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时岸没打算再跟他套近乎,尽管涉足娱乐圈不深,但也明白像喻棋这样的人,得势容易,失势更容易。
因为,他曾经也是他。
这顿饭结束后,骆时岸的手机里多了不少联系电话,大家凑到一起拍了张合照,由官方微博账号发出,上面艾特了所有演员。
出来时外面下起了秋雨,垂死挣扎落在车窗上,残余一滴滴细长的线。
有斑驳的霓虹打在骆时岸脸上,他看上去像是和天一同哭泣的人。
Coco正登着他的微博账号转发合照,并写了两句得体又谦卑的文案。
小羊用凉毛巾给骆时岸擦脸,骆时岸摇摇头,眼底落寞散去:“我没事。”
说来奇怪,以前他不能喝酒的,可自从重生以来,身体各方面的素质与潜能都像是一并重生了,他有着用不完的干劲。
上大学时背英语单词要在纸上写好几遍,而这长篇大论的剧本,几乎是看两遍就能背熟。
喝了这么多酒除了脸红以外,也没有半点难受的感觉。
小羊回到自己房间之前还问他,要不要叫一碗醒酒汤,免得第二天头疼。
骆时岸摆手说不用,只说明早记得叫他起床就好。
他本想先洗个澡,刚把外套放挂到椅背上,一转身见到身后的人时,吓得后退半步。
顾行野想必已经进来很久了,久到气息与房间的空气融为一体,让他没有第一时间感受到他的到来。
他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也不知道被这道并不友善的目光盯了多久。
骆时岸知道他这是少爷脾气犯了,无非是因为自己没和他一起用餐。
果然,顾行野双腿交叠,慵懒地问他:“一身烟酒味,别告诉我你今天拍的戏是在烧烤摊上。”
骆时岸懒得瞒他,就算他不说,coco和司机也得说。
“剧组临时通知聚餐,我推不掉。”
“推不掉还是不想推?”顾行野说:“我看你喝得挺开心。”
骆时岸心中短暂一惊,垂眸又抬起:“去了不喝酒,难不成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吃东西,那也太扫兴了。”
“你第一次跟我的朋友见面,不就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不叫你就不说话的吗。”顾行野咬着牙说。
骆时岸实在不想与他回忆曾经。
那对他来说无疑是在伤口上撒盐,会让他绷不住而全盘托出,那么等待他的又会是另一种死法。
他沉着一口气,态度缓和了些:“那时候年纪小,都多少年了,心态成熟了,不会像从前那样让别人下不来台了。”
“你只是不让别人下不来台吗?”顾行野问。
骆时岸对这个问题感觉莫名其妙,可尽管他不再深爱顾行野,也没做出什么红杏出墙的事情来。
顾行野从口袋里摸出烟,咬了一根在嘴里,打火机迸发出灿烂的一簇火光,照亮他眼底的不可言说的郁结。
骆时岸静静地看着他。
记忆好像突然与那天重叠,那天他觉得心碎,曾一度认为那是自己人生中最灰暗的一天。
如今相同的情景,甚至连窗外雨滴的形状都那么相似。
他却只觉得可笑。
虽然心中还是会有些难过,但没关系,关关难过关关过,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呢。
愤怒吧,以后还有比这更绝望的呢,顾行野。
作者有话要说:
濯清涟而不妖。出自《爱莲说》
第5章
窗外的雨逐渐变小,玻璃被洗刷的晶莹剔透。
明天戏份不少,骆时岸有些困了,上前握住顾行野的手,以此来牵制住他徘徊的脚步。
“你看见什么了?”骆时岸掌心泛凉,刚好顾行野火气正盛,他用两只冰凉的手包裹着,汲取他的温度,问:“看见我喝酒了?还是看见我加微信了?”
“你还加了他们微信?”顾行野皱眉。
“工作哪有不添加联系方式的?”骆时岸扯着他的手坐下,像往常一样拨弄他的手指。
顾行野的手很漂亮,十指修长,血液流淌的方向都勾勒出他骨子里的傲娇。
骆时岸的手也纤长,但总觉得不如他的,以前喜欢和他十指相扣,理由是这样我的手指也能像你一样好看。
“要出差了心烦?”骆时岸说:“是烦工作,还是烦我——”
“都烦!”顾行野没好气地说。
骆时岸笑笑,补充:“烦我不能陪你一起去?”
顾行野没说话,只吸烟,喘着不轻不重的气。
骆时岸抓着他的手抬起,将脸颊附到他掌心上:“你看我的脸和我的手温度是不是差好多。”
他脸很烫,手又很凉。
“喝太多酒了。”骆时岸闭着眼睛喃喃道:“今天才真的理解到你有时喝得烂醉回来,其实是无能为力,我不该吵着让你先洗澡的。”
“他们逼你喝酒了?”
顾行野指腹微动,摩挲绯红又光滑的脸:“谁啊?”
