想与他白首偕老，一同度过此生。”
良久，轿内传来了叶霜的声音：
“……好。”
外边一直跟随的季凌止了步，看着叶霜的气息从里面出来，在他身旁现出身影。
叶霜抬头看了他一眼，张了张口，却未道言语。
季凌垂眸扫了一眼那轿内已无任何修为气息的女子，瞬间明悟了叶霜方才做了什么。
望着对面人似有些失落的面容，他顿了下，忽地开口：“方才我听旁人道，成婚的是此处的宁远侯府。几年前，那位宁远小侯爷一次出游，从外头带回来了这个姑娘，要与她成婚。”
他没有称呼她为云夕。
“老侯爷自然不愿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入门。可那位宁远小侯爷倔强得很，在祠堂前一直跪了五天五夜，直到第六日昏死在祠堂前，也不曾改过口。”
“老侯爷气急，与他定下‘三年平定襄北’之约，若能达成，便让他娶。本以为从未上过战场的小侯爷会退缩，结果他真的戎装一换，二话不说就去了襄北。至于这后面的事，你便知晓了。”季凌抬头一点，示意前方声势浩大的迎亲之景。
叶霜听后垂眸，思索了很久才低声道：“当初云夕姐被那伏礼哄骗，被取走了她的所有记忆。后来那几十年，她……”
季凌打断她的话语：“云夕身为玄云宗弟子，不会不知天魔是什么。她既然敢与天魇做交易，便该有后边的觉悟。”
“不过，如今她此番境遇，并不算坏。”季凌抬头看向那身着新郎服的男子，对方眼中的情愫他一眼便能看出。
“……嗯。”叶霜亦是回了头，看了那边已经到了侯府停下来的花轿一眼，抬手打出一道金光落在那身着喜服的二人身上。
良久，她开口道：
“我们回去吧。”
季凌点了点头。两人双双消失了身影。
两人再次现身是在一座四下清幽的小院门口。
这方楼台小院是一处灵器所化，内里陈设一应俱全，携带极为方便。
叶霜推开门走入，行至桌前，从储物袋中取出季凌模样的糖人，环顾看了一圈，似乎没有地方可以摆。
她沉思了片刻，将自己储物袋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摆在桌上。
她记得自己似乎有个器皿……
“这是什么？”
叶霜抬眼看去，发现季凌走了过来，抬手拿起了她刚刚摆在桌上的一本小册子。
这本小册子似乎是她没有取回记忆时……
季凌翻开后一目十行，很快看完，指着最后一行下意识道：“所以，你当初对我那般殷勤，不是对我一见倾心……而是觉得我不、正、常？”
语气到后边逐渐变得危险。
回想了一下之前，觉得前半句不太恰当但后半句没有问题的叶霜只想了一瞬，室不迟疑地点了头。
看见叶霜的动作，季凌眯了眯眼：“上仙大人，那你可要好好见识见识，何种模样的我，才算是‘不、正、常’。”
话落，黑衣剑客上前抱住了女子，两人双双躺倒在了卧榻之上。
一阵风卷落了帘子，遮住一片春光。
次日，一只灵鸽早早地飞到了小院外，盘旋了几圈落下，用尖喙敲了敲窗。
早已醒来的季凌睁开眼，低头瞥了一眼似乎还在休息的叶霜，抬手一道灵力悄无声息地开了窗。
灵鸽飞入，落在了季凌的手上。他低头取下了绑在腿上的物件，一展开却发现是一份大红色的请柬。
“你昨日不是说，把糖人吃了？”
身旁传来叶霜的声音。季凌顿了一下，抬头顺着叶霜的视线看了一眼，抿了抿唇，别过了头没有说话。
前方的桌上方台内，两人模样的糖人正偎依在一起。
昨日他哪舍得吃，一拿到就爱不释手，最后又小心翼翼地存起来。
今日他醒来，看见桌上只孤零零地立着属于自己的那个糖人，莫名就有些心下不快。犹豫再三，还是又把那个自己小心存好的糖人拿了出来，并给两个糖人加了稳固的灵术。
见季凌这副模样，叶霜心下一暖，没有再追问，视线落到了对方手中拿着的物件上。
“这是什么？”
季凌回过头，答道：“是牧枫和燕辞镜合籍大典的请柬。”他顿了一下，抬眼看向身旁之人：“我们……何时去办？”
叶霜弯唇一笑：“你怕是要问问，去大世界里晋升的秋秋何时能回来。”
闻言，季凌垂下了眼眸，沉默不语。
见对方这副明显的失望模样，叶霜笑意更甚。她凑过去，伸手碰了碰黑衣剑客的面颊，示意他看过来：“别闷气。她随时都可以派化身下来。而我……”
女子的噪音满是认真：
“只要你想，何时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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