“没有。”骆时岸说:“是我自己要喝的。”
顾行野不悦:“你身体才恢复喝什么酒啊?戏还没演明白,先把酒喝明白,能给你加戏吗?”
骆时岸弯了弯唇:“没怎么跟除你之外的人长时间相处过,不知道怎么拒绝,再加上大家都很热情。”
“对你热情那是为了从你身上获得好处。”顾行野上下打量他,突然问:“没碰你吧?”
“怎么会。”
安静了一瞬,骆时岸问:“你生气了吗?”
顾行野瞥了他一眼:“没有!”
听语气也能听出不是没有,但骆时岸装作看不出,靠在床边:“那就好,就知道你没这么幼稚。”
顾行野一口气哽在喉间,发作也不是,不发也不是。
骆时岸是时候给了个台阶:“我头很疼,感觉像要晕过去了一样。”
随即一只温暖的手背贴在他额头上,顾行野说:“那给医生打个电话问问?”
骆时岸没拦着,但提醒:“你打是不是不太好?”
顾行野顿了顿。
“没关系,我带了医生,待会儿让小羊给他打个电话问问。反正很快就要去复查了,到时候再检查,不用担心我。”
骆时岸实在是困了,眼睛里爬上几道红血丝。顾行野瞧出来刚想说几句活该,可李天凡的电话了过来,催他赶紧走。
顾行野捏着骆时岸的下巴,用了点力气,警告似的晃了晃,只等到骆时岸向来平淡的脸破功皱眉,才站起身:“我半个小时后的飞机,李天凡在楼下等我。”
“嗯。”骆时岸拿起外套帮他穿上:“去吧。”
临走前,他的视线落在他下颌的红印上:“下不为例。”
“知道了。”骆时岸说。
要不是因为顾行野,今天应该是骆时岸最完美的一天,可惜这两个小时成为了一整天的瑕疵。
骆时岸没能睡好,梦里全都不想见的人。
他正郁闷地想要将顾行野和喻棋的脸抛出脑后,手机短信提示响起,将他从睡梦中惊醒。
顾行野给他转了比不小数目的钱,要他必须好好吃饭。
这笔钱当然不能用作吃饭,还是要先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其实两个人在一起这五年,顾行野对他还算不错。
骆时岸本就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从小受到的教育也是平和待人,用心做事。
只有上了大学,住在寝室里才感觉到,什么叫喧哗。
那天他刚刚整理好自己的床铺,去个洗手间的功夫回来就见书桌上踩着两个黑色鞋印,其中一半印在他的记事本上,这是他熬了两个通宵写完的作业。
骆时岸沉着脸问是谁,寝室里其他人默不作声,他鲜少愠怒,加重了声音:“谁踩的!”
话音刚落,寝室门被篮球‘咣当’一声砸开,顾行野吹着口哨走进来,见寝室气氛不对,问:“怎么了?”
别人偷偷指了指骆时岸的桌子。
顾行野凑过去一看,皱眉:“谁弄的?”
这才有人告诉他,412的刚刚过来找球,我说不在我们这,他们不信,找了一圈又踩着桌子翻床。
话音刚落,骆时岸一把掀开床帘,熬了几个晚上制作的飞机模型已经从中间断开。
心里正烦躁,忽地听见顾行野的怒吼已经从走廊传来。
等他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时,顾行野已经提着‘肇事者’的衣领进来。
“谁他妈让你随便闯我们寝室的?”说完,按着他的头先凑到骆时岸面前:“道歉!”
“对不起……”
骆时岸记得他的声音,平时在走廊里喊得最凶,时常吓得他心颤。
他就那样看着顾行野按着人家的头,给寝室几个人道了歉,再拿着抹布擦干净桌子灰溜溜地离开。
从前就看出顾行野脾气差,经过今天这个举动更验证了骆时岸的想法。
可也就在这天晚上,顾行野又令他刮目相看。
熄灯之后很久,骆时岸被鼾声吵得睡不着,忽然感觉床微微晃动,还未反应过来,帘子外钻进来一个人。
“你……”
“嘘——”
视线骤然明朗,顾行野手里拿着一个球形灯,暖黄色,照亮了这方寸之地。
骆时岸第一个举动就是穿衣服,顾行野瞥了他一眼,说:“大夏天的光膀子睡觉不是正常吗,你怎么跟个黄花大闺女似的。”
又不是没看过。他在心里补充,脑海里闪过那天看见他雪白的背。
“没看出来啊,你身材挺好。”顾行野从口袋里掏出好几样工具扔在床上,轻声说:“你那腹肌什么时候练的?”
骆时岸不答,穿好衣服拿起薄被盖到腰下问:“你做什么?”
“帮你修模型啊。”顾行野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他的柜子,把那两截飞机拿过来。
本以为再也无法修复的裂痕居然在顾行野的神奇胶水和工具下,看不出半丝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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